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曦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抹了抹脸,不出所料,已经泪流满面。
其实她很少哭,或者说从不哭,从前在慕容别院的日子哪怕再艰苦,咬碎了牙她也不会掉一滴泪。
但只要母亲入梦来了,她醒来时总会带着泪。
谢曦双手抱膝,呢喃道:“娘亲,你也觉得我复仇有望,所以来看我了,对不对?”
“曦姐姐,你醒了吗?”门外林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情绪。
“醒了,你进来吧。”
“曦姐姐,天已大亮了,你饿坏了吧。我把热水给你打来了,你洗漱着,我这就给你端吃食去。”林桃蹦进来又蹦了出去。
看着林桃活力满满的样子,谢曦的心情也好了些。
“桃桃,你觉得邬大人是怎样的人?”吃完早饭,谢曦彻底恢复了精神。
“你说主子吗?主子是大好人,天底下最好的人。”
这个答案出乎谢曦的意料,“如何好?”
“我五岁没了父母,要不是邬大人将我带回来,我早在街头饿死了。邬大人不仅供我吃穿,还找人教我读书识字呢!”
“你识字?”
“是呀!我不仅识字还会写字呢!”说到这里桃桃得意地看着谢曦,接着又挠挠头道:“不过字写得不大好看。”
“对了,不仅是我,江竹、梦儿、多多……府上好多人都是主子捡回来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能做事了,但府上还有一些主子才捡回来的小孩儿呢。”
桃桃歪着头想想,又补充一句:“主子很喜欢捡小孩儿。”
对于桃桃的结论,谢曦觉得有些好笑,问道:“邬大人为什么喜欢捡小孩儿?”
“因为主子觉得我们可怜,所以把我们捡回来安置。嗯那个词叫什么?恻隐之心!总之主子是很好很好的人。”
谢曦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便也不再问。
不过这个发现还是很出乎谢曦的意料。谢曦本以为邬载这样的人,冷面冷心,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一面。
只是她总觉得捡孩子这事没有这么简单,桃桃既然说府上还有小孩子,那找机会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不是现在,她现在要做的,是做好一个幕僚和获取邬载的信任。
邬载下午回府,看到书房外候着的谢曦微微一愣,但什么也没说,走了进去。倒是叶希白,对她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谢曦也跟了进去。
一进书房邬载和叶希白就扎进了文书信件里。两人最近很忙,大量流民涌入燕都,拱卫司负责整个燕都的安防,压力很大。
谢曦为两人添茶,两人也不做理会。
谢曦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次大量流民进入燕都,有问题。”
两人终于抬头看她。
她继续道:“旱灾加水灾,是产生了大量流民。但受灾地长江附近距离燕都路途遥远。按理说,流民在途中就会被路上的城镇安置、消耗。”
“但如今进入燕都的流民,远比应该走到这里来的多得多。”
顿了顿,谢曦继续道:“我随流民一路走到燕都,途中不少城镇,流民将到就关了城门,不对流民做任何安置处理。”
说完谢曦看着邬载。
邬载回道:“你想说这些官员玩忽职守导致流民入都?”
谢曦接道:“不是,流民并不能弄清楚方向。他们能一路顺利进入燕都,是有人带路。”
谢曦盯着邬载:“我想说,此次流民入都,是有人操纵。”
邬载眼睛半眯,看着谢曦,她说对了,他们现在做的事,除了安置流民,护卫燕都,就是在找人,找出里面浑水摸鱼的人。
邬载看着谢曦:“这是你猜的,还是……”
谢曦打断邬载:“我看到了。”
北上燕都的途中,每每有岔路出现,总有人出来看似不经意地带大家走向正确的方向。
开始谢曦以为是巧合,可过了几个城镇之后她发现这些人跟她的目标出奇一致,都是直奔燕都而去,这些流民几乎一点也没有被岔路分流,她才感到其中有猫腻。
后面她留心观察,发现自己猜得没错,是有人有心带路,要将所有人都带到燕都。
而且,过了黄河,离燕都越来越近之后,流民变多了!
谢曦作为女子混在流民中,晚上从不敢睡沉,因此有人趁着夜晚混进流民里的第一天她就发现了。而后每晚都有不少人混进来。
因此流民从长江到燕都,如此长的路程,不仅人没有减少多少,甚至进入燕都的比最开始的还要多。
谢曦作为南国人,这些事情和她并无关系,她没有想过要管。
因此此刻,她也没什么好瞒的,将自己一路所见所闻都对邬载和盘托出。
邬载看着谢曦干净利落说正事的样子,有一阵恍惚,觉得似乎是那个人回来了。
不过很快回神过来,谢曦说的事,最近他们也有所发现,但还在猜测阶段,还没有任何实证。
如今有了谢曦提供的信息,可以说给他们指明了调查的方向,很有价值。
旁边叶希白道:“都说大人识人善任,如今我才见识到了什么叫慧眼识珠。”
邬载对叶希白的奉承不置可否,对谢曦道:“按你的说法他们大量人混在流民中进入燕都了,之后他们都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谢曦老实说道,会发现这些事情纯属她天生心细,但她对这些事情本身并不感兴趣,她并不关心这些人去了哪里。
邬载点点头,她提供的信息已经够了,他不过再顺口一问,并不指望她什么都知道。反过来说,若她什么都知道,反而更可疑。
“对这些可疑之人,你可还有印象?”
“正面见过之人能认出。”
“好,明日起你与希白一起去巡街,若有可疑之人,当场拿下。”
“现在先回去休息吧。”
说罢与叶希白二人又离府而去。事情有了新的进展,他们要去拱卫司重新安排了。
接下来的几日,谢曦天天和叶希白一切巡街。
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但从叶希白那儿了解了不少北国的事情,拱卫司的事情。
邬载的事情叶希白说得很少,大概怕吐槽上司传到上司耳朵里?
谢曦发现叶希白和邬载很不同。邬载总是冷冷的,面无表情,威压十足。叶希白则很爱笑,脾气温和,待人和善。
可能在普通人里,邬载是异类。但拱卫司里,叶希白这样的人才是异类。
但他做到了邬载的左膀右臂,谢曦不敢小瞧他。
几日后,傍晚,管家突然通知府内所有人不要到前院,闭好门窗,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看来是收尾阶段了,谢曦想,只是不知道邬载怎么把祸水引到了家里。
到了晚上,谢曦提剑到了前院,开着门亮着灯的只有书房,看来目标就是这里了,她找了个隐蔽处待着,静待好戏开场。
这样的好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若是能寻着邬载的破绽,直接结果了他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见机行事,与对方联手或可复仇,与邬载联手能卖一个人情,多赚几分信任。
最不济,躲在暗处,也能看看邬载和叶希白身手如何。
不多时,不知从何处摸进来一伙黑衣人,直奔书房而去。
邬载、叶希白,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女子从书房里走出来。
双方看来都知道对方目的,没人多话,直接打了起来。
谢曦也不敢放松,一直盯着邬载。
黑衣人胜在人多,但一点便宜没有讨到,这三人都不是好对付的,谢曦庆幸自己的谨慎。
她握着剑,正纠结要不要出去帮邬载他们,为自己多挣一分信任。
突然邬载就出现了破绽,黑衣人好机会!谢曦提剑就刺了出去,对自己来说也是好机会!
人随剑出,临到阵前。
邬载突然转身刺中了黑衣人,谢曦也拔转剑尖,刺中了黑衣人。
原来是故意露的破绽以破局,谢曦想着,好手段。她顺势加入了战局。
余光一瞟,发现那没见过的女子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竟不动了。
眼见又一黑衣人朝那女子刺去,谢曦奔去挑开剑来,护住了那女子。
那女子见此,更是忘了动弹,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喃喃道:“茵茵。”
这大概就是邬载留下我的原因吧,谢曦想着,她之前就有几分猜测,如今更确定了。
只是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她护着那女子打斗起来。
谢曦武功本来勉强可以和黑衣人打个平手,不及那女子,但黑衣人多,如今两个打谢曦一个,谢曦慢慢有些支撑不住。
待一剑朝谢曦命心刺来,谢曦来不及挡开,那女子才回过神来。
但要她刺开黑衣人已来不及,只好以身来挡。谢曦见此,并不想别人因为自己丧命,将她推开。
一来二去,二人互相借力错开了位置,分别被剑划伤了左右胳膊,但避开了要害。
女子见谢曦受伤,怒气上来,挥起剑来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邬载和叶希白也不想再缠斗下去,十分功力都使出来。黑衣人很快招架不住。
眼看战斗即将结束,一人从黑衣人后走了出来。
他举了举右手,黑衣人都互相搀扶着退了下去。
“邬载,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