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指使我干的!”芝穗指着角落里坐着的王铁山大喊道,“是他!玉门驿馆的儿子!”此名号一出那是如雷贯耳,王铁山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店小二抓住了,陈大娘一盆洗碗水就兜头浇了下来。
霎时间王铁山身上又是泥又是污水,身上的衣服简直不能看了,头发上甚至还挂了几片菜叶子,模样倒是彻底露出来了。
“你娘的!还真是你这个小坏蛋!又来我们这搞破坏来了!”陈大娘破口大骂道,“你老子占着个驿馆的名头四处抢生意,小的就来为非作歹,还要不要人活了!噢哟!欺负人啊!”说罢就坐在地上哭闹起来,店铺外面的人闻言向店里围拢,转眼间就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店小二想起来还有个同伙的时候,再转头早就没有了芝穗的影子。
芝穗从看热闹的人群中突围,没一会功夫就走出了村里的主道,摸着怀里热乎的四两银子,终于笑眯了眼,柜台上只摸到了四两,但芝穗也是满足了。为了防止后续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有必要再去见一见陈梅芳。
这下得逞,芝穗也没想着还走大门跟你好好说话了,便绕道陈家后墙,垫了块大石头就从村里的围墙翻了过去,来到里屋窗前,陈梅芳这会儿刚喂完奶正在哄她儿子睡午觉呢。
“咳咳咳”,芝穗突然出声,里头的陈梅芳吓了一跳,“是我,二婶。贾穗。”
陈梅芳闻言急步走到窗前,看到芝穗就想赶人,“你又来做什么!他快回来了,你赶紧走!我没钱给你!”
芝穗也不想跟这个女人多费口舌,便开门见山道,“你放心,你拿的钱我已经从你们家酒馆里取回来了,你若不想你丈夫发现,便赶紧去店里把这笔钱补上吧,我就拿到四两,剩下的一两我不要了。”芝穗说完就转身要走,留下闻言一脸震愣的陈梅芳。
走到墙边芝穗犹觉得便宜了她,“你抛下儿子还拿走二叔的钱,以后就不要再见了,以后小米出息了,你也休想再来见他!”
“我不见他!但你们也不要再来找我!”陈梅芳压着嗓子对芝穗的背影喊道,芝穗没想到这个女人到最后都还是这么一副冷绝的心肠,一阵心寒。
里头那是她儿子,小米不是她儿子吗?
“一言为定!”便又从后墙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向村口走去。
再回到家已经快天黑了,今天干了件大事的芝穗心力俱疲,觉得以后还是要打扮成男的样子才方便在外行走,对,还要锻炼身体,这次幸好有人相救,下次可不一定有这好运了。
远远就看到山坡上闪烁着微弱的灯火,是为贾穗留的,想要照亮她回家的路。
成年以后,家里就从来没有人等过她回家。从今以后,我就是贾穗了,要替她好好活下去,不管能在这里待多久,她心里默默说。
贾米天黑前就站在篱笆门口不住张望坡下,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看见了!姐姐回来了!开心的就冲下坡去抱住了贾穗。
贾穗接住像个小炮弹冲过来的弟弟,把两个油纸包递给他,“去烧火煮饭,咱们今天有肉吃!”
“噢耶!姐姐最棒了!”贾米珍惜地捧着油纸包就小心的转身往厨房慢慢走,生怕自己把菜弄撒了。
很快姐弟两就动作麻利地在贾奶奶房间里摆上了一桌子饭菜,虽说只是肉沫,也是祖孙两数月未见过的荤腥了。
“这哪来的?”贾奶惊愕地问道。
“不是花钱买的,总之吃就是了。”贾穗不愿意多说。
吃了口饭后,看祖孙两都吃的挺高兴的,便说起了自己的打算,“我明天去县里给奶抓药,顺便去买点东西,我想上县里做点小生意。”
说完端着碗等着贾奶的回答,谁知贾奶奶意料之外的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絮絮叨叨,反而很淡定地问,“啥子生意?”
“煎饼生意,我想过了,卖吃的这乡下里没有受众,总得去县里,但路途遥远,总不能在这里做好了拿过去卖,那早就凉透了,所以只有现场煎的饼才行。”
“你自己拿主意吧,老婆子我也没有什么帮得上的了。”贾奶奶注视着抱着碗使劲吃的孙子,眼里只闪烁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
贾穗有些疑惑,奶奶跟之前态度大不一样,但总归不阻拦就好。
吃完三人又各自洗脚睡觉,今天贾米乖乖地在姐姐房间里等着,贾穗倒完水一进屋就看见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小团子,顿时被萌的不行,冲上去就把弟弟一顿搓揉,把贾米痒的又叫又笑,“姐姐不要闹哈哈,哈哈哈哈,不玩了哈哈哈哈!”
最后闹得累了,姐弟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不亮,贾穗就起床了,先是找了几块布,把自己还没怎么发育的胸松松地围起来,又是翻箱倒柜的找到了几件贾二叔年轻的时候穿的旧衣服,把裤脚衣袖卷起来拿针线固定了一下。
然后就是头发,先沾水梳顺,盘起来扎了个丸子头,剪了一条布条扎紧,这就好了!
往水缸里一照,嗯!因为年纪小,看起来就是个长得俊的小男孩!
淘米煮上粥,贾穗就在院子里跑了几圈,跑得气喘吁吁直冒汗,又开始打太极拳,嗯嗯!大学时候学的看来还想得起来!野马分鬃,弓步分手,白鹅亮翅,一套下来筋骨都活络了,手脚暖暖的浑身舒坦。
回来看见水变浑浊,米粒开始在水里上下滚动了,就把柴火熄了,把锅盖盖上就把贾米叫醒,“姐姐今天去县里,你要在家里照顾好奶奶,锅里焖了粥,中午若还没回来你就去下面找秋姨吃点,也别忘了给奶带点,知道了吗?”
贾米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听见没有,轻轻点了点头,眼睛都睁不开了。
贾穗只好又给他穿好衣服,抱下来洗脸漱口,这下才清醒过来,又把话交代了一遍,这才不放心地出门去找大山叔。
下坡一下就看到大山叔等在家门口,那个子想忽视都难,走进了仔细观察,天呐,这得有一米八五了吧,大秋天的穿着件单衣,晨露都打湿了鬓发也不觉得冷。而且大山叔也蓄着一脸的胡子,乍一看和昨天遇到的那个捕快还有点像呢!都是一样能给人安心感的那种长相。
“大山叔,吃了吗?”大山这才注意到坡上这柔弱的大侄女已经到了,但是一身男孩打扮,乍一看倒真是个小子模样,“咋这幅打扮?”
“啊,这个啊,出门还是这幅样子方便一些。”贾大山也听自家媳妇说了大侄女前天被流氓骚扰的故事,只是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安慰,只听媳妇说小姑娘顾忌清白不想追究。只是昨天他在周围好一番转悠,都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只好这段时间再多巡视一下了。
“这就走吧,祥叔等着咱呢。”
说起这个祥叔,是台门村唯一一个有骡子的人,现下一匹骡子的钱跟一匹瘦马差不多,但是骡子是抬货走远路的一把好手,还可以耕田,可谓是用处多多。
这不,一般村子里要去县里的人都会提前跟祥叔商量,骡子拉的比牛还要快上好些,现在出发大约半个时辰多点就可以到县城了,只是搭一趟要给两文钱,贾穗估摸着这叔早就把买骡子的钱赚回来了。
在村子口上骡车时,贾穗手疾眼快的赶在大山叔前先摸了两文付了自己的车钱,祥叔笑道,“大山你就不要给了,前段时间多亏你帮我家通了烟囱!哎哟那个烟呛的,差点没给我送走咯!”
大山受了好意,只好瞪了一眼贾穗,两人坐定就出发了。
早晨的道路很畅通,骡子撒开蹄子跑得很欢,一路上贾穗都想着等会要买些什么,快过半个时辰的时候就路过了玉门村,再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县城门口。
祥叔对正在下车的大山和贾穗说道,“回去你们自己找车了,我要去媳妇娘家一趟。”
“叔,我想买个毛驴。”贾穗看着远去的骡子渴望的说道,买不起骡子还买不起毛驴吗。
“驴跑得又慢又下不了崽,买它费钱干啥。”大山叔不解。
毕竟现在也还买不起,贾穗只好哈哈笑道,“没什么,就做做美梦。”
青山县的集市主要是分为东西两市,由于县城里有钱人多居于东边,所以东市聚集了很多奇珍异宝以及文房笔墨,西市就更为亲民一些,对于老百姓而言也更加丰富,药材、布匹和米面粮油一应尽有,刚踏入西市的门,贾穗就被数不胜数的店铺摊位晃花了眼。
贾穗这里看看那里摸摸,都快忘记了来的目的,这古时候的货物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粗制滥造,也是极具精巧,五颜六色的。最后好不容易跟着大山叔来到了第一个任务点,粮食区,各色的调料和盐铺映入眼帘。
“天呐!这是辣椒吗?”贾穗惊喜地捧了一把晒干的深红色的干辣椒,忍不住问出了声,店老板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性,闻言从里头走出来招呼他们道,“小子好眼光,这叫番椒,嗯,你叫辣椒倒也贴切,是西域商人卖给我的,这可是珍贵东西。”
“这番椒多少钱?”
老板伸出五个手指,“五十文”。贾穗心底狂喜,五十文!买得起买得起!
“一两。”
贾穗沉默了,大山叔闻言也是吓一跳,他虽然见过番椒,但是也不知道此物昂贵。
大山算了一下,对着贾穗说道,“十二斤可以买头驴了。”扎心了,贾穗无语地看着大山叔,没想到这么正经的人也是会调侃人的。
又问老板盐价,老板答道,“海盐四十文一斤,解盐三十文一斤,石盐十五文一斤。”观察了一下,石盐就是比另外两种看起来颗粒大,杂质多些,于是称了一斤石盐。
另外又称了一些葱姜蒜,还买了芝麻、黄豆和玉米,总共花了七十五文钱。
下一站油铺,大山叔先打了一壶油,数给老板十八文,贾穗见状说要五斤,把大山叔吓一跳,“刚刚看你买黄豆玉米就想问你了,你买这么多干啥,一壶油都可以吃好多个月了!五斤!你吃一年都吃不完!”
贾穗这才想起来忘记跟大山叔说了,“我要做生意,不是自己吃的。”
“做啥生意?你哪来的钱做生意?你这是闹的哪门子名堂?”
“不是闹,叔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又种不了地,奶奶又病倒了要喝药,马上又要过冬了,不挣钱这日子哪过得下去啊?我就出来摊饼挣几个钱。”
大山着急道,“你的钱留着过冬,你们家的地我一起种了就是了。”
“大山叔你别急,我也是小打小闹的,花不了几个本钱,我要是不找点事做我也要急出病的。再说了,万一明年收成比今年还差呢?”
这是极有可能的,大山也知道,想到这里也是发愁,就没有再阻止贾穗,贾穗交了一百文顺便买了装油的陶壶,大山拎着好几壶油跟在贾穗后面,“你要到县里来做生意?”
“是,说到这里,还要请叔帮我个忙,麻烦你和祥叔商量一下,我想雇他卯时载我到县城来,申时来接我回去,价钱我能出到六文一天。”
大山拦不住这姑娘,只好答应她会去跟祥叔说此事,“但是他也最多拉到九月,到时都要种冬麦了。”
到九月里播种还有十五天,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成氏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