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掳走的第99天,燕无珏欺负了我三次,欺负了主角一次,耍了我们一次。”林休休跪在床脚写日记,泪水打湿日记本,将几个字晕开墨痕。
他抹了抹眼睛,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坚持继续写:“我再也不会把小鱼干分给她吃了,喂了狗似的,不如留给我儿子。”
末了,他拉开床底暗格,将日记塞进众多药谱。林休休不需要药谱,不过要装样子爱学习。
燕无珏不就是看他能治病才留着他吗?
他不能给燕无珏治好,也不能治不好,无用之人可杀,林休休就治个一半,再做出努力想办法的样子。
「宿主,哭完了就把木伽拿出来,跟我去干票大的。」
林休休垂眸颔首,手指探进轻薄的裙纱,抽出了水淋淋的木伽,甜黏的液体作拉丝状,勾着他的几根手指。
这是个非常精巧的玩物,按动机关,浮层就会永远转动,燕无珏自认为可以玩一辈子,把林休休玩死。
她的骄傲自大很快吃到苦果,林休休把它坐坏了,它转不动了。
林休休试着触碰木制轴承,转轮卡死,玉珠真的动不了,他就问系统:“你有办法修复它吗?”
系统:「……」
系统:「(●_●)」
“这是她最喜欢的玩具,每天都要玩,被我弄坏了,肯定要闹的。”系统自己说的,要把燕无珏当成宝宝哄,用儿童心理学对付她,就能攻略成功。
系统:「确实,根据我的推演,修好木伽能让反派上涨好感度,那我就有办法了。一会我顺路给你带个工匠NPC,你拿去修吧。」
林休休这才放下心来,不会被燕无珏找茬,大眼睛亮亮地说:“好,那我们出发吧。”
——
燕无珏随口的一句话,坏了沈恃的名声,他在路上被人扔臭鸡蛋,躲桥洞被乞丐吐口水,竟然要跑到亲王府附近,误解的人才会离得远些。
他藏在梧桐树冠的浓荫里,正对面就是亲王府大门,枝叶割碎天光,沈恃眼下一片乌青,裸露的手腕让蚊虫咬了个遍,血腥气的衣着混着腐臭味,哪还有半分美人模样?
沈恃自己掰正了自己的膝盖,忍耐着痛苦调息养伤。
他有主角光环,伤痛不会存留太久,稍微养养便无碍,对上燕无珏之前,所受的都只能说是擦伤。
他想不通,为什么燕无珏认出他了不杀他?
她到底有什么阴谋计划?
沈恃不敢轻举妄动,怕再次害了旁人,在树上蹲了一天两夜,监视燕无珏的下一步动作。
说真的,他有点害怕。
被燕无珏发现了,拖进王府,他可就完蛋了。
可是,他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
沈恃竟渴望被燕无珏发现,给他个痛快,再也不要在惶恐中躲藏,日夜自省是哪一步做错。
辰时,王府侧门打开,林休休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地平视了一圈,挎着小布包溜了出去。
沈恃以为是燕无珏呢,心刚提到嗓子眼,放回了肚子,挨打后意识到林休休和燕无珏的关系,肮脏无比。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救他就是要他再挨顿打,其恶毒程度,和燕某人不相上下!
跟踪看看小医师做什么了吗?
万一这是调虎离山计,林休休做小坏事,燕无珏做大坏事,他岂不是耽误了时机?
沈恃没有动作,继续等燕无珏出门。
辰时三刻,日头刺破雾霭,燕无珏一身轻甲劲装,策马踏出王府,两个护卫追着她问要不要随从,被她拒绝了。
沈恃几乎就要莽上去,想要揪着她问去哪里,目光望见背后重剑,他默默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真是……好大的一把剑啊……
他的武功师从顶流剑客,剑客说,燕无珏的兵器是请青铜山铸剑师锻造的,传言造完那把剑,天下第一铸剑师就死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剑主人身上。
沈恃凝神运起轻功,跃到最近的粮铺斗拱后,他饿得腿都在抖,差点掉下去,掉下去就是摔进燕无珏怀里,那就太恶趣味了。
燕无珏穿街而过,似乎有紧要事,不曾抬头。
她为什么不看他?
不是来找他的吗?
朱门大街因亲王过场人烟稀疏,屋檐上跳着一人,屋檐下跑着一人,惊起雀鸟振翅,下面的人就算不知道,戏台搭得那样高,旦角儿认出了他,喊出了“有人跟踪殿下”,为何燕无珏还不找他?
她听不见吗?
奇怪的滋味揪住沈恃的五脏六腑,把乌游靖最后对他说的话又嚼了一遍。他是被故意放走的,为的是除掉帮助沈家的常侍。
燕无珏手伸得够长,坐镇瀚澜还能清除庙堂党羽。
一刻后,她下马了,顺了顺黑亮亮的鬃毛,交给腾云楼的小厮,她进楼了。
腾云楼是瀚澜最华丽的酒楼,审查身份不严格,但沈恃这副破破烂烂的穷酸样,连第一层散客层都进不去。
他只能等,等燕无珏片刻后出来,带着一盒栗子酥。
她是不是要下毒?还是送给相好?
在沈恃灼灼的注视中,燕无珏躺到马背上,拆开盒子包装,自顾自吃了起来。
果然是有大事要发生!让她来不及在王府用早膳!
……好饿。
沈恃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钱被土匪抢光,最饿的时候想当了玉镯,有钱再赎回来,结果没进典当铺,就被伙计打了出去。
“偷来的东西你也敢当!”伙计是这么骂的。
唉,瀚澜城是待不下去了。
可他又能去哪里呢?
燕无珏吃完一口,表情突然嫌恶,拧眉扬起半块饼,抛进了城中的巷子。
既然她试过毒,沈恃也就不怕了。
他飞身掠下,扬起面纱,抓着饼子狼吞虎咽,酥皮一碰就碎了,清甜的糖汁涌入口腔,竟让他眼眶发酸。
好好吃……
很好,沈恃不仅没吃饱,由于太过美味,饿得更厉害了,眼前发黑。
他更恨燕无珏了。
沈恃跳上腾云楼二楼的檐角,身后雅室窗棂半开,说书人的声音清晰传来。
“诸位能想象吗?皇帝大力支持北伐,国库都给咱们亲王搬空了一半,收复失地如入无人之境,连战连捷,是不是都以为这次能一统大梁了?”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弦声陡然凄厉。
“北伐半道崩殂!直到亲王杀回盛京,皇帝才知道北征军三年没收到粮饷了,断饷打了三年!沈相等人层层克扣,把咱们殿下害苦了呀!”
有人不希望燕无珏能回来。
“这就是名动盛京的贪饷案!”
沈恃转身欲走,双脚却似生了根,他对燕无珏的感情不够明晰,起初年纪小被她轻薄,他自然会讨厌她,后来她和很多人闯出了名堂,他每日都在茶楼听她的故事,有爱上燕无珏吗?他不知道,直到此刻山穷水尽,他的心思也不明了。
“断饷死的是自己,不断饷就能推进,殿下只能默许抢掠……”
“再讲讲北伐的故事吧,她最后怎么停下来的?”
“不要停下来!要北伐!讲殿下打的胜仗吧!”
“北伐。”
“北伐!!!”
开始是一个茶客说北伐,后来是两个人,三个人,一群人说北伐,他们希望在这一代就能收复大梁,依靠燕无珏和北征军。
沈恃也说:“要北伐的。”
先帝重文抑武,擅割地求和,皇帝和他行事相似,打压武将,燕无珏能闯出去纯粹是因为她是个闲散王爷。
北征军一月破四关,燕无珏的昏庸玩乐,才让人重视起来。
人们发现她没有打过败仗。
梁国从老到幼的人,心愿是加入北征军,包括沈恃。
说书人呷了口茶水,哈哈笑道:“殿下还会不会北伐?就涉及到北征军分裂的内因了,小老儿来点评怕是会掉脑袋。”
孩童叫道:“阻碍殿下的人都死了,再次起兵肯定会赢的!”
妇人说:“小宝,你不明白养一个精兵要花多少年。”
“我听夫子说,殿下有二十六万精兵呀?”
“哦,也许她在做准备呢。”
如果系统在这里,它就能剧透一切,关中饥荒关外天灾,燕无珏不可能再打仗了。
沈恃身负天命,等的就是他接手北征军,到时候外在因素全部消除,人们还会给他个祥瑞的外号。
这是为了拉踩燕无珏,让人认定燕无珏杀生太多,引来了上天的惩罚,沈恃起兵无所忌惮,会得到比她更高的威望和民心。
说书人抖开纸扇,扇骨轻叩案几:“圣上仁厚,容得北征军自行讨账,军爷也痛快,一把火了结恩怨。只是对着沈氏族谱清点时,这二百一十八具尸首里,有个阉人……”
“有人逃了?”
“北征军何等森严,谁能逃脱?”
雅座飞去一锭雪花银,砸中了说书案,“老头,别卖关子了!”
人语喧哗声中,古筝弦鸣铮铮,抚琴人划过筝弦,短刺破袖射出,截去沈恃面纱。
垂挂的竹帘裂碎,碎篾纷飞间,苍白错愕的面容暴露天光。
说书人收拢纸扇,扇尖指向花容失色的沈恃:“沈小友,要不要说说,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