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凌谕走得干脆,直朝南阳守卫点而去。

    南阳今日戒备森严,只是无意一瞥,却见藏书楼前好大的阵仗。她隐去身形,冷眼旁观起这场面。

    南途终于现身,立于众弟子之首,高高在上,他面前跪着个浑身缠绕黑气的女子。这仙门重地似很喜欢审判,四周围满了人,乍眼一看就见这一届的新弟子,面容于她来说也算熟悉。

    “说!来南阳究竟有何目的。”

    “七权樊……早已厌恶……四界之制度!”梅黎面目狰狞的嘶吼着,像被什么操控般僵硬,“来南阳……就是要打破这……格局!”

    “荒谬!”林毓怒斥,“如今天下太平,岂容尔等宵小作乱!”

    在发现无意识的说出那些话后,那姑娘也够狠,只见一阵痛苦的挣扎后,梅黎竟直接咬去舌。鲜血喷溅的刹那,众人瞳孔骤缩,才终于恍然大悟。

    是迫言术!有人在操控她。

    场面又开始杂乱起来,南途从始至终无半字,可分明已经发现了凌谕的存在。

    凌谕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去质问,只是这些人的斤斤计较实在啰嗦。于是出手,直接将眼看事情败露,想要杀人灭口的弟子挟持。众人随动静看去,那名弟子猛地悬空,持剑的手被无形之力扭曲成诡异角度,惨叫声撕破云霄。

    南途显然是怕凌谕将事情闹大,于是发话,将两人都关入了天牢。

    人影散去,凌谕才现身,语气冷冷,“禁制!”

    南途心平气和的朝她躬身,态度恭敬,“神主安,这禁制未解,可是主子心意未了。”

    凌谕稍显不耐烦,“别拿那些东西糊弄我!我要你立刻解开!”

    神怒不便形于色,却也不能毫无威慑力。凌谕再用神压,南途脸色瞬变,却仍强装镇静,“我可没那个胆子敢欺神,主子该信我,毕竟我才是您唯一的信徒。”他抬眼,意有所指,“主子所找之人,就在南阳。”

    笑话,这南阳她都快翻遍了,不过确实,冥冥之中,与商泷之间的感应似乎越来越强烈了。

    殊熙殿,凌谕走了许久,南戚才回了神,他手心启灵,感应灵蝶的位置,在确认凌谕还在南阳,才松了口气。

    得想个办法去找她,只是如何才能不显突兀?这倒是个好问题。

    正当南戚思量,手中的灵动袭来。他为芜青莲设了灵法,护他的同时感应着人的状态,看样子,此刻情况危在旦夕。

    南戚瞬移到了床边,芜青莲还没有醒来,却见他唇口开出了一只幻花!

    是梦魇之花!南戚不解,这种东西以梦为养料,一般只会寄存在一些弱小的妖灵身上。不过想起之前在芜青莲身上用了搜魂术,大概也能想到,该是损到了他的魂力,才会被这东西趁虚而入。

    “真是麻烦!”好不容易才为他修复好这残破的躯体,转眼灵魂又被梦魇之花寄食!不过,若芜青莲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凌谕交代。

    这东西挺麻烦,不过遇上的是他。精神力虚空于南戚来说是常事,这些知识他早已有所预防。于是南戚坐在床榻上,以灵力为芜青莲修复起灵魂。

    此刻芜青莲的梦境中:

    深秋色彩绚烂,夕阳在整个织阳宫洒满了金辉。

    小小的身影迅捷而来,熟稔的步伐穿过一道道繁琐的宫门,来到一处简朴的院落,小商泷停息休整片刻,然后推开门。“戚哥哥!”

    还未瞥他人的影子,商泷已难掩焦急,“戚哥哥,你终于回来,昨日夫子请辞,父亲允我习剑了!”只为将喜讯第一时间分享给他。

    院落内,一襟墨袍的青年正静静躺于竹椅,低眉透视一柄独特的镖剑。听到那熟悉的呼唤,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光影流转,复杂情感在其中涌动。

    “少主的消息倒是神速,怎就知道我回来了?”尚戚手中的镖剑如同游龙般在手中盘旋,疾速而灵动,他声如风轻,温润的笑道。

    商泷急步奔向尚戚,他视若无睹地跳过他的话,急促着呼吸,小手在腰带上徘徊,似在寻找什么。

    终于,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雕龙图案的木剑,饶有兴致地晃了晃,“父亲准我习剑,戚哥哥,你快教我剑法!”

    尚戚看着面前洋溢着期待的少年,眼中满是笑意,仿若连空气都为之温暖。然,他柔声回道:“不可。”

    “为何?”看到尚戚眼眸瞬间隐晦,商泷一脸茫然。

    “不为何。少主想习剑,大可寻一可靠之师,一悠闲之子何来资格相教。”

    “哪有!戚哥哥最厉害了,我就要跟你学剑!”

    见尚戚不理他,小商泷目光坚定下来,干脆坐落在台阶上,“戚哥哥不肯教我,那我就赖着不走了。”

    尚戚换了个相对自在的姿势轻趴在躺椅上,双手捧着脸,眼神深邃地落在商泷皱起的小脑袋上, “少主对剑,有何所识?”

    “武器。”商泷瞬间调整姿态,思量再三,欲寻一个完全而不容拒绝之答案。

    “不全是。”尚戚淡笑,“剑,是器,是心,是道。学习剑法并非单纯的攻防之术,它是悟性,是阅历,是修行。提笔或是执剑,皆有缘法,而你与剑,差一缘。”

    商泷默然了一会儿,懵懵摇头,“我不太明白。”

    “命运这种东西,不可信却又不可不信。巫咒术法乃是尘世间的至高学术,你以织阳界的少主之身,无需再探他方之学问。”说罢,无奈翻了个身继续躺尸。

    商泷沉默片刻,似有所懂,他的语气充满着难掩的不甘,“怎么你们连说辞都是一样的。”

    这句话确实不止尚戚讲过,商莫晗不许他碰剑,术语就是和什么:“命数与巫咒术法相关。”

    他才不信!于是,小小的身影在院落里比划,尚戚时不时的偷瞄上几眼,然后自顾自的在那里乐呵,始终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而对于商泷来说,自娱自乐也好,至少这里无人管教他,这一刻的他是自由的。

    转眼,月光将整个院落镶边,水石、花木、躺椅以及那坚定的孩子,都被柔和的银色之光所笼罩。

    “戚哥哥……”

    洛水,少年的商泷梳着歪歪的高马尾,于漫无天际的一片幽蓝中奋不顾身往前,他在试图逃离这片空寂。

    商泷尝试过从四面八方突破,最后皆无果。他才不信!于是猛足了冲劲朝一个方向直冲。

    洛水百年一昼夜,灵体无需进食,也不会觉得累,商泷较劲的直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泷泷,安啊。”

    洛水不算全然的寂然,有生灵,有风声。只是时间长了,一切归为空寂。声音悦耳,商泷闻声一惊,猛然转头,他的阿姐静静的站在那棵树下跟他问好。

    少年眉眼弯弯,回以平常,“阿姐安啊!”

    ……

    他的阿姐神魂不稳,商泷以数计时,得出她约莫半月一沉,十年一醒。商泷分明记得,他是在阿姐沉睡之时开始走,也就是说,走了这十年,他却离岸数十米都不到。

    那瞬间有不安,烦躁,也有一刻舒心,终于又见到了他的阿姐。模糊之中,刺目的光芒令人眩目,芜青莲的意识被粗暴地拉出了记忆场景。

    “我这是在哪?织阳宫,洛水……还是塔蒂山?”

    所有的记忆都被牵扯出来,仿佛没有了年岁逻辑,他只是一个梦中人,从一个场景窜台到另一个场景。

    慢慢的,芜青莲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精致华美的床幔。他悠悠回想,意识到自己身处南阳之后,芜青莲重新合了眸子。

    然而,当沽幽潭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重塑之时,芜青莲猛然一睁眼,紧接着,慌乱带急了呼吸,他立刻开始干咳了起来。

    鲜血湿润了唇角,芜青莲这才咳缓了些,他轻微的翻了身,顾不上身上被撕扯的疼痛,开始仔细回想昨夜的情况。

    高热烧得头脑不太清醒,但记忆中的那一幕清晰如昔。

    他居然当面喊了南戚“戚哥哥”!

    不行,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得想个办法瞒过他。

    南戚来时,芜青莲已经缓和得差不多了,他连坐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一直侧躺着。可同一个姿势久了也会酸痛,何况他心中焦急,因此躺得并不舒坦。

    “你就没有什么要交代吗?对我。”南戚的目光在青莲身上落定,密集的睫毛随着焦虑的情绪颤动,猛然托住青莲的下巴,质问道。

    芜青莲面色看似平静,可内心早已暗潮汹涌。他尽力维持着冷静的同时,压抑着体的疼痛,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确实不该擅闯南阳界,实在是……”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南戚厉声打断了他,那语气带着警告,毫无商量的余地。

    他还想蒙混过关,毕竟他欠南戚的解释可不止这一个,“尊上该知,青莲不过三阶灵力,上次脱身,是有奕恒阁禁术相助……”

    得了,这推脱能力没话说。南戚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无奈叹息一声,“停,竟然阁下这么喜欢装糊涂,那换个规则,本尊问,你只需答。”

    “你与凌谕什么关系?她又为何来寻你?”

    听此,芜青莲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青莲于瀛阳界识得神医芜幻芸,年少之时采药无意中摔落山崖,幸得阿姐相救。”

    南戚意犹未尽,挑眉,“继续。”

    “之后便是瑾纪元初,师父算出世间疫情,令我出了瀛阳界。阿姐……她性格孤僻,不喜生人,只识得我,所以她会来寻我。”

    “哦?”南戚眸色阴沉,显然半信半疑,“那你倒是说说,她叫什么?名字。”

    芜青莲听此,显然猜到南戚已知凌谕此名是假,心中不禁暗自庆幸与他说了七八成实话,不然必定露出破绽。“阿姐,她单名一‘欲’。”

    “欲”……南戚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好再,终于知道了她的真名。

    他深作呼吸,“你的话,本尊半信。现在,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了。”

    南戚佯装淡定,“你说,还是要本尊问?”

    芜青莲沉默片刻,嗓音带上了柔腔,“如果尊上是为昨晚之事生气,那青莲道歉。”

    南戚阴沉的脸色染上几分疑惑,“什么?”

    “昨夜,青莲高烧,错将尊上认成了一个人。”

    停顿片刻,芜青莲又继续解释道,“我在早年游历之时结识了位哥哥,家中排行老七,便唤他一声七哥哥。”

    南戚面色不改,注视他良久,突然嗤笑一声,他的语气阴阳中带了几分邪魅,“你昨夜那副样子何其缠绵,莫非那人是你的心上人?”

    芜青莲低沉着头,始终不敢看他。心中思索到:心上人,这样吗,承认了会不会更好?

    他似乎极度容忍,通红着脸,然后缓缓吐出,“是。”

    南戚的眼神瞬间炽热,他不过一句玩笑话,想不到他就那样承认了,顺着他的话答吗?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的手指加大了力道,“这世上,还没有人敢骗我。”

    “自然。”过了很久,南戚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而且芜青莲的状态十分差,这才重重的放开了他。

    芜青莲得以缓过气来,柔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伤痕,像极了那折损的花瓣。南戚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为他留了盏灯,带上门而去。

    南戚走了,看来是信了。明明应该高兴,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芜青莲突然感伤了起来,他就那么信了,确认得那么快,看来除了一句戚哥哥,其它他并未察觉什么。

    明明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隐瞒他的身份,可此刻目的达到了,他却还是会魔怔一般的痛心:明明都这样了,他还是认不出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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