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与云舟一样,只会做鸡蛋面,还是在云舟做的时候悄悄偷学的。
刚去米兰的时候,想靠自己的努力去赚生活费,就拒绝了家里的经济支援。一个人去餐厅打工,余笙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英语不错,基本的交流还可以。虽然有时会因为是外国人收到莫名的歧视和挖苦,但因为语言优势,不用花时间再去读语言学校,所以余笙在挣到第一笔学费前就没有去学校报道。
她常常会坐在米兰大教堂前喂鸽子,她眼神在每个人的身上浏览,她渴望着,渴望着下一秒就是那个熟悉的少年向她跑来。
可是没有,期待一次次的落空,就连和他相似的影子都没有。
但是余笙依旧会在空闲时来喂鸽子,就算错过无数次,但总有一次是擦肩而过,在肩膀碰触的那一秒,就不算错过。
将鸡蛋搅散入锅,与面条相融合。余笙喜欢吃煎蛋,所以她会在额外在旁边煎一个煎蛋,出锅后加入喜欢的配菜就完成了。余笙一般会选择加几片火腿和小白菜。
余笙没有开大灯,反而选择了姜舒缇给她准备的小夜灯,光照范围不多不少,恰好她那一片。
余笙夹了一筷子面入口,又吃了一口煎蛋:“和你比起来,是差了点,但是我觉得我做的也不错。”她笑了笑,一边筛选新的设计主题一边吃完了面。
明天就是“余舟”国内官方店正式的发布会了,余笙从酒柜里取了一瓶红酒,倒了一杯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面对一切未知的事情,她都是不安的,尽管是明天她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品牌的发布会。
煮面的时候,姜舒缇打电话来说,一会一个快递到,是她选好的礼服,要余笙明天穿,而她也安排好了明天的妆造事宜。
托红酒的福,余笙被闹钟叫醒,一直以来只有余笙早闹钟几小时,被闹钟叫醒还真的是稀奇事。
而姜舒缇电话里说的顶级妆照团队就是她自己,姜舒缇是化妆师,前几天刚跟一个小剧组的妆造回来,就马不停蹄来为余笙做造型。
“你是要累死自己吗?”余笙看着盯着两个黑眼圈的姜舒缇摊在沙发上,给她冲了一杯咖啡。
“啧,我那是工作没办法,可你不一样啊,你可是我的小宝贝。”姜舒缇将咖啡一口气干了个干净:“再说,我可不是小喽喽,我只是督场加改妆的,工作量不大,放心吧。”
“你要不要……来做我的助理?”
“?什么?”
余笙轻叹一口气,靠在姜舒缇的肩上,玩着姜舒缇衣服上的蝴蝶结:“我刚回国,没什么认识的人,国外的助理还有国外的事务,你也知道的,我不敢用一个我没接触不了解的人,而且现下我也确实缺个助理。”
姜舒缇点点头:“那我可要这个数!”
“我人都是你的了哎!”
姜舒缇的技术确实不一般,余笙不禁赞叹:“八年了,原来我就这么丑了八年。”
姜舒缇被逗笑,把衣服扔给余笙:“赶紧换衣服,来不及了。”
“‘余舟’品牌创始人,著名设计师余笙归国,并于今日在国内开办了品牌发布会。据悉,这是余笙第一次公开出席她个人的发布会,关于‘余舟’创始人的神秘面纱终于要揭开……”
“写的什么这都?”余笙只觉得头疼,她扶额:“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他们写这些东西?……”
“习惯就好了,不这么写没人看啊。”姜舒缇理了理余笙的头发:“也好,咱们也免了一份造势的钱。”
“姜姜,我好像见到云舟了。”余笙突然说。“上次的酒吧,因为灯光昏暗,我看不清,差点儿被人撞到,但是我却被一个服务员扶住了。”
“你看清长相了?”
余笙摇摇头:“没有,那里的服务员都戴着面具。”余笙愤愤的拍着座位扶手:“你说这个酒吧,服务员戴什么面具嘛!难不成还会被富婆看上嘛?”
姜舒缇看着余笙恼怒的模样,不禁失笑:“万一呢,你这个富婆不就看上一个?”
“……”余笙语塞,带着“怒意”大口喝了几口咖啡,靠在座椅靠背上,闭上眼睛:“但是真的很像他。”
“小笙,八年间你一直没放弃有关他的任何消息,我和江遇也一直在找他。可是八年了,八年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姜舒缇低声道:“就连云母都另冠夫姓,小笙,我们都想回头就能看见他,你不要着急,你身体弱些,先照顾好自己才行。小舟那边有我们呢。”
“舒缇,我明白,我相信一定回头就能看到他。”如姜舒缇预料的一般,余笙是不放弃的主儿,在各个方面。她是了解余笙的性子的,而且没准儿真的是余笙说的那样呢,她真的看到了。她拍拍余笙的手:“需要帮忙告诉我,我相信你。”
因为各大媒体的报道,还给余笙冠了一个天才设计师,天才创作的品牌的噱头,导致活动现场被为了个水泄不通。
“喂,舒缇,你带着小笙从A通口进,那边没人。大门这边我们部署了警察。”
“我们从A口进。”
“怎么了,江遇吗?”
姜舒缇将余笙的东西收拾好,并给她披了一件外套:“对,他提前一步接到消息,说大门现在人流量很大,他们的人在进行疏通和管控。”
与江遇说的一样,大门处基本被围死。姜舒缇护着余笙一路小跑到后台休息室。
“一个发布会而已,搞得这么离谱。”余笙揉着因为高跟鞋而酸痛的脚踝。
“你一直都穿不惯高跟鞋,十八岁的成人礼也是一样。”姜舒缇递给余笙一个小冰袋:“敷一会吧。”
离发布会还有段时间,江遇买了饭喊姜舒缇下楼去拿,大门处依旧如初,江遇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出来。
“舒缇,我是不是瘦了许多?”江遇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弄的姜舒缇一脸懵。
“什么东西?”
“我从那人群里还不容易挤出来,和沙子一样,密不透风的。”江遇用手捋着衣服上被挤出来的衣褶。
“小笙说,她好像见到云舟了。”姜舒缇话一出,江遇的动作也瞬间顿了一下,他有些讶异的看向姜舒缇,姜舒缇接过打包好的东西,点点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助他们,相信他们。”姜舒缇叹了口气道。
午休时间,休息室只剩下余笙一个人。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比在米兰好像胖了一些,因为姜舒缇的妆容脸也精致了不少。
“叩叩——”
余笙嘟着嘴起身去开门:“你不是带钥匙了吗?”
门开了,进来了一把锋利的刀刃。
也就是一瞬间,余笙伸手握住了那刀尖。
血顺着刀刃从手心里淌出,一滴滴的落在地上,砸出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谁?”余笙眼神暗了下去,声音也冷了许多。
“凭什么是你?你设计的东西不过尔尔,凭什么是你!”面对狂躁的很,像一头狂暴的狮子。
“我在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谁?”余笙冷声问,她握着刀,一步步逼近。
“余笙!”一个穿着淡蓝色连帽衫牛仔裤,戴着着帽子的口罩的人向余笙跑来,并且在对方注意力游离时一脚踢掉对方手中的刀具。
“余笙,你怎么样?”男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手帕缠在余笙的伤口处。
“云舟?”
在余笙问出口的这一瞬,万物复苏。
“云舟,是你吗?”余笙急切的握住男生的手,字字急切:“是你吗?”
男生将帽檐压低了一些,挣脱开余笙的手,并后退了一步:“你认错人了。”
余笙眼眶泛红,她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身形,甚至带着一丝不服气:“那你抬起头看看我。”
“你认错人了,警察来了。”男生说完,打算转身离去,而却余笙跨步上前,用受伤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血迹再次顺着余笙的手腕淌下来。男生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想抬起手却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余小姐,你这样纠缠不清,一会警察来了我很难解释清楚的。”尽管他已经让自己努力镇定下来,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生硬,但最终他还是无法对她说出一句重话。
他有些怨恨自己的心慈手软,他叹了口气,咬咬牙甩开了余笙的手,同时有少许血迹也随着甩开的弧度溅到他脸上:“放手。”他眼底掠过一丝苍凉,他甚至笑了一下,却是无休止的自嘲。
“你若不是云舟,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余笙哽咽着,她眼神不甘的盯着云舟,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余笙,那个天才归国设计师,谁不知道,现在全网都是你的新闻。”他尽力的平复着心情,努力让自己说一些过分的话,可这太难了,自出生起,他就没对余笙说过一句重话,云舟眼眸微颤,他在小心的观察着余笙的神情。
“云舟,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余笙咬着下唇,语气满是委屈。
杂乱的背景音逐渐平静,静到好似能听到血滴滴在地上的声音。
这样下去不行,云舟心道。他眸光暗淡了几分,深呼吸后像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你凭什么以为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如此重要?”言语的轻蔑,眼神的轻蔑。
余笙目中愕然,一直忍着的眼泪终究还是砸在云舟的手上,云舟心底一痛,别过头不再去看余笙。
“小笙!”姜舒缇和江遇跑来,打破了如同冰窖般刺骨的沉默。
“余小姐快些去医院吧,在这样血要流干了。”他用余光看向身后的余笙,有些狼狈,有些可怜,还有些心疼。
“小笙,你怎么样?”姜舒缇紧张的看着余笙的伤口:“走,我们去医院。”
余笙失神的坐在急诊处,任由医生处理伤口,酒精到下去,混着鲜血流在桶里。她目光呆滞,姜舒缇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痛而背过身去,余笙愣是一声不吭 。
“小笙,那个人我们抓到了,简单问了一下是因为创业失败,又恰巧赶上你的发布会,恨你凭什么一战成名而他却不被待见。”江遇打开一瓶水:“喝点水吧。”
“江遇,我看到云舟了,我很确定是他。”江遇和姜舒缇面面相觑,姜舒缇轻轻揽过余笙靠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眼泪顺着眼角到鼻尖最后在滴在姜舒缇的肩膀上。“我真的看到他了……”姜舒缇心疼的替她擦着眼泪,“但是他为什么不认我呢……”
江遇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余笙的样子,也心疼的要命。余笙与云舟青梅竹马,从生下来就几乎没怎么分开过。江遇时常会和姜舒缇说,余笙独自一人八年,是怎么度过的。余笙是他们四个人中月份最小的,所以江遇和姜舒缇一直当妹妹宠溺她,他们四个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余笙都没露出过如此不堪。
“小笙,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依法,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不和解。”
江遇笑了笑,余笙本就如此,从不会放过属于自己的机会也不会给任何错误机会。
宴会场楼梯间,云舟摘掉帽子口罩,靠着墙,衣袖上还有余笙干涸的血迹。他靠着墙渐渐下滑坐在地上,本打算远远的看她一眼的,没想到一上楼恰好看到余笙握住刀刃。根本没多想就跑上去了,直到被余笙喊了名字才反应过来。
“傻子。”他自嘲的笑了笑,神色悲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余笙还是再说自己。云舟低头看着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有江遇和姜舒缇在身边应该没什么大事。
余笙每喊一次他的名字都是一次心跳,他不知道以什么样子去见她,所以只能不去相认。可没人预料到那次酒吧的见面。云舟眼眶泛红,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那么不堪。
他不可以见她,不可以与她相认。他早就不是八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张扬追风的云舟了。
“应该不会和解的吧小笙。”他垂下眼帘,绝望的看着楼梯间那一扇只够透光的窗户,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也恰好不偏不倚的避开了他。他将头埋进双臂间,试图压抑他的抽泣。
“就到此为止吧。”他轻轻拍着自己,小声而悲苦的喃呢。
唯一陪伴他的是自己的影子和楼梯间昏暗泛黄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