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总部。
经纪人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把一叠厚厚的文件拍在胡凛面前。
“小胡，咱们的合约到这个月底就到期了，公司准备不再续你……”经纪人顿了顿，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你和我司的调性不符，也许你换一家会有更好的发展。”
胡凛垂眸，深吸一口气四处看了看，“我知道的，庆姐，这几年您辛苦了。”
“别这么说，都是打工，其实小胡，你有没有考虑过……啧，换个姓呢，真的不是公司不捧你，真的，咱们这一行，火不火的都是靠命，怎么说还是得信一点玄学的。”
考虑换个姓？
这不是换个姓就能解决的。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他绑定上了一个糊咖系统！
胡凛绝望地呼唤系统：
【统哥，我到底要糊到什么时候？】
【今年上半年已经出了201个影帝，288个顶流了，再这么下去就要通货膨胀了，现在上面把名额给的很少。宿主你上一次指标没摇上号，这样，下一次顶流指标一下放，我第一个上报你。】
【五年了，就一次也没摇上我吗？】
【你玩游戏十连抽也全是R啊，这是命。】
【那下一次指标什么能放？】
系统抿了一口塞博茶叶，伸手一指胡凛：
【你看，又急。】
【统哥，你给个准信，让我有个盼头行不？】
系统板起脸：【说了多少遍，工作的时候要称植物！】
胡凛揉了把脸，麻木了。
自从他绑定上这个糊咖系统的那天，他就麻木了。
晚上还有一场戏的杀青宴，他继续去混个脸熟，也许能接到什么小角色呢。
然而并没有什么人待见他，毕竟胡凛在圈内糊得查无此人，连社交平台上粉丝少得都不需要开实名认证的程度。
其实胡凛长得不赖，眉型细长，眼尾上挑，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狡黠又灵动。
其实今天的杀青宴，也是胡凛腆着脸要来的，关于他那个小配角的戏份早就领了盒饭。
出镜30秒，两句台词加起来没有二十个字。
胡凛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幽灵，明明走在喧嚣的人群中，也不会有人拿正眼看他一下。
“哎——那个谁！”
忽然有人对胡凛招手，胡凛恍惚地指了指自己，那人点头。
“你去帮我挪一下车，侍应生不够，你会开车吗？”
胡凛点头。
“玫红色的Panamera，”副导演隔空将车钥匙抛给胡凛，距离不够，胡凛只得弯腰去够，“小心点，别蹭着了，你一辈子也赔不起。”
“好，那什么副导……”胡凛快步走到副导演面前，“我叫胡凛，如果有合适的角色还请您考虑考虑我。”
“知道知道……”
副导演啧了一声，皱着眉头连忙挥手示意胡凛赶紧行动起来。
胡凛走进地下车库，一水的豪车，豹子牌照，副导演的Panamera在这里显得毫不起眼。
胡凛的车技很好，这都是他在剧组打杂练出来的，车技已经好到装满几十杯咖啡运回剧组一滴不洒。
副导演的Panamera挡住了一辆漆黑的劳斯莱斯，大灯很亮，隐隐约约看着后座坐了一个人，在宽敞的后座空间玩着手机。
这辆车胡凛不认识它的型号，因为从来没见过有人开过，总之肯定很贵，要是自己也有机会开一下的话……
胡凛摇摇头，应该是没机会了。
帮副导演挪了车，去大厅还完钥匙后，胡凛又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他披着外套走出宴会厅，坐在马路牙子上吹风。
眼前主路上驶过刚刚在地下室见过的那辆劳斯莱斯，车灯照亮胡凛侧脸，只一瞬又暗了下去。
豪车后座的人却没看见，路边坐着的青年，那双眼睛像极了他此刻手机屏幕里的Q版小人。
——
方问期手机上突然出现了个奇怪的软件，怎么也删不掉。
名叫《顶流之路》。
不占内存，方问期闲着无聊，便点了进去。
很简洁的画面，可爱的画风，就是画面上那个小人看起来很失落，头顶上一颗碎裂的灰色爱心摇摇欲坠，此刻抱膝蹲在墙角，整个画面都是暗暗的。
方问期想卸载的心，在看到那双眼睛的那一刻，突然就变了。
眼睛像极了小狐狸，于是给他取了一个ID：小狐狸。
他伸手想要安抚一下这只小狐狸，可惜第一次玩，没有控制住力道，屏幕里的小人向后栽了一下，然后捂着脑门警惕地四周查看。
Q版小人的头顶冒出大大的气泡窗：
【**，***（对话未解锁）】
好真实的反应。
原本坐在马路牙子上的胡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差点掀翻进绿化带里睡觉。
“我靠！”
胡凛捂着脑门打量四周，“见鬼了？”
一身正装还是租的，胡凛拍着外套上的土渣和草屑，一边自说自话地安慰自己，“算了，还好不是油，哪有赌徒天天输，哪有小孩天天哭呢！我也不会一直倒霉的吧……”
五年了，胡凛天天贷款上班，只有网游小广告不嫌弃他咖位低，3秒的GIF动图金光闪闪，循环播放着一句话：
“是兄弟就来砍我两刀，上线就送9999金币！”
胡凛被放在画面的左下角。
也只有这种以审美至上的煤老板才能抛开流量咖位不谈选择胡凛了，几百张候选人的缩略图，就胡凛那一张最突出最吸睛，放在广告宣传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要不是公司害怕影响不好，凭着胡凛的身段和长相，送去樱花国下海早就赚爆了好么！
胡凛披着外套，顶着寒风努力凹着造型。
一会这部剧的主演就要出来了，狗仔肯定潜伏在十米之内，说不定就在胡凛身旁的树上趴着呢。
胡凛幻想着狗仔会不会拍到一张自己不经意出圈的神图，坐着火箭把自己送上热搜第一，也算是榨干了自己这件高价租金正装的最后价值了。
然而事实证明胡凛在幻想这一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事实是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胡凛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回了员工宿舍。
公司许多艺人手上但凡有点钱，都不会和别人挤四人间的宿舍，毫无隐私还拉低自己的身价。
所以宿舍空了很多间，胡凛的经纪人知道胡凛的情况，也不急着赶他走，让他找到住处再说。
胡凛刚回宿舍，唯一的室友哼着小曲，收拾着行李：
“哥们，”齐真头都没空抬，光着上身，空调开到最大，“我升咖了！”
“恭喜恭喜，”胡凛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主要是外面太冷了，一路骑回来，脸都僵了，“你找好房子啦？”
“嗯哼，乐姐送我了一套大平层，市中心还是江景房，我靠，我去看了一次，阳台比我命都长啊……”齐真看了一眼胡凛，“主要是不方便啊狐狸，不然我肯定叫你过去陪我，乐姐她来……也不希望有人在。”
“我刚刚在楼下停车看见一辆奔驰S600，乐姐的车？”
“嗯，”齐真长得很嫩，头□□成了浅蓝色，随着齐真抬头像是荡漾的湖水，“乐姐说找人帮我搬，我想着还是跟你告个别，毕竟也住了两年，都有感情了，我帮你问问乐姐有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不用，真的不用，我今天去杀青宴上，副导演还记住我了呢，”胡凛从浴室拿上了齐真的洗护用品，“这个你还带嘛？”
齐真扫了一眼，摆了摆手，“乐姐说这个香精味太重，不让我用。”
“那我帮你收衣服，”胡凛看着齐真颈部明显的吻痕，“一会穿深V出门？”
“狐狸还是你懂我，”齐真嘿嘿一笑，酒窝盈盈，“自从我那部网剧爆了之后，乐姐就喜欢看我穿深V，她说这样很有感觉。”
齐真收拾了满满三大箱子，28寸那种。
齐真拿纸擦汗，充满成就感拍拍行李箱，“其实新房子都有，但是我舍不得扔，其实我都懂，那房子到底还是别人的，只有这些东西是我从老家一路带过来的，说不定几个月之后，你又能看到我拎着这三个箱子狼狈地滚出来了……”
胡凛伸手揉了一把齐真脑袋毛绒绒的蓝毛，“说什么呢，你升咖了，马上自己就能买一套大房子了。”
齐真眼泪汪汪“呜——”一声扑进胡凛怀里，“狐狸，什么狗屁的升咖不升咖的，外行人不知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不都是资方一句话的事，不是乐姐砸钱，这部网剧到现在还在审着呢，我好怕。”
胡凛安抚着齐真，轻声道，“你怕什么？”
“我怕我爬上去之后，就再也不想过回之前的日子了，我怕我过年回老家，爸妈问为什么在手机上看不到我了，亲戚说原来我的代言为什么换人了啊？是不是我做错什么让别人不满意了？”
胡凛肩头一片温热，怀里那个比他还纤瘦的人在微微颤抖。
可是胡凛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他没法安慰齐真。
因为他自己目前连个代言都没有，他父母也不会逼问为什么网页弹窗小网游的广告为什么突然换人了。
突然齐真手机响了，他人还挂在胡凛身上，一面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收好了乐姐，嗯嗯，我这就下来……多说了几句话，嗯，好的……我这就下来。”
乐姐的电话挂的很快，只剩“嘟嘟——”的忙音。
齐真在忙音的间奏里，埋在胡凛脖颈间蹭了蹭，“再见了啊，狐狸，你肯定会火的，你演技那么好，长得又好看，不火简直天理难容！”
胡凛抹去齐真满脸的眼泪，笑着点头，“好哦，借你吉言。人在楼下，我就不送你了，箱子需要我搬嘛？”
“不要，乐姐叫人明天来取，今晚让我人先过去。”
胡凛送走了齐真，关上了空调，因为电费也需要自己承担，他不舍得。
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疲惫，胡凛瘫在床上，昏昏欲睡之际，余光模模糊糊瞥见齐真剩下的三个孤零零的箱子，没来由地鼻头一酸，闭着眼睛也关不住泪闸，无声地流了两行眼泪。
恍惚间感到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抚过他的眼角，就像是在给他擦拭眼泪……
不！
这不是错觉！
胡凛见了鬼一般从床上弹起，恰在这时，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