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愣愣地坐下，她终于觉察出一些不对劲了。

    “最近学习辛不辛苦？”班主任先是笑眯眯地打出一张探路牌。

    叶青只思考了片刻，便正色道：“还好，和之前差不多，一直都有在认真学习。”

    班主任还是一副关心的姿态：“你的努力我们老师都一直看在眼里，之前看你一直找不到方法，老师也是很替你惋惜的。”

    “学习有时候就是这样，得找对方法，急不来。想学习的心是好的，想要快速提升成绩也是正常的。但是呢，得用好的方法。别想着走捷径、走歪路，这都是很恶劣的行为。”

    叶青问：“老师您想说什么？我没有听懂。”

    “呵呵。”班主任一脸模式化的笑，语气却没有半点笑意。“那老师也就和你直说了。最近你的成绩提升很快，大家都捧着你。可我十多年教学经验不是虚的，你们高中生压力大，做什么奇怪的事都有，老师都见过。”

    班主任一边漫不经心地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道：“但是假的东西就是假的，不会变成真的，老师特别看不惯这种行为。和你说这些，也都是为你好，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儿戏上。”班主任的语气越来越循循善诱，听起来真是为了叶青付出一片苦心。

    叶青皱眉道：“老师，既然您听说了这些，那应该也知道，之前也有别的同学怀疑过我，觉得我是提前背了答案。但后面不也通过别的方式解释了？我现场做题，大家都看到了，这做不了假。”

    叶青只觉得无语，这种无聊的事情，同学之间传就算了，居然连老师也信了这种说法？

    班主任摆摆手，脸上是一副无奈的表情：“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些东西虽然麻烦点，也还是有操作的办法。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

    叶青被老师笃定的语气激得有些恼怒：“既然您已经认定我是在装模作样，我再怎么证明自己也没有用！可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您作为老师却这样凭空质疑我，这种行为有基本的职业素养吗？”

    叶青突然拔高的音调把班主任吓了一跳，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本来也在默默竖着耳朵听，这一下更是完全停下手中的活专心看八卦了。甚至有性格直接的站起来问道：“怎么回事呢同学，发生什么了？”

    班主任被同事围观着，只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作为一个班主任压不住自己班里的学生，还被这样大声吼，更是下不来台。

    她腾地站起身，指着叶青的鼻子骂道：“你什么态度，这是一个学生应该有的样子吗！一天天的不学好，净琢磨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还有道理了。你当我是傻的吗，学了两年都就是那点分数，却在几天之内提升这么多，你要怎么解释？是不是还要说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了？”

    “照您这么说，我努力学习提高成绩还不该了？”

    有和事的老师上来拦住叶青，宽慰道：“这好好的怎么还吵起来了？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不要回嘴啊。”

    班主任见有人帮忙，更加得意：“你这种小手段除了能骗过自己，还能骗得了谁！作业你可以作弊，模考可以吗，高考也可以吗！我好心劝你，还要被你教训了！”

    这样大的音量不止吸引了办公室里的人，走廊里路过的学生也停下来探着头看热闹。班主任发泄的话语告一段落，一时没人接话，偌大的办公室里便只听到一些不知死活的学生在窃窃私语。

    和事的老师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班主任，想拦但是又不敢伸出手，最终还是把手在叶青肩上拍了拍，安抚道：“你们班主任说的你就听着吧，总不会害你的。你乖乖道个歉，就回教室去吧，马上就上课了，不要耽误了学习。”又对班主任道：“张老师你费心了，只是孩子们还小，总是气性比较大的，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班主任扭着脖子用鼻孔瞪向叶青：“我本来只是想纠正你这个坏毛病，没想到你态度这么恶劣。今天你不给我好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不用回去上课了，这样的学生，成绩再好也没有用！”

    叶青简直要被班主任的无理取闹气笑了，她反而冷静下来，对班主任道：“我确实不知道我有什么错。您是凭什么认定我作弊的呢？我的知识是自己学来的，我现在能做出这些题，以后一样也能。要是我真认下了这个罪名，以后我再考到的成绩都会变成作弊得来的，谁又能替我伸冤!”

    突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这是在办公室干什么？闹腾腾的！”众人回头一看，教导主任不知道被哪个狗腿子喊来了。他看着一屋子混乱，干枯如木偶的脸上浮现出更多纹路。

    班主任先声制人，半是抱怨半是投诉：“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像样了，不认真学习就想着钻研怎么作弊，我好声好气劝她两句，她比我还大声！我是教不了她了，哎呦我真是辛苦……”说着说着还捂着胸口一副被气到缓不过来的样子。

    教导主任转向叶青，沉声问道：“是这样吗？”

    叶青没有立刻回答，她不知道教导主任是不是向着班主任的，没有轻举妄动。

    教导主任先是看向办公室外围观的学生：“还不回去上课！很多闲工夫吗！”其他老师也反应过来，帮着驱赶，学生们这才恋恋不舍地散开。

    教导主任又看向班主任和叶青，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在这里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去我办公室里说。”

    老师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恢复了正事，继续各忙各的，办公室里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教导主任办公室就在楼上两层，快到上课时间，已经没有学生在附近逗留。这个看起来有些僵硬的男人领着两人出去，一边走一边说：“大致情况来的时候我已经听人说了。你叫叶青是吧，你不认为自己有错是吗？”

    叶青低头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她用力地咬着下唇，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看样子教导主任已经决定要包庇班主任，那她也只有两条路可选：抗争到底，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撞得头破血流；或是承认自己作弊，写道歉书然后被公开批评。

    她知道这种情况下选哪种方式最好，但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

    哪怕服软，也得不到好的结果。她还是要背负一个作弊加骗人的骂名，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都不会好过了。

    教导主任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外表极其普通的女学生，宽大又破旧的校服罩在她身上，显得身材越发臃肿。虽然看不到脸，但却能从那透着不服气的身姿上看出她的想法。班主任在前面趾高气昂地大步走着，眼里闪烁着必胜的光彩。

    教导主任绕到自己办公桌的黑色皮椅边坐下，班主任也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只剩下叶青一个人在办公室中间罚站。

    教导主任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眉心，班主任见没人发话，嚷嚷道：“李主任，这孩子我是教不了了，品行恶劣，还敢顶撞老师！您看怎么处理吧！”

    李主任说：“张老师想怎么处理？”

    “按照校规，这种严重情节要停学劝退！”

    “叶青，你是什么想法？”

    叶青还没摸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没有时间给她思考了。她只能说：“李主任，我不服！我没有作弊，我之前已经证明过自己，我还可以再证明！”

    “谁要你的证明，现在重点是你顶撞老师！完全不把校规放在眼里！”

    “行了，既然这样，把她家长叫过来一起沟通吧。叶青，自己过来打电话。”李主任说着示意叶青去用桌上的老座机电话。

    叶青终于着急了：“不行！我妈妈工作很忙的，她来不了……”

    班主任打断道：“要叫家长了就知道怕了。哼，别说那么多借口，你不打等我找到你家长的电话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叶青咬着牙，恨恨地看着电话的方向，她脚步沉重，一点点往桌前走去。

    妈妈已经那么辛苦，还要为了这种糟心事打扰她……

    她深呼吸一下，鼻腔里涌现无数的委屈。拿起电话，缓慢按下妈妈的手机号。

    现在上午才过半，饭馆里还没有顾客，叶秀茵一边和其他人聊天一边洗菜备菜，突然放在外间的手机响起。

    “咦，这个点谁找我？”叶秀茵认出了自己的手机铃声，把手随意在抹布上擦了擦就往外走去。

    “多半是骗子吧，这些年骚扰电话越来越多了。不能跟他多说的，不然你的话费就被他骗走咯！”

    叶秀茵笑着应是，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个座机。

    “喂，哪位啊？”

    “妈……是我。”叶青带着一点鼻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细微到听不出来，但是常年听着叶青声音的叶秀茵一下就分辨出来了。

    叶秀茵急道：“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吗？”

    同事听到叶秀茵语气不对，忙问道：“怎么了叶姐？出事了吗？”

    叶秀茵没空理他，只又对着手机问了一遍。

    叶青说：“没什么事，就是……”

    班主任在旁边听得不耐烦，一把抢过电话：“是叶青妈妈吧，叶青没出什么事，但是有事情需要您来一趟学校，我们需要当面沟通，你尽快过来吧。”说完也不等叶青反应，一下把电话挂上了。

    “等着吧，你妈妈说很快就过来了。”班主任打完电话，又坐回沙发上，一边看着手机里的消息一边和李主任搭话，李主任也在顺便处理电脑上的事项，时不时回应一下。

    没人搭理叶青，叶青又在办公室中间罚站。她不知道站了多久，脚发麻了也没感觉，只偷偷用余光看着门外。两个老师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她，如果她就这样跑掉了，他们也抓不住她。她不待在这里，就不会看见妈妈失望的表情……

    叶青还在胡思乱想，时间却飞快地过。约莫十多二十分钟后，叶秀茵终于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学校，保安和李主任打电话确认过后，让叶秀茵进了学校。

    李主任接电话的动静把叶青惊醒，听到妈妈已经到了学校，马上就要来到办公室，叶青一颗心已经紧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