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衍又在做梦了。
对于光怪陆离的梦境,渡衍总是持着期待与害怕的心情面对。她的想象力很活泛,白天接收的信息过多繁乱,也就导致她的夜生活格外多彩。
噩梦、美梦,或者一个无法定义的怪梦。每个梦对她而言,都是一个无法复制的盲盒选择,而在盲盒开启之前的时间里,她都充满期待的睡着。
只不过她的运气一向都很差,大部分的夜晚都只能开出一场噩梦,然后狼狈地惊醒。
八月二十一日的凌晨,是她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一次好运。
她开出一场“美梦”。
象征夏日的繁花绚烂的开在梦的角落,装点着一树枝桠向天空攀去。渡衍做美梦的时候意识总是很模糊,她隐约记得自己身处在校园的某个角落,正和一个看不清面庞的人相互拥抱着…渡衍觉得他似乎和自己很亲近,拥抱的同时脸就埋在自己的脖颈处,彼此之间就像恋人般亲密。她忍不住在缱绻的氛围里仰头笑了一下,大抵是觉得无奈,而后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整个梦都仿佛笼上一层粉色的滤镜。
……
“春梦。”醒来后的渡衍一脸愁容的对此定义道。
她睁着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盯着一夜未歇的吸顶灯,忍不住在心里碎碎念:还不如做噩梦呢…
……
早上七点五十,渡衍踩着最后十分钟的前线走进(2)班的教室,嘴里还叼着刚从学校食堂买的粉丝包。味道一般,但比齁死人的糖包子要好个几十倍。
她刚扯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恭候多时的同桌顾影就歪着身子凑过来跟她打招呼:“哟大梦想家,今天也来这么晚?”
但她的嬉皮笑脸在看见渡衍的两手空空时戛然而止:“我的粉丝包呢?”
“今天也在追公交车。”渡衍慢条斯理地回复完第一句,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食堂最后一个,在我嘴里,磕个头我赏你。”
“滚。”顾影当即孝敬了她一拳,并踹翻了友谊的小船,“绝交吧。”
但当她拿到渡衍藏在书包里热乎乎的粉丝包后,她又乐颠颠地扶起半死不活的友谊小船,并单方面宣布自己跟渡衍和好了。
顾影吃着包子问:“今天梦到什么好玩的了吗?”
渡衍和顾影都是不折不扣的自编故事爱好者,每天上学最期待的环节就是从对方的梦境里寻找灵感,然后编撰成一篇篇小故事供自己消遣取乐。
其中渡衍提供的最多,她几乎每天都在做梦,尤其刺激惊险恐怖悚人的噩梦居多,她还因此被顾影戏称为“大梦想家”。
“没。”一向资源丰富的大梦想家一口否决。
“真的吗?那你昨晚睡了个好觉啊?恭喜恭喜。”
“那倒也不算。”
“那你通宵修仙去了?”
“我通宵谈恋爱去了。”
“啥?”
渡衍对她没什么可避讳的,简明扼要地跟她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美梦”。
顾影伴着故事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冷静评价:“你缺爱了。”
渡衍:“你特么…”
……
不过是一个暧昧的梦,渡衍上课后就没再把它放心上。
今天周一,还是大早上,在buff叠满的情况下连着上了两节数学课,整个课堂氛围都在听不懂的数字加字母的组合下变得昏昏欲睡。渡衍单手撑着脸想尽力听明白老师说的知识点,却可悲地发现数学这一东西不知何时已经进化出它们独一份的语言,而身为凡夫俗子的渡衍并无法参透其中。
太无聊了,渡衍想扭过头去跟同桌讲点小话提神,结果发现她的同桌正在礼貌地对正前方“点头哈腰”。
……同桌难得这么“尊师敬长”,她就不多打扰了,只顺手扶了一把那险些磕上桌面的脑袋。
班里同学东倒西歪睡了大半,剩下还在坚持的就只有一小部分笔声沙沙的好学生,和像她这样无所事事想找人聊天或者对镜梳妆的中下游学生。
渡衍前后桌坐的都是男生,叽叽喳喳说小话的声音像蚊子似的又密又扎耳,几乎快要盖过数学老师的声音,其中还不乏一两声低俗的猥笑。
“都认真听讲。”数学老师又一次发出警告。
离下课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渡衍实在不想听男生们聊恶俗话题。于是,给自己找好借口的渡衍心安理得地在老师背过身去写板书时,飞快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只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再用头发挡住。
耳机自动连上手机音乐,开始随机播放歌单内容。
几十块钱买的蓝牙耳机质量不怎么好,渡衍怕漏音,没敢把音量放太大。悠扬的歌曲之外是数学老师念经似的讲课,她还莫名好笑的发现,老师有几句话音甚至能卡上音乐的节奏。
渡衍把头扭向窗外——上学期末换位置时她特意挑选的靠窗座位,原因是上课开小差时看向窗外很有青春小说女主的即视感。
顾影当时还白了她一眼:“我服了,表演型人格。”
八月底已是夏季末,恒城的太阳却还是毒辣的过分,丝毫不逊色盛夏烈日。
渡衍的教室在二楼,她可以很轻易看见楼下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
看别的班打球也不失为一种消遣方式,尽管她根本看不懂,但也会在球进篮筐的时候小小激动一把,那感觉就像自己操控的游戏角色获得了成就。
她很擅长把自己代入上帝视角,并以此为乐。
正当她专心搜寻下一个“游戏角色”时,数学老师终于发觉她的心不在焉。
上了半天的课,睡的睡,玩的玩,聊天的聊天,说没有脾气是不可能的。于是数学老师准备拿这个开小差的学生杀鸡儆猴,让那些睡着的家伙醒醒神。
“渡衍。”数学老师语气不善。
被叫到名字的学生没有反应。
耳机声音不大,但架不住渡衍实在专心。
“渡、衍。”数学老师又喊了一遍。
渡衍的目光还在窗外搜寻着,冷不防听清这一声蕴含怒意的阎王点名,被吓的直接条件反射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神却没来得及收回。
她忽然瞥到一处树荫下,有个单薄的身影。
他的头发像橙黄色的夕阳,隐没在一片阴翳下,看起来像一枚没有光辉还褪了色的太阳,一下就抓住了渡衍的视线。
而与此同时,耳机里的歌词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你就是我的风景…”
渡衍闭了闭眼。
……这个BGM响起的时刻有点脑残。
她现在也很想给“表演型人格”的自己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