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从南在床上躺了许久,睁着眼感受时间变换,从日落直到深夜。
不是他不想睡,只是每当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都会闪过婚礼中的种种。先是那些不堪入目的裸照,再是宾客们不怀好意的神色,最后则是付景拉他离开的背影。
“付景……”苏从南嘟囔一句,坐起身子又看了眼手机。两人的聊天界面,仍停留在他的那句话,没有任何新的回复。
关掉手机,苏从南也不准备睡了,起身开始整理马明留在他这里的东西。马明留在他这的东西并不多,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已经整理完了。
最后一样与他有关的东西就是结婚证了,苏从南从床头柜里把东西拿出来,摊开放在腿上怔怔地看着,直至阳光撒在他的脸上。
苏从南眯了下眼睛,梳洗整齐拉着行李箱出门了。
“哥。”
黑暗中传来付景的声音,苏从南转头,见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疑惑道:“付景?”
“哥要出门吗?我送你。”
苏从南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皱皱鼻子:“你喝酒了?”
“昨天喝了一点,不碍事的。”
苏从南没信他的鬼话,伸手扯住他的手腕就要往屋里走。肌肤相触的瞬间,苏从南被他身上的寒意吓到:“怎么这么冷?你外套呢?”苏从南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付景,你不会是在这呆了一宿吧。”
“外套我落在饭店了。”
付景没回答他最后的问题,苏从南知道答案了,把门关上,走进卧室给他拿了身衣服:“那你就不会回去拿?不拿也行啊,人都已经在家门口了就不知道敲门进来?”
“我怕你还生我的气。”
“从小到大你气我的事情还少吗?这会儿倒是知道害怕了。”苏从南拿了几件衣服给付景:“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付景没接,直接站起来:“你去哪?我送你。”
苏从南把人摁回去:“洗澡,然后给自己弄点吃的,乖乖等我回来。”
听见对方说还会回来,付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可他不想让苏从南走,仍旧不依不饶道:“我不会做饭。”
“那就饿着。”苏从南拉起行李箱开门。
“可你说过早饭必须要在八点前吃完才对身体好。”
话确实是他说过的没错,苏从南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不过七点出头,给付景做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换了鞋,脱掉外套,苏从南拿起围裙走进厨房:“去洗澡。”
付景应了一声,拿着衣服进浴室了。浴室门他没关死,在闻见饭味儿的瞬间,他立刻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换好衣服出去了。
苏从南正想招呼他过来吃饭,见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又把人拉回浴室,拿了块毛巾给他擦头发:“真是一点照顾不到都不行,哪有像你这样湿着头发到处乱跑的?也不怕着凉。”
“以后不会了。”
“答应得倒痛快。”苏从南轻声抱怨一句,把他的头发擦到半干,毛巾扔进水池:“走,吃饭吧。”
付景看着客厅里的行李箱碍眼,又问了一遍:“哥,你要出远门吗?”
“不是,是马明的东西,我想着给他送过去以后聊一下离婚的事情。”
“好啊!那一会儿我送你去。”
“不着急,你先吃饭吧。”
这哪里是不着急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付景恨不得现在就把民政局搬来让他们离婚。
“你慢点吃,小心别呛着。”
“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吃完了。”
“我不着急,你慢点。”
付景吃得更快了,几口就把小半碗饭塞进了嘴里。没等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门口有人敲门了。
“从南。”
这个声音两人都很熟悉,付景立刻警觉起来,含糊不清道:“哥。”
“我去开门。”苏从南放下筷子,起身过去开门。
付景急着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可无奈嘴里的东西太多,怎么都咽不完。眼见着门已经被打开了,他干脆放弃了吞咽的动作,跑进厕所吐掉了。
门内付景的身影一闪而过,马明虽没看清门内的人是谁,可这道黑影极大地减轻了他的负罪感,他笑笑向前迈了一步:“吃早饭了吗?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笼包。”
苏从南侧身挡住他的路:“我吃过了。”
“我已经看见了。”马明笑容更大了,拨开他的身子从缝隙中挤进房间,把手上的包子放在桌上:“人在失意时总免不了会做些糊涂事的,我理解。”
苏从南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也无意与他争辩,拉过行李箱给他:“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至于离婚的事情……”
“离婚?是,我是出轨了不假,可你不是也报复回来了吗?咱们头上一人一顶绿帽,谁也别说谁了。”马明朝他伸出手:“不如我们酒吧这件事情当做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忘掉后回到正轨吧。”
“民政局开门的时间是八点,我已经跟公司请好假了,你……”
“苏从南,再装就没意思了。”马明拉出餐桌的椅子坐下:“如果不是今天亲眼看见,我就真的要被你骗过去了。昨天下午还大言不惭地跟我说自己有感情洁癖,今天就让我抓到你和别人在屋里。苏从南,你的生活未免也太过分裂了吧。”
苏从南这下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了,他抬手指向门口:“马明,你给我走。明天早上八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苏从南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少给脸不要脸了,一个快三十岁的Beta,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呢?我能看上你你就应该感激涕零了!”马明的情绪过分激动,说着说着还推了苏从南一把。
面对如此的言语羞辱,苏从南已经不觉得愤怒了,他后退两步稳住自己的身子,正想再说些什么,付景从浴室冲出来挡在了他的面前:“他让你走你没听见吗?”
马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熟人”,视线不停在两人的脸上穿梭,突然他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我说你怎么急着跟我离婚呢,原来是已经找好下家了啊,怪不得这个小子老是跟着你呢,原来你们早就搞在一起了。”
马明的话太过刺耳,苏从南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马明,够了,适可而止吧。”
马明拿着行李箱摔门走了,苏从南长舒口气,回身:“别害怕。”
身后没有付景的影子,苏从南急着叫了两声:“付景?付景?”
付景拿着换下来的旧衣服从厕所出来朝门外走:“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还是先走吧。”
“付……”
付景把苏从南的声音关在门内,迅速下楼去追离开的男人,两步追上前面的男人,转身挡住他的去路:“手、下、败、将。”
马明勾唇冷笑:“不知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老公是我吧,弟弟。”
“呵,哥哥你还真是可悲啊,不过拥有一张纸就如此心满意足了吗?你弟弟我啊,可是完完整整地拥有了苏从南整个人呢。从、头、到、尾。”
马明骂了一句,挥拳打在付景的脸上,付景顺势倒下,由着对方的拳头砸在他的身上,没有还手。
“马明!”苏从南从远处冲过来,推倒马明,把付景护在身后:“你是不是疯了,你有气找我撒,干嘛要针对一个孩子。”
“孩子?你说……”
“哥……”付景从后面拽了下苏从南的衣角:“哥,别生气,我没事的。”
“没事,别怕。”苏从南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拍干净他身上的灰尘:“走,跟哥回家。”
手被握住的瞬间,付景恍惚间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天。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付景抬头看他一眼,随口回答:“死了。”
他当时以为对方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会转身离开,可他没有,这个长相温和的男人朝他伸出了手:“饿了吗?哥哥家里有好吃的。”
想来可笑,这话分明是人贩子才回说出来的话,可付景那天却像是被下了蛊一般,握住了对方的手跟着他离开了。
他没有费心思考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跟着苏从南走,只粗暴地把这件事归类为缘分使然,世间因果交错,他们就该在那天相遇,而他就该在那天握住苏从南的手。
微凉的酒精棉球拉回了付景的思绪,回过神来,入眼便是苏从南担忧的神情。
“马明打你你就不知道还手吗?昨天刚刚才伤了手,今天又是脸,真是的。”苏从南嘴里絮絮叨叨的,但仍没忘在酒精棉球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替他吹气:“疼就稍微忍着点。”
“我答应过你不动手了。”付景咧嘴朝他笑:“我遵守诺言了。”
“好,就算是不动手,你也可以跑啊,怎么就呆在那让他打呢?”
“哥是在担心我吗?”
“傻孩子。”苏从南柔声说:“这些年下来,哥已经把你当做家人了,怎么会不担心你。”
家人……
付景在唇齿间不断重复这两个字,最后才说:“是啊,哥也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