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芽隔着被子拍了莫桐十几分钟，莫桐也不愿意从被子里出来，估计已经捂得一头大汗了。

    “讨厌姜老师，讨厌哥哥。”

    小芽大眼珠咕噜噜一转，心生一计，笑他口是心非：

    “你其实根本就不讨厌姜姜老师对不对，你也觉得姜姜老师很漂亮吧，你只是不喜欢他向着别的小朋友。”

    莫桐被拆穿，立马掀开被子反驳道：“才不是呢，我才不喜欢他！”

    姜别站在门外偷听了许久，见莫桐大概是消气了不少，刚准备进去，耳麦里就传来校门口保安的声音。

    “老师们注意，莫桐的哥哥莫过雨来了。”

    姜别小跑到走廊的窗边往下看，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直心想：“看来是真的很爱弟弟啊。”

    午休房的暖气开的很足，莫桐裹着被子哭累了，几乎快陷入温暖中睡过去。

    姜别没有下去接莫过雨，而是回到莫桐身边轻轻抱着他说：

    “小桐，别生气了，我明天做小熊曲奇给你吃好不好，想吃黄油还是芝士味的？”

    换做平时莫桐一定会反抗他的亲近，但眼下困意已让小孩卸下本就不坚固的心理防线，他毫不反抗的陷入姜别的怀抱，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

    “才不吃呢，讨厌芝士。”

    “好，那就做黄油味的。”

    姜别的肉粉色围裙每天都洗，因为每天都会免不得沾上一些小孩的口水、没擦过手的油、米粒等等等等，但目前为止还很干净，以莫桐的距离，一定能闻到布料上被太阳曝晒过的洗衣粉味。

    小芽被其他老师接去吃午饭，午休房中只剩他们两个人。

    姜别坐在莫桐床边，背后靠着以防儿童磕伤而多层包边过的床头，怀中热乎乎的小孩就像个催人睡去的暖宝宝，让他也陷入了困意。

    “不能睡啊，”姜别心想，“孩子们午饭结束还要去食堂接来睡午觉的。”

    “莫先...”

    “嘘。”

    莫过雨做了个歉意的表情，打断了接待他的老师的寒暄，他单手扶在门边上静伫在门口。

    姜别闭眼抱着莫桐，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后背，每个瞬间都如无声的洪水般涌入莫过雨眼底。

    杀手敏锐的五感早已捕捉到了周遭发生的一切，但姜别只当无事发生，不愿睁开眼，如果对方不先开口的话。

    窗帘在莫过雨的拉拽下遮住了刺眼的午后日光。

    莫过雨在床边的软椅上坐下，一切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风雪大作的日子。

    床上的omega仍是闭着眼，模样和那时候只有细微的差别。

    大概是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更加柔和了，莫过雨想，比起十几岁时两个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们都成熟了。

    莫过雨有很多话想问他，比如现在仍旧在做危险的工作吗？比如当年被猎枪射中的伤口现在还会痛吗？

    比如如果真的还在做杀手，那来到这里做老师的目的是什么？

    但当莫过雨看到姜别蹭起的裤脚下露出的一截小腿，自己也同样感到了冰凉，只是想拿起毯子为他盖上。

    而莫过雨起身靠近的时候，却在他的小腿内侧看到了一条熟悉的伤口。

    他展开毯子的手一顿，回想起了那个短发黑瞳的哑巴杀手，很快在脑中整理清晰了一切。

    姜别没看见莫过雨唇边勾起的一抹笑，当感受到裤脚被放下，下半身被毯子柔软的覆盖住的时候，他对某些微妙的气氛心有所觉，却也浑然不知。

    莫过雨轻捏了下莫桐熟睡的脸蛋肉，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这个小屁孩绝对不会在讨厌的人的怀里安心睡去。

    临走前，莫过雨捻起姜别的一绺发尾，落下一个吻。

    在听到走廊外离开的脚步声后，姜别睁开了眼，心脏在整个胸腔中大事不妙的颤动着。

    在其他生活老师的带领下，午饭结束的孩子们排排队走进午休房，在看到姜别抱着莫桐的那一刻，小豆丁们一拥而上，纷纷喊着：“我也要姜姜老师抱！”“我也要！姜姜老师偏心！”

    姜别陷入甜蜜的烦恼，在和另一个老师的搭配下，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所有小朋友哄到床上。

    小孩子们尽管精力旺盛，但也是说睡就睡的，姜别给每个孩子掖好被角才得闲休息一会。

    他坐在软椅里，是刚刚莫过雨坐过的那一把，上面还残留着零星他信息素的气味。

    姜别从兜里掏出手机，将那个来电过两次的号码保存到电话簿。

    该备注莫桐的哥哥还是莫过雨呢？姜别纠结，后来干脆就备注他的手机尾号，1018。

    而就在姜别刚要合上手机时，1018就像算好了时间一样，发来一条短信。

    1018：“姜老师，保存我的号码了吗”

    姜别：“嗯。”

    1018：“那就好，三个小时后见。”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十二点半，还有三个小时放学，他又要见到那个人了。

    下午的三个小时其实过得很快，在小朋友上课的时候，他一直在练习如何用扭扭棒做小动物，为明天玩具时间做准备。

    他真的很不擅长这些，因为自己小时候从来没有接触过，并不是陈望麦不给他玩，而是他从小就喜欢玩飞镖，舞鞭子。

    直到现在陈望麦的手机壁纸都是姜别八岁时穿着被自己硬套上的粉色绸缎小洋裙，拿着玩具□□专注射击的照片。

    如今姜别看着面前可爱的孩子们，也明白了当初师傅把自己打扮成洋娃娃的心情了。

    尤其是莫桐，那孩子长得很漂亮，大概是遗传了他妈妈吧，虽然和莫过雨有七八分像，但细看是完全不同的神韵。

    他哥哥更英气，五官犹如被无数次穿山风雨打磨出来的青峰石，莫桐更隽秀，像随风飞舞的文竹花。

    放学的琴音响起，姜别在确认每一个学生都背上了小书包，并且带好帽子以后，带领他们到一楼大厅，一个个送到一拥而上的家长手里。

    所谓的家长大多数都是他们家中的司机或者保姆，在这个幼儿园中上学的孩子，很少会有家长亲自来接的，都是大忙人。

    偶尔来一次真的家长，孩子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除了今天的莫桐。

    他决定今天不给哥哥好脸色，尽管早就已经消气了。

    “哼。”

    面对莫过雨敞开的双臂，莫桐愣是扭过了头，双手紧紧抓着两条书包带。

    姜别被可爱的颔首一笑，蹲下来对莫桐说：“好啦小桐，哥哥今天话说重了，咱们已经是小男子汉了，不会跟他计较对不对？”

    莫桐很吃这一套，但性子倔得很，还是不肯看哥哥一眼。

    “好啦，哥哥已经知道错了，”姜别给了莫过雨一个眼神，“是吧？”

    莫过雨心领神会，很不情愿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太惯着这小子了，但看了眼姜别，还是打算不跟小孩子计较。

    “是，哥哥错了，”莫过雨一字一顿的，脸上虽然有笑容，但满眼的不情不愿，“哥哥今天不该说那些话。”

    姜别会心一笑，抱起莫桐在臂里颠了颠说：“所以我们大度的小桐现在可以原谅哥哥了吗？嗯？”

    莫桐憋着嘴点了点头，于是被姜别送到莫过雨怀里。

    莫过雨接过莫桐的时候和姜别离得很近，甚至能看到姜别睫毛下的阴影。

    “回家吧小桐，明天见。”姜别说。

    莫桐没有说再见，只是低着头，恋恋不舍地冲姜别摆了摆手。

    “姜老师，今天麻烦你了，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莫过雨问。

    “没事，不用这么客气，都是我当老师应该做的，”姜别婉拒道：“而且我今晚有点事。”

    “那好吧，明天见。”莫过雨看起来并不心急，实则暗暗叹气。

    尽管人就在眼前，他不会再放松警惕让他逃走，但他并不打算搞什么来日方长，十年没见，他只想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