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然是被数学老师拎起来骂了一顿。
但渡衍也算是“老油条”了，这种不痛不痒的说教还不足以让她觉得羞愧难当。只是有一点不巧，数学老师王倩梅女士骂人的时候很喜欢搞连坐，只要是她愤怒范围内一眼能瞟到的人，都能让她一把揪过来顺嘴一块骂了，于是渡衍的好同桌顾影就自然没能逃过嘴炮这一劫。
下课后，两人还被拎去了办公室——虽说本只是想杀鸡儆猴做个样子骂骂她们俩，但王倩梅女士骂着骂着就越想越气：一想到自己在讲台上手舞足蹈地辛苦讲课大半天，结果台下这俩人一个在睡觉一个在望风，她就气的头晕目眩。
她喝下一口半凉的枸杞茶，理智尚存地把有辱师德的难听话给憋了回去，摆摆手道：“跪安吧你们俩，今天的课肯定有很多同学都没听懂，晚自习我会来再讲一遍，你们两个通知下去。”
顾影轻轻“啊”了一声：她今天晚自习还想画画来着…
王女士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啊什么啊，你们那个数学惨成那幅鬼样子，我看了都吓人，要是不利用课余时间多补补到时候怎么冲刺高考？”
说完顾影，她目光一斜，又瞪着正在偷偷乐呵的渡衍，冷笑一声：“渡衍，想到什么了笑这么开心？嗯？你别想仗着自己走读提前下课溜走，今天的晚自习你也得给我上完！”
这下换渡衍“啊”了，她故意拿腔作调企图扮可怜：“王姐——你知道的，我家又偏又远，我每天早上都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才能到学校……”
“去去去，少来这套，要真有这么夸张，你能每天坚持走读上学？”王女士显然看腻了她这个装腔作势的架势，不为所动地喝着手里的枸杞茶，“今晚要是没看见你，就按逃课处理。”
渡衍和顾影双双叹气：“知道了……”
“还有。”
还有什么啊！
渡衍抬头，正好对上王女士笑眯眯的凤眼：“渡衍，把手机交上来。”
“……”
…
老油条渡衍，在这场不痛不痒的说教中，失去了她的手机和她走读生特有的晚自习自由。
哦，但她得到了一支雪糕。
因为顾影看她失去一切的落寞表情太过可怜，作为渡衍的知心好友，她实在不忍心。而为了安慰，她一出办公室就领着渡衍去小卖部买零食吃。
结果这厮当即就上演恩将仇报，挑了一只价值五块钱的金贵雪糕！
于是，“失去一切的落寞表情”转移到了捂着小钱包的顾影脸上。
顾影咬牙：“我以后再安慰你我就是狗。”
渡衍习惯：“小狗乖，小狗乖哦…”
“……”
于是得到了一支雪糕的渡衍，又得到了一个饱含怒火的拳头。
…
回到班里通知了今晚的噩耗，果不其然也是唉声一片。
幸好下节课是体育课。
体育课总是令学生们向往的，毕竟，恒中的体育老师大多都没有什么真才实练，所谓的体育课，也不过是围着后操场跑个两三圈，再一声哨响后宣布解散，进入自由活动的环节。
渡衍不止一次气喘吁吁地想，如果体育课能把开头的跑步取消的话，她会更加喜欢体育课。毕竟自由活动才是他们真正向往的部分…而不是跑圈！
“哔哔——”站在跑道边旁观的体育老师觉得热身差不多了，用哨声宣布了解散。
跑圈队伍里应声发出象征自由的欢呼，接着是同学们成群奔向器材室的动静。
渡衍靠着运动设施歇了会气，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那样旺盛的生命力能够在三十七度的烈阳下进行热烈运动，所以她只好拉上一旁同样气喘吁吁的顾影，开始围着后操场闲庭信步。
恒中的后操场是去年新修的，很大，用来跑圈太暴殄天物了，用来散步聊八卦才是最好不过的。
“话说。”渡衍挽着顾影的胳膊，目光飘向远处一簇一簇的人影，“今天人好多啊？我们班有这么多人么？”
顾影被她半死不活的步调扯的走路都费劲，没好气地回：“你自己看看那是我们班的吗？隔壁班的吧，他们今天也有体育课。”
“隔壁班啊…”渡衍盯着脚底下笔直的白线，一边控制自己不要走出界，一边小声嘟囔，“他们不是上节课体育吗，我就是因为偷看他们上体育课才被老王抓到的……”
想起这个，渡衍又忍不住埋怨起她在窗外看见的橙色脑袋。
要不是他害她分神……不然自己就能趁老王到脸上前把耳机摘掉塞桌子里了！
这样手机也不至于被收走…！
渡衍又气哄哄的把这份埋怨转述给顾影听，还说顾影被连坐一起挨骂也都怪隔壁班和那颗橙色脑袋。
顾影听完一脸“我知道你是傻子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傻”的表情看着渡衍：“……我刚刚听‘情报组’那边说，今天隔壁班二三节课都是体育，据说是换课，他们周三下午要连上三节语文课。”
渡衍凝噎：“……那我原谅他们了，下午连上三节语文，很凄惨了。”
甩锅话题很快就被三言两语带了过去。
顾影想起今晚的噩耗，扭头问她：“哦对了，你今晚怎么回去？”
虽然王女士不信渡衍的说辞，但自己可是去过渡衍家的人，学校跟她家的距离还真是毫不夸张的一小时。恒中的晚自习有三节，下课时间接近十点，且不说那个点还有没有公交车，光是那一小时后的路程就很危险了…
顾影知道渡衍什么毛病，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十一点还在外面晃，于是开口劝道：“不然你今晚留宿算了？跟我睡，在宿管奶奶那登记一下名字就行，就这一晚。”
“没事的，我……”顾影看着渡衍话说到一半突然把头扭了过去。
她莫名其妙：“怎么了？”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散到操场中心，周围有不少大汗淋漓还坚持打羽毛球的同学。渡衍皱着眉往操场对面的运动设施看过去——可惜她的眼睛有点近视，对面那一坨围在一起的马赛克让她没能觉出异样的来源，只好摆手作罢。
她只是突然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没事。”渡衍习惯了自己的疑神疑鬼，“我今晚住我在学校附近的那套小出租屋，十分钟就能到。”
“……真没事？”顾影还是担心。
“真没事呀，住宿我才有事呢。两个人挨一块睡晚上不得热死？万一你睡相不好踹我怎么办？”
“好心当做驴肝肺……我现在就踹死你。”
……
晚上十点，王倩梅前脚刚离开教室不久，这场折磨人的数学酷刑终于结束了。听晦涩难懂的数学课听到这个点，再是有精神的祖国花朵此刻也该蔫巴了，顾影一脸生无可恋地拍拍正在收拾书包的渡衍，让她快点收拾，她送她出校门。
渡衍“嗯”一声，继续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其实她有点后悔了，对她今天上午信誓旦旦说的“没事”。
有事，很有事。
她发现今天的自己好像比从前更加神经兮兮了……她总觉得今天有人在看自己。
先是体育课，再是中午食堂，午睡的时候她睡不着躲去后操场晒太阳，居然也感觉到一阵如影随形的视线！像这种情况还有下午饭后在前操场看人打球、晚自习课间出去透气时，等等等等…
渡衍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引来谁的注意，她只认为是今天的自己更有病了。
她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有点被害妄想，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她放大成危险信号。
顾影懒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刚想问她怎么动作这么慢，却发现她脸色不对：“咋了？”
“呵呵…你觉得我现在去填留宿名单还来得及么。”渡衍皮笑肉不笑。
“那大概是来不及了。”顾影问，“怎么又想留宿了？想留也不是不行…奶奶来查寝的时候你躲厕所里别被发现就行。”
没填留宿名单的走读生要是偷偷留宿被发现了是要写检讨的，知情不报者要写双倍字数，还要在周一国旗台上当着全校同学面念出来……
……算了，如果单是连累顾影一个，她还能连着顾影那份检讨一块写了，但是宿舍是八人寝，她不可能个个都连累，这对其他人是无妄之灾。
“算了算了，人，总是要成长的，走吧。”一番良心与道德的谴责后，渡衍还是选择拎起没装多少东西的书包向教室门外走去。
她嘟囔：“老王刚走之前把手机还给我了，算她也还有点良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