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

    这是一个临海,被山包围的小村庄。

    门口立着的一块大石头上刻着村名:澜水村。

    从村口进入,映入眼帘的两侧是连绵起伏的小山,仿佛大大小小的守护者,安静地凝视着外面的世界。海风吹过,山上的风车便悠悠转动,仿佛在回应,动静之间点缀在山间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山峰之间是笔直的马路,进出的车辆不多,偶尔有村民赶着老黄牛去隔壁镇上赶集,鞭打在老黄牛身上的鞭子声在安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走得再远些便有红砖盖的房子映入眼帘,错落有致,仔细看,屋檐下还有螃蟹造型的排水口,趣味十足。村民铺在家门口鱼干散发出咸咸的味道,铺满地的花生也尽情享受着日光浴。村民们散养的走地鸡甚是精神,它们悠闲地在沙地上走着,走几步便停下来低头在沙子里啄着,试图找到藏匿在沙子下面又肥又大的虫子。

    “让开让开!”这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咯咯咯!”被惊到的鸡们扑棱着翅膀迅速散开,也顾不上刚才找到的食物了。

    来人脚步匆忙,白色布鞋大步跨过一只挡在路中间的小鸡。

    这是一双少女的脚,瘦弱纤细,却轻盈有力。

    “知婉,你跑那么快干嘛?”这是一位开着电动车路过妇人,她戴着圆顶大草帽的妇人,小麦皮肤看上去颇有光泽而健康,车后座用棍子支撑着两个装满海鲜的桶看样子是赶海刚回来。

    “冯阿姨,我弟弟摔跤了,我找我妈妈去!”少女抬头应道,跑步速度丝毫没有减弱,像风一样“呼啸”而过,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哎呦,没事吧?你注意点!”被唤作冯阿姨的女人是朴知婉朋友徐莉的妈妈,她转头冲着少女的背影喊着。

    “好的!”少女嘴上应着便拐了弯。

    少女气喘吁吁,没多一会便在一棵大树前停下,原来是到家了。

    朴知婉顾不上拿钥匙开门,瞧着自己家朝马路边的厨房窗户开着,便跑过去冲屋里喊;“妈!妈!”

    “怎么了,小婉?”朴知婉妈妈李英很快就走到厨房门口。

    “妈,弟弟他刚才爬树摔跤了,脚扭到了,我背不动他跑这么远。”

    “怎么又爬树,真的是,说多少遍了。”李英听完急忙拿了钥匙就出门。

    “朴知乐!”李英骑电动车载着朴知婉很快便到了“事发地点”。

    一个圆头圆脑,皮肤有些黝黑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小声啜泣着,哭得都是鼻涕泡。看到妈妈来了,便马上张开了双手:“妈妈!痛!”

    李英快步走过去,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擦去他的汗、泪和鼻涕,接着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朴知乐,你又爬树,一点也不乖。摔到哪了?”边说边蹲了下来查看儿子身体。

    “脚脚扭了,走不了路。”朴知乐伸出右脚,摸着被拍的脑门委屈地说道。

    李英看了一下,脚踝处有点红肿,她抱起朴知乐放在电动车上:“回去冰敷一下,这几天不能到处跑了。”

    朴知婉坐在后面抱着弟弟,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妈妈的数落什么时候下来。

    自从懂事起,照看弟弟就成了她的责任。

    因为爸爸常年在外务工,妈妈主要在家照顾他们,手头有事时会让她带着弟弟。

    出门前都会叮嘱一番要注意安全,不然总会啰嗦几句。

    果然……

    过了一会,李英便开口了:“朴知婉,你怎么没有看好弟弟,爬树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他去做呢?”

    “妈,我错了,我尿急找了个地方解决,叫弟弟在原地等我,我也已经尽量很近已经很快了,回来就看到弟弟摔了。”朴知婉挨骂次数多已经知道了,就算解释,也要把“我错了”放在开头。

    李英听完,内心已经不气了,本来朴知乐性子皮她也知道。她转头对儿子说:“乐乐,下次不许爬树了,听见没?”

    “知道了。”朴知乐大声说道,态度倒是摆足了。

    “你刚才是不是跑回家的?没有哪里摔到吧?”李英看见女儿满身大汗,看来是一路快速奔跑回家的。

    “妈,我没事。”朴知婉回应道。

    家里就她和弟弟两个孩子,作为长女,“看好弟弟、照顾好弟弟”是她的责任,虽然弟弟很可爱,但是也很调皮,免不了挨几句骂,有时她也很生气,也很无奈,她也只是个读初中的小孩啊。

    朴知婉从懂事起就知道家里的分工很明确,爸爸负责养家,一年回来三四次,在家的时候也不怎么着家,呼朋唤友;妈妈负责在家照顾他们,偶尔也出去卖面包补贴家用;弟弟就是负责吃喝玩乐加闯祸。至于自己嘛,负责看弟弟以及学会把自己的少女心事藏进日记本里。

    今年朴知婉刚读初二,也许是进入青春期了,总会多些想象,看到电视上帅气的明星,心里会涌起奇怪的感觉,电视上播放的旅游纪录片,也会激起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想法。

    朴知婉回到家冲了个凉,接着回房间趴在床上看起爸爸今年过年回家时给她买的地球仪,她转动着地球仪,想着这世界真大啊,这么多国家,还没从离开过家去外面看看。

    在这个小渔村生活很安静,村里人捕鱼为生,很多户人家有自己的小渔船,也有种水稻为生的,另外有些像朴知婉爸爸这样外出打工的,大家用自己勤劳的双手盖起了房子,养活了家人。

    朴知婉最好的朋友有两个,一个是徐莉,徐莉是她邻居,女,性格大大咧咧;一个是隔壁石原村的纪佟,男,斯斯文文的,说话温温柔柔,是个瘦弱的学霸。

    在青春期,朴知婉对于结交异性朋友总有些顾虑,也不是很敢和班上男同学有过多来往,因为他们总是会无端起哄,但是朴知婉很喜欢和纪佟呆在一起,她觉得纪佟和其他人不一样,像轻柔的风,让人感觉很舒服,而且纪佟很博学,她总能听到他分享的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纪佟又很谦虚,从不会觉得自己懂这些就会取笑别人。

    她觉得纪佟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至于她是怎么认识纪佟的呢?

    那还是朴知婉读初一的夏天,朴知婉前一天晚上被蚊子咬得睡不安稳,第二天放学回来匆匆吃完午饭便早早睡觉,妈妈又不在家,闹钟的声音掺和了树上的禅声便显得气势不足,朴知婉一个激灵起来时,已经比平时出门时间晚了10分钟。她顾不上扎头发洗脸,背上书包锁上门,蹬着她的自行车在被太阳炙烤的马路上驰行着,热烈的海风将她的头发高高吹起。

    路上已经见不到什么同学了,即使大腿发酸,朴知婉也不敢减速,她瞄了一眼手表,按照这个速度来得及,所以要保持。

    然而在朴知婉远远看见学校综合楼上面的校名感到希望就在眼前时,她看见不远处一个瘦弱的男生背着书包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朴知婉内心稍作挣扎,在路过他时停了下来:“同学。”

    纪佟听到有人叫自己,愣了一下,转头便看见一个脸蛋红扑扑,气喘吁吁的女孩。

    “同学,就要迟到了,你要不要上来?”朴知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明明已经快要迟到了,偏偏第一节课还是班主任的课。但是她实在不忍心这路上这么一个腿脚不便的人踽踽独行啊。

    男生微微惊诧,很快就回了一个笑容,他看着瘦弱的女孩说道;“谢谢你同学,没关系的,我怕我太重,让你也迟到了。”

    “没事的!你看着很瘦,待会有段下坡路,离学校也不远了,与其在这里继续耗费时间,不如赶紧出发。”时间紧张,朴知婉着急地说道。

    男孩稍作犹豫:“那麻烦你了。”男孩看着一脸真诚的女孩,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他倒是不怕迟到,但是他看着女孩目光坚定,似乎是女孩铁了心要载他。

    说完,男孩便坐到了后座上。

    “坐好扶稳咯!我们要冲刺了!”转过头看见男孩坐好后,朴知婉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

    “好的。”男孩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她的头发在空中肆意地飞舞着,他弯了弯嘴角,好特别的女生。

    “呼呼。太好了太好了,赶上了,速度创造奇迹呀。”朴知婉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两分钟才打铃。

    这个男生也太瘦了些,也不是很费力气,上帝保佑啊,好人有好报。

    “谢谢你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男孩问道。

    “不客气。我叫朴知婉,初一八班。”朴知婉咬着皮筋,快速扎起一个马尾。

    “我叫纪佟,在你楼下的初一三班。”

    “那就好,那你慢点啊。我先上楼啦。”朴知婉说完便匆匆向教学楼跑去。

    “诶!”纪佟来不及喊住她。

    还想着跟她说到时候给她送点东西感谢她。

    从小跟着爸爸,人情世故这些他耳濡目染,更何况是这个女生冒着自己迟到的风险也要帮助他。

    平时纪佟都是自己骑自行车来上学,但是上个星期打篮球崴了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最近他都是早早出门自己走路过来。今天出门找不到钥匙,耽误了一些时间。

    想着老师知道他脚的情况也不会责备,便也还是慢慢地走着。

    没想到遇到了这个自告奋勇的女孩,就像那夏天热烈的阳光一样,照进了生命,烙下深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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