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如此紧张,原是为了家中这个病弱的小妹,瞧着温顺乖巧,不像你说的那般。”
“呵,我就知道,小妹的样子惯会骗人,其实家中最不听话的就是她了,只不过她藏的好,没让爹娘发现。”陈砚之撇嘴。
“哦?怎么说?”陈砚之和陈念一就算是和林慕临也很少提起陈佑,林慕临只知两人很喜爱这个病弱的妹妹。
“就说上次芳香楼拍卖会,本来我和陈念一打算去捉小妹和她朋友,结果还是给她设法逃了,反正次次我们两都抓不住小妹的把柄。”陈砚之叹气。
林慕临笑着看他:“下次叫上我,加上我说不定就可以了。”
“好啊,等会儿介绍你们认识,不过我小妹其实性子很冷,刚认识可能不怎么搭理你,等相处久了,你就习惯了。”
林慕临失笑:“我还以为你要说,等相处久了她便会搭理我了。”
“放心,我小妹可好了,你只要真心待她,她必也会真心待你。”陈砚之笑嘻嘻。
“好,你和念一的妹妹,我必会好好待她。”
风止蒻回到闻夫人杨婉儿身边,杨婉儿见风止蒻脸色不好,知道她在赵千雪那吃了亏,让丫鬟给她倒了杯茶,不得声色道:“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风止蒻将茶一口闷下,气头上的她没看见杨婉儿眼里一闪而过的鄙夷。
“陈家那个野种竟敢讽刺我,不过是侥幸被陈家捡了回来,她凭什么敢在我面前指指点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风止蒻的话语里满是怒火,显然气得不轻。
杨婉儿低头轻轻拈起茶盏,动作端庄,她原以为风止蒻是被赵千雪呛了,没想到是那个野丫头,陈家还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陈静言在朝中和闻峰作对,赵千雪目中无人轻视她,陈砚之坑骗她儿子的钱,陈念一一个闺阁女子偏偏喜欢练武,连男子都比不过她,这个捡来的野丫头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杨婉儿淡淡安慰道:“薛夫人消消气,她说你什么了?”
“她,她……”风止蒻一个字憋半天,陈佑的话真是戳到了风止蒻的心窝子,自尊心让风止蒻看着杨婉儿说不出口,总觉得说出来一遍,就是在别人面前再羞辱自己一遍,“反正这个野种就是个心机的贱蹄子!”
风止蒻气得口不择言,杨婉儿对风止蒻已经失去耐心,真是个蠢货,连别人这么骂自己的都说不出来,放下茶杯便站起身:“宴会快开始了,我就先回去了,薛夫人你自己在这儿消消气吧。”
杨婉儿不理会风止蒻的挽留,走到赵千雪下位的位置坐下,陈家和闻家素来不和,杨婉儿没有和赵千雪寒暄的打算,赵千雪也是。
陈念一小声给陈佑一一介绍殿内的人,见杨婉儿落座,便特别强调道:“这是御史大夫闻峰的正室夫人,闻家和我们家不对付,闻夫人经常在官家夫人前传我们家的闲话,还曾经刻意为难我,小妹你要格外小心她。”
陈佑看向杨婉儿:“她如何为难你?”
“有次宴会我表演射靶,她嘲笑我舞刀弄枪不像女子,还说我练的都是花架子,比不过男儿,我便当着众人的面让闻千澜与我比试了一番,后面她就不敢再当面为难我了,只是在背后说我粗俗。”陈念一毫不在意道,这件事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件小事,闻夫人的诋毁她也根本没放在心里。
陈佑眼中闪过厉色:“不过是跳梁小丑,确实不必为她坏了心情。”
这句话陈佑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杨婉儿余光也在关注陈佑,陈佑看着她说出这句话,杨婉儿自然知道是在说她。
这个野丫头果然胆大包天,和赵千雪这个贱人一样狗眼看人低!
杨婉儿心里愤怒,面上却看不出一点痕迹,对付陈家人必须万无一失才可出手,这是她得到的教训,春日宴还很长,她有的是耐心。
陈佑看完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百无聊赖道:“宴会什么开始?”
陈念一也很无聊:“圣上来了就开始,陆家和淮南王都还没来,早着呢,这种宴会就是无聊又不得不参加。”
陈佑将目光投向殿门口,一个身穿靛蓝色刻丝玉锦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依旧冷面矜贵、气度逼人,玄色绦带束腰,却没了那块色泽透亮的青玉佩。
陆瑾进门便引起了殿中的骚动,不少男子围了上去,女子宾客这边的窃窃私语声也加大了许多。
“小妹,刚进入殿内的是世子陆瑾,武勇王陆予弘的独子,天资聪慧,十七岁就考中了榜眼,古往今来仅此一人。”陈念一给陈佑介绍,她与陆瑾并不相熟,只能给陈佑讲讲传闻,他现在已经在衙门任职了,前几月闹得很大的凌兮状告芳香楼之事就是他审理,听说他十分孤傲,仗着有淮南王撑腰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那阿姊觉得这陆世子如何,可会仗势欺人?”陈佑目光看向从进门到坐下全程冷脸的陆瑾,想知道陈念一怎么看待陆瑾。
陈念一想了想,认真道:“我并不了解陆瑾,但传闻总是有心之人故意推动的结果,真真假假不可妄断,仅凭陆瑾能在重压下出面审理凌姑娘,我觉得他便不会是一个看重权势的人。”
陈念一就是如此,看似粗枝大叶,实则通透理智,总是能在一些关键细节上察觉到真相。
陈佑勾唇,调侃道:“我瞧他从进门到坐下冷着脸一言不发,视他人于无物,确实挺孤傲的。”
陈念一见陈佑对陆瑾感兴趣,给她讲起八卦:“他在国子监可有名了,每个夫子都和我们唠叨陆瑾既天资过人,又勤学刻苦,哪哪都好,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现在一看他就烦。而且林慕临告诉我陆瑾骑射和武学也很厉害,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他比试比试,但每次一看到他这张生人勿进的脸就没了兴致。”
陈念一看起来怨念很深,陈佑轻笑一声:“他肯定比不过阿姊。”
对于陈佑毫无依据的偏袒,陈念一很受用,她喜笑颜开地搂住陈佑:“那当然,论骑射和武学我还没怕过谁,这陆瑾也必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陆瑾坐到徐子然身旁,围着陆瑾的人发现陆瑾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们,终于识趣地离开。
徐子然见到陆瑾倒是有些惊讶:“瑾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衙门近日繁忙,抽不出身参加春日宴吗?”
说起这事陆瑾就头疼,他一个时辰前还在衙门处理案件,马不停蹄地过来参加宴会:“父亲突然说他今日约了人比武,来不了宫中的宴会。”
徐子然同情地看了眼陆瑾,武勇王陆予弘自小在边城潼城长大,逍遥自在惯了,很不喜宫中繁多的规矩,连早朝都经常告假不去参加,想必又是找了个理由搪塞陆瑾,让陆瑾替他来宫中参加宴会。
徐子然总觉得陆瑾这么早慧也是被陆予弘这个不靠谱的爹逼的:“真是难为你了。”
“无事。”陆瑾已经习以为常,抬眼扫过殿内众人,整个人动作突然僵住,眼神骤然定格在一处。
就在陆瑾对面,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坐在那,女子的眉眼与陆瑾记忆中的那人相似,陆瑾心里一紧,但细看下,他又发现两人样貌不同,女子的眉细长,宛如一弯新月,杏眼晶莹剔透,嘴唇殷红,虽眉眼间有着熟悉的乖巧柔和,但藏在对面女子眉眼下的还有一抹淡淡的冷峻和疏离,而不像那人对旁人毫无防备。
徐子然发现陆瑾动作怪异,随着陆瑾的视线看去,发现是陈念一和一个陌生女子,皱眉疑惑道:“怎么了?”
陆瑾回过神,觉得自己真是太久没休息了,摇摇头:“没,认错人了。”
“原来如此,不过陈念一旁边这个女子是谁,我都没见过。”
陆瑾对世家小姐并不曾刻意关注,也摇摇头:“不知道。”
“我想起来了!”徐子然扇子一敲桌面,“想必是陈家的那个养女,她快有五六年不曾出来露面了吧,没想到这次春日宴竟然来了。”
陆瑾抬眼,此时女子眉眼弯弯地笑着,隐藏其中的冷淡全无,眼眸中满是真心实意的笑意,一撇一笑间都是陆瑾熟悉的感觉,这幅画面不禁让陆瑾又有些恍惚。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瑾剑眉紧蹙,他的判断向来不会出错,两人的样貌和气质都不一样,他不应该有这样的错觉才对,陆瑾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怪异的感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瑾的所有神色陈佑都看在眼里,以前由于修为不够,用傀儡行事时只能将五官稍加改变,陆瑾的反应早她意料之中,但人永远无法发现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就算陈佑现在出现在陆瑾面前,她也不觉得陆瑾能认出她。
每次看见陆瑾慌乱又强行保持冷静的神情,陈佑总是有些莫名的兴奋,像是一件完美无暇的艺术品突然出现缓缓蔓延的裂痕,陈佑只需要轻轻碰触一下就能让他彻底碎掉,轻易又满足。
真是让人不想克制,陈佑看向陆瑾,两人的眼神正正好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