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

    夏天海边的小渔村就像浓烈的油画一般,涨潮时翻腾的海浪、正午时拂过脸颊滚烫的风、在太阳底下绿得发光的树叶。

    当然,也有那悄无声息酝酿在海洋上的风暴。

    “各位村民,各位村民,现在发布重要通知:2号台风艾斯6月7号即将登陆我县,最大风力可达11级,各位村民请提前准备好物资,加固门窗,做好抗台风准备。”

    周六下午4点,村里广播开始反复播放台风天气预报,给平静的村子增添了紧张的气息。

    李英正在揉面团,听到消息后便马上放下手头的活,她要赶紧去超市买东西,还要买多点做面包的材料。对了,也不知道学校放不放假,要随时留意电话才行。

    因为这则消息,突然感觉要做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

    她忙把正在房间里学习的朴知婉喊过来嘱咐道:“小婉,妈现在赶紧去超市买东西,超市人多,你跟弟弟在家。然后明天早上,妈早早去卖面包,你去菜市场买点新鲜的猪肉,今晚要早点睡。”

    “好的。”朴知婉心里叫苦,明天菜市场怕是要挤爆了吧。

    第二天天没亮,李英便把朴知婉从床上薅起来。

    朴知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接过李英递过来的钱,便被李英呼过来一条湿毛巾:“小婉,快清醒一下赶紧换衣服出门了,晚了就买不到了。”

    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天空:“妈,天还没亮,人家卖猪肉的都还没来吧。”

    “天亮了就来不及了,赶早不赶晚,快点。我要抓紧把面包弄好,等你回来我就得出门。”

    朴知婉点点头,也抓快了速度刷牙换衣服,她也不想和大叔大妈们一起抢猪肉。

    虽然还很早,但是马路上已经有不少人骑车赶路了,台风来临前大家都很忙碌。

    来到村头的小菜市场,已经挤了不少人。

    朴知婉今天的任务就是买两条排骨、两块五花肉。

    小菜市场有两家猪肉铺,价格差不多,但是其中一家生意总是好一点。

    朴知婉跑腿买了几次,观察下来得出一个结论:那家老板长得帅。

    清晨的阳光洒在新鲜屠宰的猪肉以及那家老板清秀的侧脸上,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让买菜的阿姨和妈妈们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这位老板人称阿熠,年龄28,未婚,继承他老爸的猪肉铺已有两年,长得瘦瘦高高,说话客客气气,但手起刀落间,动作十分利落,猪肉切得又快又好。

    他对面的猪肉档是一对中年夫妇,平时做生意也是热情大方,但抵不住顾客总有自己的想法,生意稍微差一些。

    但是今天,两个猪肉档口前早挤满了人。

    朴知婉瞬间觉得头大,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卖得到猪肉,犹豫了一下,她去了另一家猪肉档大叔那家,那家人相对少一些。

    “给我买20块五花肉!”

    “这块下腿肉我要了,切给我。”

    “我要买这个猪蹄!”

    朴知婉站在后面感觉耳朵嗡嗡的,但是她牢记自己的任务,要尽快买好回家,让妈妈早点出门。

    她扯起嗓子叫道:“叔,给我来两条排骨,两块五花肉!”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朴知婉才拎着两袋猪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还好来得早点,来晚了根本买不到。”

    回到家时,李英已经把面包都准备好,在门口等了。

    “人很多吗?”李英见女儿回来,便把车往外推,她早已经等候多时。

    “是啊,太难买了。”朴知婉叫苦。

    “辛苦你了,妈妈出门了,你看好弟弟。记得把肉放冰箱。”说完就出了门。

    朴知婉把肉放冰箱里,任务圆满结束,这才松口气去倒水喝。

    她抬头看着家里的挂钟:早上7点半,原来时间还这么早。

    她进妈妈房间看见朴知乐敞着肚皮睡得正香,浑然不知外面的“兵荒马乱”。

    朴知婉没了睡意,她又走到厨房看了看,妈妈应该起得很早,粥已经煮好了,刚出炉的面包也放在了桌上。

    接着,她走到院子抬头看着天空,不似往常一样太阳高高挂起,而是布满了乌云,偶尔吹过一阵风,台风是真的快来了。

    “叮铃铃,叮铃铃。”家里的电话响起。

    朴知婉走过去接起:“喂?”

    “知婉,这么早起床了?”是爸爸朴明华打来的电话。

    “爸爸,我要早早起来买猪肉呢。”

    “这么棒,你妈妈和弟弟呢?”

    “妈妈出去卖面包了,弟弟还在睡觉呢。”

    “看新闻说家里要刮台风了,到时候你们注意安全,别乱跑。”朴明华叮嘱道。

    “嗯嗯,知道了,爸。”

    挂完电话后,朴知婉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就在这时,电话又再次响起。

    朴知婉转身接起:“喂,请问是哪位?”

    “这里是朴知婉家吗?”

    “对的。”

    对面接着说:“你就是知婉吧?我是你班主任陈老师。教育局发通知了,星期一不用上学,至于星期二还要等进一步通知。”

    “好的陈老师,谢谢。”

    看来今年的台风还是挺强的,趁多放一天假,就多预习一下课本吧,也准备月考了。

    广播说台风是下午到的,朴知婉检查了每个房间的窗户以及院子是否还有没来得及收的东西。

    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朴知婉家还是住的小瓦房,朴知婉读三年级的时候十二级台风把瓦房屋顶都掀开了,再后来,刮强台风时,妈妈就带着她借助徐莉家。

    现在能有坚固的小楼房,都是靠爸爸妈妈勤劳的双手盖起来了,再也不用担心屋顶被风吹走了。

    但是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朴知婉心里还是没由来地发慌,被风吹动的乌云怎么都没变少,不知道这次台风又会给村里带来怎样的损失。

    吃完午饭,朴知乐嚷着要出去玩,朴知婉哪能让他这个关头跑出去,万一台风提前来了呢?没法子只能打开了电视给他播放动画。

    朴知婉盯着客厅的挂钟,已经12点了,妈妈还没回来。她想象着妈妈迎着狂风开电动车的样子,心里颇为担心。

    为母则刚在李英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李英长得瘦瘦小小,但是从不在他们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小时候朴知婉体弱多病,常常半夜发高烧,李英就背着她半夜敲开诊所的门,朴知婉还将这段经历写成了作文,并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后来有了弟弟,养育家庭的生活压力也更大了,李英也常常出去卖面包或者帮人家干活。

    所以,虽然有时朴知婉很不乐意带着弟弟这个跟屁虫,但是她知道如果她不帮忙带弟弟,就没人能帮妈妈了。

    朴知婉拿起家里的座机拨通妈妈的电话,却听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朴知婉没由来的心慌,这让她想起她六七岁的时候,因为睡得早,李英就把她自己放在家里,会去邻居那里聊天,朴知婉起来上厕所没看见妈妈,小小的人儿便自己出门,她还记得那皎洁得如白炽灯一般的月光洒在整个村庄,伴随着高低起伏的虫鸣,踏上了寻找妈妈的路。

    虽然她如今是初中生,但是她还是忘不了那种找不到妈妈的恐慌。

    门口种的树被吹得哗啦啦作响,窗户也被风敲打着,门吱呀吱呀前后动着,合奏成朴知婉心里兵马慌乱的交响曲。

    妈妈说不能乱跑,可是万一妈妈不小心摔倒了,台风天又没什么出门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朴知婉抱起朴知乐:“弟弟,妈妈电话打不通。趁风还没变大时,姐姐要出去找一下妈妈,你去徐莉姐姐那待一会。”

    敲开了徐莉家的门,只有徐莉在家。徐莉的妈妈去她奶奶那里帮忙了,看看门窗那些有没有关好。

    把朴知乐交给徐莉,朴知婉便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小婉,你可千万注意点啊,风大的时候你躲着点。你妈妈肯定没事的。”徐莉担心地说道。

    “没事的,我很快回来,麻烦你了。弟弟你要听话。”朴知婉摸摸朴知乐的头,然后骑车走了。

    朴知乐撇了撇嘴巴,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小子,姐姐给你拿小饼干吃。”徐莉抱着朴知乐进了屋。

    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山上的风车呼呼地转个不停,山林被吹成连绵的“波浪”。朴知婉迎着风骑得艰难,空气中还夹杂着细雨,打在她脸上她顾不得抹。

    在台风天骑车可比上坡路难骑多了,朴知婉索性站起来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村口的大石头,朴知婉也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加快速度骑上去想进一步确认。

    “知婉?你怎么在这?”朴知婉没看错,这个人正是李英。

    “妈,我打你手机关机了,我不放心想出来看看你到了没。”朴知婉看着满脸惊讶的妈妈说道。

    “哦哦,我出门急忘了看手机有没有电了,让你们担心了。快回家吧,风渐渐大了。”李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是从小含蓄的性格,好像也只能表达于此了。

    朴知婉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我学校和弟弟学校老师都打电话过来说明天停课。”朴知婉把消息告诉了李英。

    “好的,也在预料之中了。弟弟是放在徐莉那里了吗?”

    “是啊,我跟他说好了,他还是挺乖的。”

    李英点点头,感到很欣慰。

    回到家安顿好后,没一会狂风就好了。呼啸着好像把房子包裹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下得又急又猛的暴雨。

    朴知婉感到了累极了,早上早起,刚才又迎风蹬了一路的自行车,听着呼啸的狂风,在床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屋子里黑乎乎的,才知道停电了。

    她从房间走出来,看见李英端过来一盏煤油灯,火光跳跃着,在狂风暴雨的天气里让人感觉很温暖。

    “什么时候停的电啊?”朴知婉问道。

    “你睡着没多久就停电了,估计今晚都可能没电了。”

    台风天停水停电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好在水没停。

    早早吃完饭,借着煤油灯看了会书,朴知婉拿出了收音机听广播。

    呼啸而过的狂风像个野兽敲打着门窗,丝丝凉意透过缝隙钻进来,朴知婉缩着身子爬上了床,边听着节目边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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