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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很宽敞,大概有一辆公交车的大小,说是马车,更像是一辆囚车,六平方大小的空间里没有任何陈设。

    夏溯半仰着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车上神色各异的人群。

    封闭的车厢内算上她一共有八个人,如果这些奇形怪状的怪物也能算人的话。

    浑身缠着绷带像是木乃伊的尸体、头上长着羊角,腋下长着眼睛的女士,他们有着人的形态,异端的部分像是和某种生物的融合。

    唯一相同的是,大家身上都穿着棉麻的囚衣,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黑色的罗马数字,夏溯身上的是1303。

    角落里还有着三具模样怪异的尸体,像是化肥一样随意地堆叠在一起,新鲜的血流在地板上凝结成黑色的一片。

    车厢的最前方挂着一块表,表上的指针有十六格,和现在的钟表有很大的出入,从外形来看像是一只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众人。

    正当她观察之际,那个缠着绷带的男人拿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走到她身前,绷带男的脸部也都被缠绕着,夏溯也很难判断他是什么表情。

    但唯一肯定的是,他手上的那把匕首应该是用来捅她的。

    夏溯的反应很快,手肘迅速上抬想要击落匕首,但在抬手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具身体绵柔无力,不说和夏溯原本的身体比,甚至连正常人力量的百分之十都没有。

    绷带男的手死死地拽住她的胳膊,夏溯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触感,在绑带男手同自己接触的瞬间,就仿佛有千万只咀虫从皮肤上爬过,湿冷黏腻,还有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就在夏溯恍惚的一瞬间,匕首在宛如白脂玉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刀口,金色的血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从伤口中流了出来。

    绷带男将事前准备好的玛瑙碗放在伤口处,不出一分钟,金色的血液凝固,变成透明的类似于果冻的质地。

    车厢里内除了夏溯和绷带男外,其余人只是各自靠在角落,在这一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止。

    夏溯能够看到他们眼中的贪婪。

    她的血很有吸引力,可食用,并且这些人并不对喝人血感到诧异,这不是一个正常的魇,这里有一套自己的运行规则。

    也不知道在这个魇里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个长着羊角的女士,她避开了这一幕,独自坐在最前边,握着手中的怀表虔诚地在祈祷着些什么。

    至于那个魇者臧易生,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哈喇子都要落到地上了。

    随着血液流出,夏溯觉得自己的意识一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混沌,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

    一上来就被莫名其妙放血,夏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绷带男还在一副享受的样子品尝着她的鲜血。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漆黑的眼瞳如墨晕染开,沉寂在她脑海里的义眼开始转动。

    这个义眼是周旦在她入职的第一天送她的礼物,是用怨灵糅合成的活物。

    据周旦所说,梦一般而言是混乱、无逻辑的,但实际上,所有的梦境都是由人未消解的极端情绪构成,就比如说,你今天上课被老师冤枉挨骂了,那你的梦境就会把这份没有释放的委屈用剧情的方式呈现,而魇就是,在梦境中因为一些意外你非但没有释放委屈,还更憋屈了。

    而用义眼看,梦境所有的剧情线不过是一条正在坍缩的情绪线。

    通俗地来说,在别人的梦里,夏溯可以用这只眼睛看到梦的过去,预知梦的未来,这极大地提升了夏溯的工作效率。

    义眼也会跟随梦境,融入梦境所处的时代,而这个时代的科技还处在蒸汽机的阶段,义眼也外化成了机械眼,在夏溯的眼眶里不太熟练地转动,终于在某一刻捕捉到了空气中流动的尘埃。

    它是时间切片里静止的分子。

    她死死地盯着尘埃,直到尘埃凝结在空中,梦境的时间以她为坐标开始倒带到她醒来的前十二分钟。

    十二分钟前。

    夏溯并没有被锁链拷着,而是在车厢靠前的位置,她的身旁就坐着那个头上长着羊角的女人,女人半个身子挡在夏溯身前,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车厢内的众人都还陷入昏睡,一个庞大的身躯堵住了整个车厢门。

    那是一个模样怪异的蜘蛛女,她带着一张惨白的人皮面具,皱巴巴的像是老人的皮肤,她的后背隆起,匍匐地趴在地面上,纤细的八只手从腹部探出,夏溯还注意到她手臂下的皮肤好似有虫卵在不停地蠕动,啃食着里边的血肉。

    见众人迟迟未醒,蜘蛛女发出一股古怪的叫声,像是丝线摩擦的声音,尖锐地刺激着耳膜。

    在这个声音下,昏过去的人群都渐渐睁开眼。

    “囚车328号,编号为囚1301-1307的各位,你们的任务是送信,时间为七瓦日。”蜘蛛女的嗓音带着被烧伤的沙哑,语气却是异常的郑重,“我代表图原宽恕你们的罪行。”

    车厢里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那个放夏溯血的绷带男。

    “蜘蛛女,据我所知,图原之门的大祭司真身就是蜘蛛女,我们这是被当作信使了?”

    夏溯拧着眉听着这一连串的话,很显然这个所谓的图原之门并不存在她所知的任意时代,是小说?电视还是漫画?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六十八岁了,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夏溯诽腹道。

    坐夏溯后边光着膀子的光头,肱二头肌大得没二十年健身都练不出来,此时正青筋鼓起,一副充血的样子,他一脸桀骜不驯看着蜘蛛女,“囚车?你们图原之门的人别太狂妄,让我帮你们做事,你们给的起这报酬吗!”

    “贺先生。”说话间,蜘蛛女的身形缩小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类的体型,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衣袍,衣袍的一角用着银线勾出一只眼睛,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蜘蛛女已然轻盈地落到男人身前,纤细的手臂牢牢地拧住男人的手腕,分泌着绿色的液体在接触到身体的那一刻,瞬间将其消融。

    光头男瞪大了双眼,身体隐隐泛着深红的纹路,消解在即将碰到纹路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黑塔的抹杀法则,哪怕是您也是承受不住的。”蜘蛛女恭恭敬敬地朝着光头男鞠了一躬,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光头男眯着眼没有再说话,他甩了甩手腕,深红的纹路蔓延,消失的左手又慢慢长了出来。

    “完成任务,或者死,”蜘蛛女冷冰冰地望着所有人,“还有人有意见吗?”

    车厢里不再有声音,这一场试探,亦或是立威,蜘蛛女做的很成功,它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祝各位好运吧。”

    说罢,那黑袍笼罩的身影隐匿于黑暗之中,只剩下醒目的银色标记在车顶出现。

    蜘蛛女离开后,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光头男转了一圈,最后他那泛红的目光落在了夏溯身上,“居然还有羊人?”

    她还在疑惑什么叫羊人的时候,那个任务对象臧易生开口了,他摸着自己坠到地上的胡子,一脸中肯地点点头,“顶级的食材,至少在七瓦日内不需要担心食物的问题了。”

    ……

    非常好,死梦里吧。

    众人一脸贪婪地盯着夏溯的身体,却没有轻易动手,他们看着羊角女似乎在征求同意,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敬意,不是那种被蜘蛛女武力征服的谦卑,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羊角女靠在车厢上,目光似有些疲倦,最终她叹了一口气,对着眼前的钟表虔诚地跪了下去,“万物有灵,愿您宽恕我的罪行。”

    说罢她亲手拿了根碗口粗的锁链将夏溯拷在了车厢的角落。

    时间线被拉回,看着握在羊角女手中的钥匙,夏溯难得地沉默了,她内心的隐隐的不安还是成真了,她就是一个食物,还是一个任人宰割的食物,别说完成任务了,自身都难保。

    再绷带男再次想放血的时候,夏溯开口了,“你们确定要吃了我?既然是送信,你们知道信要送给谁,送到哪?”

    盯着绷带后漆黑的眼睛,夏溯的目光变得挑衅起来,“更重要的是,你们知道信在哪吗?”

    众人沉寂下来,就连绷带男也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光滑的车壁,没有任何摆设的车厢,倘若有信很显然一眼就能看见,绷带男立马要求众人开始寻找,并且自己去翻了翻角落里三具腐烂的尸体。

    在绷带男提议搜身的时候,臧易生开口了,他用他那睿智的双眼看了我一会,缓缓道,“秦声解开她的镣铐吧。”

    绷带男只是停了一秒,而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羊角女手上的钥匙,将夏溯身上的锁链给解开了。

    “说吧,信要送往哪。”

    夏溯松了松手腕,感受着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恢复。

    她赌对了,困住她的是羊角女带的这条银质锁链。

    从她回溯的十二分钟里看,在羊角女没给自己带上锁链之前,没有人对她动手,反而是很恭敬地问羊角女。,那个光头男对所谓大祭司的蜘蛛女都没有这种态度。

    在生存的本能前不存在什么敬重不敬重,他们忌惮不是羊角女,而是作为羊人的夏溯。

    羊人,应该是一个武力值较高的食物,至少解开锁链后的她不是能够轻易下手的,但羊角女应该是自己的天克。

    想通了这点,夏溯故作柔弱,“我告诉你们了,我还能活下去吗?”

    最主要的是,她一个一无所知的外来者,别说信在哪了,她连什么图原之门,什么大祭司都一概不知,很显然这不是现代社会能让她随便编了一个地点,她要说个北京,等下就被分食了。

    那个叫秦声的绷带男咬着牙盯着她看,半晌后,“那就请你去外边告知引路人。”

    夏溯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就答应了。

    就在他们谈话间,那道银色的眼睛裂开一个口子,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通过。

    夏溯无法拒绝,只能进去,好在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危险。

    在夏溯眼前是一个堪称庞大的机械设备,各种齿轮上边刻着诡异的符号,说是马车,反而更像是传送阵,蒸汽和魔法共存的伟大装置。

    而操控它的是一个木偶人一样的牵线玩偶,这应该就是所谓引路人?

    在确认这个木偶人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也不存在什么武力手段后,夏溯果断将它肢解了。

    在不知道目的地的情况下还是不要随便乱跑了,嗯,绝对不是因为被放血想要发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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