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来无恙。”
“邬载,我知你是有心气的人,何必跟着我那窝囊皇弟浪费此生。不如跟着我,成就一番霸业。”
“邬载只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劝王爷一句,天命不可违。”
晋王眼睛半眯,沉声说道:“你若不愿蹚浑水,我不逼你。你可坐山观虎斗,不管谁赢,你都可继续坐拱卫司指挥使的位置。只要你把诚儿交出来。”
“王爷不必担心,世子殿下现在过得很好。圣上会好好招待世子殿下,王爷大可放心回封地。”
“邬载,你不要禁酒不吃吃罚酒!”
邬载做出送客姿势,不再回话。
晋王连道三声好,终是拂袖而去。
这边女子并不关心王爷和邬载,只一心盯着谢曦。见他们终于完事,马上叫人找府医。
看无人应答,才想起已知会大家不许来前院,干脆让谢曦在书房等着,自己去请府医。
“影月。”邬载叫住她,看了书房一眼。
苏影月反应过来,晋王世子萧诚还在书房内室关着呢。要等明天晋王离开燕都,他们将世子转移出去,才可放松警惕。
“一点擦伤,我回屋里自己处理一下就好。”谢曦识趣地说道。
“书房内有药,让影月帮你包扎一下。”
书房里,谢曦看着苏影月帮自己包扎的神态,很细心很温柔,微微皱眉,既怕没给自己包紧,又怕弄疼自己。
谢曦虽然知道这份温柔是给另一个人的,依旧愿意沉溺其中。
才开始学剑的时候她常常受伤,小伤就等它自己长好,伤得厉害的时候会有大夫来,粗暴地包好就走了。长大一些,再严重的伤,她也自己处理了。
有人这样如珠如宝地对待自己,还是谢曦第一次体验。
因此苏影月一直叫她“茵茵”她也毫不在乎。
“茵茵,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一点都不疼,你包得很好。”
两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梦里。
后面的日子里,邬载让她养了好一段时间的伤,虽然她自己觉得这样的小伤并不需要养。
养伤的日子里,邬载不再让她去书房,谢曦甚至觉得邬载就是起了疑心,不再想让她踏足书房才让她养伤。
但苏影月日日都来看她,陪她说话聊天,次次都带各种好吃好玩的来。
叶希白也时不时来看她,告诉她一些消息。比如晋王已经离开燕都,世子已经转移出府。比如晋王主战,圣上主和。晋王此次谋逆,圣上念及亲情,宅心仁厚,扣了晋王唯一的儿子做质子,将晋王放回了封地。如此种种,大概都是作为幕僚该知道的。
林桃更是天天在她眼前蹦来蹦去,给她逗乐子。
谢曦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或者说很好很好。这是她活到现在过过的最快活的日子,也许会是她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
她闭上眼,默念道,就让我放纵这一次吧,就一次。
再睁开眼,她真心地开心起来。
苏影月来的时候,拉着苏影月陪她绣花。她绣工极差,苏影月也彼此彼此。两人绣了一堆四不像,歪歪扭扭地缝成荷包,逼邬载和叶希白带在身上。
叶希白来的时候,拉着他陪自己下棋,各自压上自己的宝物做赌注,最后赢了叶希白不少好东西。
苏影月和叶希白都没来的时候,谢曦就让林桃带自己去看邬载捡的那些小孩子。
谢曦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小孩子真的是邬载看着可怜捡回来的。林桃说对了,恻隐之心。
邬载将他们养得很好,吃穿不愁不说,还给他们请了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也请了教头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
若有有天分的,继续读书他也支持,继续练武他也支持。
大部分人没有天分,长大便在邬府做一份差事,也算靠自己的双手过活,倒是比在外面活得还好很多。
细细数来,现在邬府上大部分人竟都是他捡来的。
不过这件事与她到底没有关系,她虽然在此事上佩服邬载,可自己的仇也不得不报。
只是当下,她不想考虑这些。
她喜欢看这些小孩儿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她的人生前十五年没有一丝温存,往后则是一条血路。只有现在,片刻喘息。
不过她只是伤了手臂,月余就好了起来。
这天邬载将她叫到了书房。
“伤可好全了?”
“好了。”其实已彻底好了几日了。
“影月,明日起,你教她‘千针”剑。”邬载看向苏影月。
谢曦不解其意,只见苏影月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与抗拒:“我不会教她。”
“影月。”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邬载,她不是茵茵。”
这下轮到谢曦吃惊了,她一直称呼自己为“茵茵”,谢曦还以为她真的错认了人,只是自己沉溺于这份好,不愿拆穿。
那么,这份好里,有一点是真的对自己的吗?谢曦望着苏影月。
“邬载,茵茵早就不在了。”见邬载沉默,苏影月坚持道。
邬载突然变得很暴躁,这是谢曦第一次见他这样情绪外露,但很快,他自己又将这份暴躁压了下去。
换上温和的语气,似乎在哄人:“影月,我知道。这是茵茵的心血,我不想让它失传。”
苏影月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她知道他在骗她。什么不想失传,谢曦出现前他怎么没有担心过。不过是想看一个相似的人舞一套相似的剑法罢了。
苏影月转头看向谢曦:“这套剑法很难,你愿意学吗?”
谢曦看着苏影月的眼睛,里面分明是盼着她拒绝,但谢曦说道:“我想学。”
苏影月感觉自己受到了两个人的背叛,丢下一句:“好,那我教你。”跑了出去。
书房只剩下了邬载和谢曦。
谢曦望着邬载,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个茵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邬载和她是怎样的关系。最关键的是,自己凭借这份长相,可以对邬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该试探一下了,她想,不过,一步一步来。
她看向墙上的剑:“既然是好剑法,是不是该配一把好剑。”那是邬载贴身的剑,听叶希白说,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名黑岩,通体乌黑,千金难求。
“那是男子的剑,不适合你,更不适合这套剑法。”邬载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眉头微皱。
竟然连一把剑都舍不得吗?谢曦觉得有些好笑,正想说那就算了。
邬载接着道:“你既然喜欢这把剑,就拿去。明日我会再送你一把好剑。”
谢曦这次真的笑了,这样很好:“那就谢过邬大人了。”
第二天一早,一把剑果然被送了过来。
谢曦正在欣赏这把剑,剑身雪白窄细,通体晶莹,光可映人。
苏影月来了:“此剑名雪泉,是从西域带回来的,难得的好剑。”她对邬载将这把剑给谢曦并不意外。
“是茵茵的剑?”
苏影月微不可察的叹息后,说道:“她没来得及用。”
“我很像她?”
“第一次见你,我以为是茵茵回来了,你一点没变,甚至和十五年前一样年轻。”
苏影月认真地看着谢曦:“但我今后不会再把你当做她了,谢曦。”
谢曦想说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替身,这份温暖,哪怕是用做替身来换,也值得。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练剑的日子是辛苦的。
“千针”剑法如其名,剑舞起来要如千针齐发,要快,相当的快,招式多而绵密。
秋去冬来,天气渐冷,但谢曦仍常常练得满身是汗。
苏影月说,当年茵茵凭这套剑法,能和邬载打个平手。谢曦自己也感觉得出来,这套剑法很巧,学会这剑,自己武功能更上一层楼。
而且,这套剑法如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苏影月教她的时候,舞一招,她就似乎就能感觉到下一招该怎么舞。
等苏影月完整地舞完这套剑法,不用第二次,谢曦就完全地记住了。这让苏影月也大吃一惊。
谢曦日日勤练,越练,越觉得这剑法天生就是为自己创造的。
谢曦就在这套剑中,从树染红黄,到落叶飘零,从北风渐起,到今日下起了雪。
叶希白来了。
叶希白来的时候,雪刚下下来。
谢曦练得正是酣畅的时候,既不在意雪,也没发现叶希白来了。
她只是继续挥舞。
“千针”够快,她像给自己造了个结界,雪几乎不能近她身。
不能沾染她的雪被她抛洒着重回天地,在空中扬开,如冬日中绽放的一朵花。
叶希白被定在了原地,不知是雪迷了他的眼,还是人迷了他的眼。
等谢曦停下来的时候,叶希白已满头满身都是雪。
谢曦朝他走过去,看他这模样觉得有趣得很:“原来叶公子还有做雪人的癖好。”
叶希白这才回过神来,见谢曦发梢肩头都落了雪,不禁伸手帮她拂掉。
做完又觉自己有些唐突,微红了脸,轻咳两声掩饰道:“你刚练完剑,小心寒气入体。”
谢曦盯着他,觉得今天的他有些奇怪。
还没看到出个所以然,林桃端着饺子在廊下叫到:“姐姐,今天下雪了,快来吃饺子。叶公子也来啦,快一起。”
叶希白赶忙催谢曦吃饺子去,自己落后一步,将身上的雪都抖落干净,才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