陆小凤也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反应太过,打了个哈哈,并没有再追问。
他只要听到七童无恙就安心了。
大牢光线昏暗迷离,仅靠壁上摇曳的幽蓝烛火,隐约映出墙上的苔藓和斑驳的血迹。
少年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却又藏着男孩少有的不羁,挺直的鼻梁清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就连勾起的薄唇都掺杂了几分寒意。
咳咳。
身为一个父亲,陆小凤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些,孩子还小抹不开面子。
陆小凤道:“我们就待在这儿什么也不做,有期,你就不怕吗?”
少年略一抬眸,声音散漫,听着不大正经:“不怕。”
陆小凤噎住,他眉头一挑,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随我。”
“主上不可能杀我,倒是你嘛……”陆有期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可就要小心了。”
陆小凤见少年心情不错,也来了兴致:“在死前能见你一面,我早已心满意足。”
“当然,如果能听你叫我一声爹,那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接着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静坐的少年。
陆有期微微一顿,没想到有人居然比他还能蹬鼻子上脸。
“你……”想得挺美。
门口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陆有期警惕的站起身来,陆小凤心中叹气。
认子之路路漫漫啊!
父子俩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只见两个守卫抬着一张大床,那床上面还铺着鲜艳的红色绒毯,上面绣着金丝图案,显得异常奢华。
咔嚓一声,锁开了。
陆有期牢门的锁开了。
“……你们把我的床搬来做什么?”陆有期无语的盯着大床,眼神一言难尽。
“回陆大人的话,花大人听说您最近想要体验体验牢里生活,担心您受凉,特意让我等把您的床搬来。”守卫放下床恭敬道。
“……替我谢谢她。”陆有期没想到花作白竟如此懂他的心思,一时之间竟还有些感动。
陆小凤面无表情的看着后面陆续有人送来的桌椅,衣柜,浴桶……这几乎已经是个小房间了。
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在两件牢房中间挂窗帘,这是怕他污了对方的眼吗?
再回头看看自己这边,除了一堆稻草,就剩承重墙了。
陆小凤:“……”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区别对待是不是过于明显了。
陆有期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灰,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向后仰倒。
舒服!!!
“开饭了。”狱卒推着餐车,向二人走来。
陆小凤老远就闻到香味,上面有满当当的菜肴:琳琅满目的糕点让人眼花缭乱,热气腾腾的小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琉璃杯中的美酒香醇诱人……
金黄的煎蛋,酥脆的油条,鲜美的浓汤,热气腾腾的蒸饺和香喷喷的炸鸡……从陆小凤眼前经过。
What?!!
他嘴里叼着两个窝窝头,双手握紧了牢房的栏杆,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进了陆有期的“屋子”。
他从未如此直白的感受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虎落平阳被犬欺,掉毛的凤凰不如鸡……
唰——
窗帘拉上了。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捂着胸口一屁股躺倒在稻草上。
连看都不配看了吗?
他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不一会儿,一个女子的脚步声响起。
陆小凤一个激灵,赶忙睁眼向门外看去。
不至于吧,就算对自己人好也该有个度吧,这送女人过来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这何止是没把他当外人,简直是没把他当人啊!
只见那女子身穿一袭黑衣,腰佩利剑,头发高高挽起,用红绳束在脑后,青涩可爱的面孔,眉眼含着淡淡笑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般。
这不就是那晚认错人的小白姑娘吗?
花作白忽略目光灼灼盯着她看的陆小凤,示意守卫打开牢门,自顾自的走进去。
由于帘子隔着,陆小凤看不到对面的情景,却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陆小凤低下头老脸一红,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想歪了。
也是,“魔剑”陆有期在江湖上混这么久,世人仅知他杀了谁灭了哪家的门,可从来没听过有什么风流韵事。
陆小凤啊陆小凤,你思想怎么能这么龌龊,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儿子。
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多亏孩子这点没随他。
而另一边的场景——
“啊哈哈哈哈哈……”花作白一来就对着躺床上的陆某人开启嘲笑模式:“瞧瞧,瞧瞧这是谁啊?”
“这不是我们凶名赫赫的小陆大人吗?”
花作白见陆有期闭着眼不说话,愈发过分起来,竟然开始绕着陆有期发出四面八方的嘲讽。
陆有期:“……”
收回自己前一秒的感动。
“花作白,差不多得了。”陆有期声音极淡,不带一丝的温度。
“笑话看够了,你可以走了。”
“哼。”花作白冷哼一声,道:“枉费我还特意来看你,看来你的剑是不想要了。”
“唉~可怜的小却邪,你的主人不要你了,以后你就跟着我过吧。”
说着扭头就走。
陆有期猛的睁开眼睛,霍然从床上跃下,迅速握住她的手……上的剑。
“我的却邪!”陆有期惊呼一声,他虽是剑客,却没有随身佩剑的习惯,当时走的匆忙,径直从花满楼处就直奔主殿了,根本没想过带它。
哪料花作白根本不松手,陆有期心中了然。
他松开手转而扯住少女的衣袖,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温柔低声唤道:“小白~~~”
少年的双眸像是被雨水冲刷过,湿润清澈,仿佛带了电,刺到花作白心脏,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头涌了起来,传至指尖,握剑的手发颤。
陆有期趁着对方愣神,一把抢过自己的佩剑,接着后退数步,与少女拉开距离。
花作白佯装惊怒,把陆有期追的上蹿下跳:“好你个陆有期,居然敢耍我,说!是不是跟那个陆小凤学坏了?!!”
陆有期不置可否,陆小凤表示冤枉。
两人又开始互相扯头花,打闹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好……好了,你说,你到底找我干什么?”玩闹了一阵,陆有期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许多。
花作白也正色起来:“中原一点红回来了,看样子还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但难保组织里不会有人给他暗通消息,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陆有期点了点头,心中不以为意,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花作白自然深知陆有期的德行,面上一言难尽的扔给他一把钥匙。
“这……”陆有期惊愕的看了一眼对方。
花作白向他招了招手,附在陆有期耳旁低声道:“你要是实在觉得无聊,就自己开门出去溜达一圈,只要不被主上发现了就行,兄弟们那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多谢。”
陆有期感动的无以复加,而隔壁偷听的陆小凤却感到无比荒谬,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感情只有他是在认真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