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探意识到哪里不对，是在圣诞节后。

    准确来说。

    是怀表万年历显示12/25，凌晨1点23分18秒——19秒、20秒。警车外的街景飞速掠过，连同橱窗上的圣诞树贴画，于是他想起来：他好像错过一场圣诞派对。

    糟了。

    他翻出手机，有两条来自星罗的未接电话。

    12/24 23:16

    12/24 23:17

    数字很微妙。时间也很微妙。很难说电话那头到底有多生气，现在打回去还有扰人清梦罪加一等的风险。如果是一般的派对也就算了——星罗反正也不会叫他。这种社交活动场合星罗大多数时候都把他忘在脑后，只有这次特意喊上他。

    白马头皮发麻。

    他从小就对推理很着迷，或许有父亲身为警察耳濡目染的缘故，但他更多地为探寻案件抽丝剥茧的过程着迷。Deductive Reasoning——如福尔摩斯所说，演绎推理，由结果反推过程，仿佛从无限种逻辑链构成的丝线中找出最正确无误的那根。无限种可能性的排列组合。逆推过程。

    他着迷，并且幸运地擅长此道。

    然而他从不擅长反过来的过程：从一连串因果中预测未来。

    尤其当未来涉及星罗这一变量。

    他决定谨慎行事。

    首先，像一只经验老道的狐狸一样嗅来嗅去——星罗毫无动静。经由他多方试探（“这是婆婆烤的苹果派”、“你新年假期准备去哪里？”），他开始确信这绝对是安全无害的风平浪静，而不是冷战的糟糕前兆。无害得令人吃惊。

    这很奇怪。

    星罗没有生气。可她怎么会不生气？

    白马抓住一闪而逝的、某种令他不舒服的感觉，试图分析。他十分希望这种感觉只来源于他爽约却没被当回事的某种内心隐秘的失望。一种自尊心的微弱受挫。而不是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细节。

    一般来说，星罗的确不会因为他忽然消失或爽约生气。但“一般来说”那只有他们两人。“一般来说”星罗更不会叫他去派对，又或者是太清楚他的习性而有意避免。

    “昨晚去查案子——一时忘了时间。”

    白马有意无意地提起。

    “嗯？喔，别在意，我知道。”

    星罗好像才意识到他那晚不在似的，轻松拨开话头。白马了解她试图装作不在意、压着怒火时的语调。依照她的坏脾气，除非她一日千里改头换面，否则装不了这么自然。更没必要费事在他面前装成这样。

    古怪。

    如果她真没注意，怎么还会再靠近0点时特意又拨了两通电话呢？两通。所以不是误触。

    白马愈发狐疑。

    好消息是此时事情逐渐贴近他所擅长的形态。他不用去预测未来，而是反过来梳理造成星罗古怪表现的原因。

    哼。这不会费什么工夫，白马自信地想。

    依照他对星罗的了解程度，将是个轻松的思维锻炼罢了——

    年轻的侦探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