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空气中太过寂静，姜别不知怎的，心跳声清晰得仿佛在脑子里打鼓。
莫过雨怎么会在这里？是偶然吗？蔡家和政界神秘人吃饭，联姻，难道就是莫家？莫过雨要和蔡三月订婚了？姜别的头脑中极速风暴，还好莫过雨率先开了口，不然他的大脑就要爆炸了。
莫过雨低声道：“你毁了我的饭局。”
此话一出姜别就明白了，他果然是蔡家的联姻对象。
方才姜别没在屋内见到他是因为他去洗手了，而莫过雨亲眼目睹姜别把迷迷香扔在廊角。
姜别回想起那个给自己画画的omega女孩，虽然眼底尽是悲伤，但眼睛水汪汪地漂亮，听到自己夸她的画好看，笑起来的模样比耳上的黄宝石还闪耀。
本来能和那样可爱的女孩坐在一起吃饭，畅谈人生大事，结果都被自己毁了，心中应该只有抱歉的，但姜别说不上来，只觉得除了歉意，貌似还有些其他情绪。
心情就像从山顶滚落的雪球，滚着滚着裂成几半继续往下滚，也不知道最后滚向了哪里，总之不是什么好去处。
姜别有意往后退，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发出咯吱的声音。
莫过雨手掌放在他的腰上微微往自己使力，又把他捞了回来。
“嘘，有其他人也追过来了。”
姜别就这样被动的再次靠近莫过雨，他的手放在莫过雨的肩上抵着，这是二人之间最后的防线。
他感觉自己的脸要在口罩下着火了，AO授受不亲，更何况对面这人还是S级的，
但自己不是因为担心莫过雨会杀了自己才脸红的，这点姜别很清楚。
“为什么要帮我？”姜别打着手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别感觉莫过雨好像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莫过雨突然微微颔首，靠近自己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擦着姜别的皮肤蹭了过去。
莫过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手指摩挲在姜别的颈侧，“这里怎么受伤了？猫抓的？”
姜别简直怀疑莫过雨有夜视眼，到底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看清的，但对于莫过雨的问题，他还是肯定地轻点了点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帮我？”姜别再次提问。
“因为想利用你啊。”莫过雨说。
“利用我，什么?”这一刻姜别突然分不清莫过雨是在和他认识的姜别说话，还是和伞说话。
但姜别认为自己唯一擅长的至于杀人了，莫过雨难道是想让伞帮他杀人吗？
莫过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开放在姜别腰上的手，推开了电表间的门。
“他们走了。”莫过雨说。
走廊里的光透了进来，霎那间，姜别的视线还没从黑暗中适应过来，当他慢慢睁开眼时，没有第一时间走出去，而是抬头看向莫过雨。
莫过雨今天穿着一身黑T恤和一件开衫卫衣，休闲，利落，是姜别没见过的样子。
很快，莫过雨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他果然这么说。
这下可让姜别为难了，虽然今天莫过雨哪怕不帮助自己，自己也不会被抓到，但那只是一种基于过往经验的自信的假设。
实事求是来说，莫过雨确实帮助了自己，所以自己理应帮助回去，但话又说回来...
姜别纠结了好一会，五官都要皱到一起去了，半晌，他终于踏出了电表间，和莫过雨隔了半米的距离，弱弱地比划着对莫过雨说：
“可是，组织不让我们接私活。”
说完还抬头瞄了瞄仍在倚在电表间里的那人的反应。
这次姜别没有看错，莫过雨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姜别也没有见过，准确来说是真心笑起来的样子。
他曾在针对莫家的PPT上见过莫过雨的几种笑容，是一些莫过雨在接受采访时的截图，但那大多都是礼貌性的，很得体的，甚至是看起来令人感到背后发寒的。
可现在活生生出现在姜别眼前的笑容，和之前那些都不一样。
就见他双手抱胸，在听到姜别的回答后弯起嘴角低头笑着，他的笑声很轻，像是从鼻腔和咽喉间蹭出来的。
虽然姜别不懂是哪句话惹笑了莫过雨，但他知道，眼前是这个人真心的笑。
“快走吧。”莫过雨微笑着说。
姜别本来想让他提些自己能做得到的其他要求，但在这一刹那，姜别却没说出话来。
走廊暖色的灯光穿过自己的背影落在莫过雨半张脸上，姜别心底一坠。
翌日，马达的死讯铺天盖地般袭来。
他倒卖尸体的丑闻也终于被公之于众，但众人更加关注的事情好像根本不在马达的死，也不在倒卖尸体，而在莫蔡两家的联姻饭局。
根本没有出席的莫泊空、死者离世时恰好不在场的莫过雨，人们都说这是一场鸿门宴，是国权会打压蔡氏的第一步。
莫过雨刚出小区便遭到了一众记者的围堵。
眼前的情况把司机急得满头大汗，对莫过雨说：“少爷，这帮人全堵在车前了，这可怎么走啊。”
莫过雨面无表情，却叹了口鼻息，降下车窗后记者们瞬间聚集在这一侧车门前，手中的长枪短炮就差直接怼在莫过雨脸上。
“莫少，听说你要和蔡家五小姐订婚！是真的吗？”
“莫少，听说马达遇害时你不在现场，请问他的死和你们莫家有关系吗？”
“莫少，蔡济的助理死在你们的饭局上，你和蔡小姐的联姻还作数吗？”
“莫少...”
“莫少...”
...
网络上各大平台都在实况转播这场对莫过雨的围堵，观看人次上亿，姜别坐在KO总部吃西瓜，旁边的小灯也在看。
车外的快门声像一道道短促的尖叫，密密麻麻叠在一起，司机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感觉有一千把剪刀在耳边咔嚓咔嚓试图剪掉自己的耳垂，莫过雨却推门下车，带着大家熟悉的微笑。
微笑的弧度精准，温和，仿佛一道设定好的程序，只要触发某种条件就能显露在脸上，用处变不惊来化解一切扑面而来的风暴。
记者媒体们都很喜欢他，和其他大人物的后代相比，莫过雨的负面新闻是最少的，也是最有礼貌的。
“各位辛苦了，这么冷的天气还要为我家这点小事操心，马达的事我暂时不清楚，至于他是否做了违法的事我相信有关部门一定会严查到底，各位早点回去吧，这位记者小姐的脸都冻红了。”
莫过雨看了眼离他最近的一个omega女记者，为她围戴上了掉落下来的围巾，记者对视上他的笑眼，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今日想必又会有一篇赞美莫过雨绅士品格的新闻被发布出来。
莫过雨回到车上，车外的记者仍旧不依不饶。
“莫少，马达死的时候你并不在场，之后也没有出现，请问你当时在做什么？”是刚刚那个记者问的，即使似乎被对方施了美男计，她也没有忘记今日来到这里的目的，问题一针见血。
莫过雨下意识深深呼吸了一下，鼻尖只有冰凉的寒气，没有茉莉花香。
一抹真正的笑意从他眼底滑过。
姜别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的alpha，手中的樱桃许久没吃，已经在掌心渐渐变得温热了。
那双绿眸中正流淌着一条未曾被探索过的，无名的河。
屏幕里的莫过雨矜贵，礼貌，谦逊，但也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
姜别蜷着腿坐在小灯身旁，他看着屏幕里面的这个人，突然很难将他与昨晚电表间里那个忍俊不禁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姜别没来由地思考起来：屏幕中的那种莫过雨有千千万万人看过，而昨晚在狭小电表间里微笑的莫过雨，见过的是否只有他一个人呢。
胸腔中那种滚雪球的奇怪心绪再次浮现，只是这次他感到有阳光洒了进来，吱吱滋滋的，有雪花开始融化了。
梁思舟将姜别的神态尽收眼底，他看了看姜别，又看了看平板里的莫过雨，事情就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天在科斯酒店，两人肯定碰上了。
车里的莫过雨一边关闭车窗，一边向记者们挥手告别。
虽然现在记者大多围在了车窗前，但车头前还是赌了不少没挤过去的记者，司机仍在忌惮撞到他们。
当他透过后视镜看到自家少爷的脸色时，心更是彻底凉了。
莫过雨的脸色算不上阴沉，乍一看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但车内的气压低得司机喘不上气。
就听莫过雨缓缓开口，音色和冬日冰层下的江水一样平静，一样冰凉：“往前开。”
莫过雨的模样消失在镜头之中。
直播结束后，姜别一声不吭，默默抱着碗吃完了所有樱桃。
就在他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