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愣了一下,猛地点头,“姑娘提醒对了,正是你表哥!前两日住的人不多,那间屋子就没住人,要不是今天姑娘你说起来,我都差点忘了.......”
允微便道:“你带我去找那姑娘,我去陪陪她。”
小二做了个请的动作,忍不住感叹道:“姑娘当真是热心肠啊。”
那屋子就在允微隔壁,傅瑶听见敲门声,慢吞吞地开了门。
见到门外熟悉的身影,她眼中有些讶异。
小二识趣地下了楼,允微朝她微微一笑:“我见你一人住这屋子,见你白日害怕,不如你去我那,和我一起住?”
傅瑶当即应下来,将自己的行囊收拾好跟着允微去了她那屋。
“你先歇着,我待会就回来,如果你怕,可以睡床的里头。”允微找小二拿了床被子,替她铺在里面。
傅瑶感激一笑:“多谢姑娘,不知姑娘是要去做什么,我可能帮到你什么?”
“不必了,我还得再去你今日住的那屋子里看看,你呆在这里就好。”允微回绝了她。
小二说,傅瑶是经钱三之后第一个住那里的客人,说不定,这其中也有王天的刻意回避呢?
王天……会不会和钱三有过纠葛?
允微的思绪在脑海中飞快运转起来,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王天……爱钱……
钱三……探子……
如果钱三和王天提前认识,那么在此间客栈相遇便不是巧合,王天是临时来此,难保不是故意来此蹲守钱三的。
可让王天特地前来蹲守的目的何在?
允微边走边思索着。
钱三既不是萧铄手下,那么极有可能也是与萧铄有关联的人的探子。
如今萧铄要找的东西不见了,和钱三接触过的王天也死在此,还被下了毒……
不对。
允微停住了脚步。
既被下了毒,又被勒死,这看似是两个凶手,实则说不定是一个人的两种手段。
仵作说王天是半个时辰前左右身亡,那时候正是她和萧铄赶来这客栈的时候。
若是他们的行踪透露,这客栈的凶手只会选择威胁王天交出册子,或者……杀了他。
用砒霜,只是因为这凶手在得知他们的行踪前想悄无声息解决掉王天。
砒霜虽为剧毒,但用量把握恰当,也是可以延后死亡时间的。待王天身亡,凶手可自由地搜他住处。
恰逢那姑娘的婢女找到王天,见到了杀人现场,也一命呜呼。
允微站在钱三住过的屋子里,缓缓闭眼。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允微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王爷殿下也来这里寻找线索?”
萧铄扫视一眼这间屋子,道:“你方才说的,不无道理。”
允微冷哼一声,“看来王爷殿下有什么新证据了。”
话音刚落,身后之人有了轻微的动作。
萧铄:“方才时原搜出来,你正好来问。”
允微睁眼。
那时候她得到了答案,正好小二过来送热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萧铄递来一封信,开头写着“阿妹亲启”。
王天的家书。
允微拧眉接过,片刻才道:“原是如此。”
钱三与王天果然是旧识,不过钱三辜负了王天的妹妹,所以王天是故意在此等候钱三,找他寻仇,还伪造了钱三的死状。
若非钱三手里有册子,谁也不会怀疑一个探子是怎么死的。
王天本以为报了仇能回去,却未曾想,他自己也命丧于此。
“这是从王天衣服里搜出来的。”萧铄看向允微,“凶手既然未曾找到册子,只能从王天的妹妹入手。”
依照他妹妹对他的了解,或许还能找到线索。
“不曾想到,王天身为店小二,竟也能识字写信,看这字迹,恐怕是不少下功夫的。”允微感叹。
普通人想要识字,可不比王公贵族。
萧铄目光落在允微手上的信一瞬,很快移开,不说话表示默认。
“既然现在得等他妹妹来,不如我们来说说其他事情,王爷殿下?”允微收了信,转头目不斜视盯着萧铄,“三个月为期……王爷当初怕是早就得知了我在哪,才有这套说辞的吧?”
萧铄挑眉看她,“姑娘有什么证据证明本王早已得知?”
允微被他说出的话噎住了,一个劲儿的瞪着他,“你……”
无耻!
萧铄道:“况且姑娘当时已然答应,现在是想反悔了?”
不等允微接话,他悠悠开口:“那银镯自然不能……”
“三个月就三个月!”允微打断他,“我何时说我反悔了,我只是好奇王爷能猜的这么准。”
后面这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早知如此,当初在贺府就不耍小聪明了。
现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多时,时原带着王天妹妹回到客栈。
王天妹妹名为王荷,得知王天身亡,在路上哭得昏天黑地,等见了王天的尸体更是悲痛欲绝,时原将她带到萧铄面前时,她眼睛肿如红桃,神色戚戚。
萧铄坐在房内,允微站在他身旁,与王荷之间相隔一道屏风,时原抱剑站在王荷身后,面容冷峻。
王荷不敢乱动,只匆匆一眼扫过屋内陈设,来请她的侍卫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屋内的主人……恐怕不是她种身份可以轻易见的。
“王爷,来的路上属下已经问过了,王天拿了册子并未送回家里去。”时原汇报。
他提起王天,地上的王荷不自觉抽泣起来,连最开始的害怕都抛之脑后。
“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替我哥哥报仇,”她泪眼朦胧,俯身拜向萧铄,“一定要抓住凶手啊!我哥哥,我哥哥他人那么好,他不该躺在那里的!”
片刻后,才听得屏风后矜贵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你可知,你的前任丈夫,钱三亦是死在你哥哥手里?”
“钱……钱三?”王荷不敢置信的抬头,“他,他死了?是我哥哥杀的……”
她眼中有泪,神情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快,“哈哈哈哈哈哈!钱三死了正好!他,他早就该死了!当初他在我怀孕时三天五日地去赌坊,将家里的地契都输光了,在我小产之时为了逃债,还跑去做什么跑腿的活路,他根本就是该死之人!”
王荷边哭边跪着往前移,“大人,大人,求求你,让我带我哥哥回家吧……”
哭声忽止。
时原拿剑抵在王荷脖间,“姑娘止步。”
下一刻,时原的剑被轻轻推开。
“她不过是个姑娘,何必如此?”允微扶起王荷,替她拭泪,“你别怕,我们找你来,只是想问问你,你哥哥平日里有什么喜好?”
允微的手带有热意,王荷竟又忍不住落泪,“我……我知道你们在找东西,可是,可是我哥哥没有带东西回来,也没有给我写信。姑娘,我可能帮不上你们……”
允微叹了口气,“正因如此,所以才来问你,你哥哥有什么爱好,若他不拿东西回去,便只可能藏在这里。”
王荷似懂非懂,想了片刻,“我哥哥他,小时候喜欢读书,但家里穷,他一年半载才能买一本书来看,除此之外,做活累了,他便会喝点酒解乏。”
允微回以一笑,“多谢你,王姑娘。”
言罢,她回头看向萧铄,见他并未阻止,转身对王荷道:“放心姑娘,带我们找回东西,会将你哥哥送你家中的。”
“谢谢,谢谢贵人!”王荷想跪下道谢,被允微拉住,“不过,还有一事想问问你。”
萧铄透过屏风仔细打量着允微。
“你知道你哥哥怎么会突然来此间客栈吗?”
王天是怎么知道钱三会路过这里,并提前在此埋伏的?
王荷一怔,好半响才道:“是……是哥哥喜欢上一个女子,他为了攒钱才到处找活的。”
不等允微继续问,王荷便抹泪道:“哥哥来此也是那个女子的关系在,说是能……多挣些。”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王荷轻声说:“我只听哥哥唤她月娘。”
话已至此,王荷这里问不出什么了。
萧铄朝时原使了眼色。
后者会意,请王荷去客房歇息。
待两人走后,萧铄缓步越过允微。
“走吧,去酒窖。”
允微撇撇嘴,“王爷既然有答案了,那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萧铄脚步未停,“问。”
“什么人都能做探子吗?”
萧铄的身影微顿,侧眸看向允微。
她在问刚才王荷的遭遇。
找什么样的人训练成探子,这并不属于他费心的小事,不过他仍旧回答了。
“你的问题过于宽泛,就好比每家店招人的条件不同,我的麾下自然是要查的清清楚楚,但别人,我又凭何插手管辖?”
“钱三既是为了逃债去了他处,又能接过给我送信的任务,他逃向的方向多半是连州一带,那里与境州相邻,容易被战火波及,人手少是常事,因此,临时训练出的探子也不在少数。”
允微不了解战事,萧铄给出的解释勉强过得去,她不再说话。
两人悄无声息进入了酒窖。
客栈里发生了命案,闲杂人等全部不准出来自由活动,就连小二也早早回了伙房。
酒窖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微带着凉意,萧铄拿出了夜明珠,霎时将周围的一切照亮。
“不愧是王爷,随身还带着宝贝,”萧铄手里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实在惹眼,允微眼红,“要不咱们打个赌,要是我先找到,你把这个给我如何?”
萧铄头也未回:“够贪心的,我手里这颗夜明珠,价值万金,仅凭一句话你便想拿走?”
允微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一颗夜明珠竟有如此份量,她径直闭了嘴。
万金.......
她只怕这个狗王爷又出什么新招损她。
忽的,她轻声道:“王爷,你有没有觉得这酒窖……有点冷?”
她的停顿恰到好处。
对面的萧铄沉默了片刻,道:“你说得对,但我不冷,你自己解决。”
允微暗自白他一眼。
早知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夜明珠照不到的地方,有人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