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打开房门,对着云舟鞠躬:“请。”
云舟将她扶起来,迈腿走进去却站在门口不动,余笙把身子伸出去在楼道四处张望了一番,一脸问号问:“你在等人吗?”
“我在等你。”云舟开口说,余笙眼底闪过一丝欢愉,她立马靠近云舟,故意扭捏起来:“等我?我不是在这儿吗?”
云舟无语,他将余笙抵在墙上,两个人身体严丝合缝的紧紧贴在一起,鼻腔喷出的潮湿的呼吸,气氛开始有些黏腻。他低头凝视着她,眼眸在灯光中一闪一闪的,如火焰般的赤热好似要将余笙烤化,彼此感受着对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余笙脸颊慢慢爬上了一丝红晕。而此时门口的感应灯恰巧灭了,灯灭的一瞬间,余笙抓住他的手腕。
“我知道你又要走了,但你能不能先别走,帮我把灯打开,我看不到。”余笙带着恳求的声音让云舟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楚。云舟叹气,手在墙上摸索,摸了一会儿摸到一个小兔子形状的东西,他自言自语:“兔子?”
“兔子?啊!就是那个,你拍两下就亮了。”
云舟按照余笙说的拍了两下,就在他们两个人脚边,一个小兔子形状的夜灯亮了。余笙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视线从模糊到清楚,直到聚焦到云舟的脸上,余笙的心跳意外的再次开始加速。
“你……这么近……吗?”余笙伸出手指戳戳云舟的胸口,视线相交,中心点是烟花。
云舟道:“瘦了。”这一次是感性压制了理性,他抬手抚摸着余笙的脸颊,像是捧着一个举世珍宝,小心翼翼生怕磕碰。手心的温度在上升,身体也开始燥热起来。
云舟的手游离在余笙的脖颈处,如脸颊一样滚烫,他蹙起眉头:“你发烧了。”
“嗯?”余笙懵懵的看着他,反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有吗?”
云舟点点头,用手指关节在她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你昨天回去没有喝药吗?江遇没和你说吗?”
“说了,但是我忘记了。”八年后,云舟第一次牵起余笙的手,手指从手腕逐步入侵到手心,手指交缠,偷溜出指缝,渐渐与她十指相扣。云舟若有若无的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余笙的手背,动作轻柔而小心,在皮肤触碰的一瞬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笑容绽放在无人知晓的暗色里。云舟牵着她:“医药箱有吗?”
“有!左边柜子下面。”
云舟顺着余笙说的方向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来,从里面找出温度计递给余笙:“自己去那边量一下。”
余笙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袖,眼神焦急:“你要走吗?”
云舟心里懊悔,千不该万不该今天答应余笙出来见面的请求,有些难缠。
“我不走,牛皮糖。”云舟抹掉余笙抓着的手,放在手心里拍拍,小声说。
“那我可以提要求吗?人家都说病人最大。”
“什么强盗道理?说吧。”
“我想吃鸡蛋面。”
云舟身形一僵,随后抿抿唇,望着窗外出神,半晌却也只是说了一句:“不会。”
余笙撇撇嘴:“那我自己来。”
一阵阵无奈的心酸啃噬着他的内心,余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夹杂着无可奈何却好似有些宠溺,云舟转身把余笙按回沙发上:“我知道了。”
家里只有厨房亮着一束灯光,余笙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取了一个围裙:“云舟,戴上。”她挥挥手:“头低一些。”云舟听话的低下头,而余笙垫了一点脚尖将围裙套在云舟身上,余笙拍拍云舟的手臂:“转过去。”余笙在云舟身后打了一个蝴蝶结。“看起来还不错。”
从窗户上映照的影子来看,温暖的灯光,做饭的男人以及……为男人系围裙的妻子,几个因素加载形成幸福。
“事先说好,我很久没做了。”云舟把温度计消息后轻轻的放在余笙嘴里,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毛巾放在余笙的额头上:“安静的躺一会儿。”
躺在沙发上看着最新的时装秀,发烧带来的疲惫感逐步席卷着她最后一点精神劲儿,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也越来越冷,她又把毯子拽了拽,喃呢着:“你可不能走啊……云舟……”
手中的遥控器掉在地上,不大不小的声音吓的云舟一抖,差点儿切到手。手在围裙上擦擦,急忙跑过去看到余笙睡着了,紧张的心落地,云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他轻手轻脚的拿出在挂在余笙唇边岌岌可危的温度计,对着厨房的光看了看,38度,不算低。云舟将余笙漏在毯子外的手小心的放到毯子里,又去洗了洗毛巾。
他轻柔的给余笙擦着脸,此时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云舟爱怜的抚摸着余笙的脸颊。“总是会梦到你,初次见面还有些不可思议。”云舟眉眼如水,眸中喜爱仿佛要淹没余笙
他动动唇,略带着些自我鄙夷:“小笙,我好想你。”云舟终于说出这句在心里憋了八年的话。他将余笙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捋到耳后。方才路过余笙家里的落地镜,他突然驻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个凄惨的模样。长长的头发无型的趴在头上,因为瘦了许多,一件均码的体恤在他身上都松松垮垮的,泛红的眼尾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还有些冒头的胡渣。一进门的柜子上余笙摆着一张学生时期的云舟的照片,有些模糊,云舟仔细的看了一番才发现是高三那年的毕业照,云舟的照片是余笙剪下来的。
他走过去,将余笙抱起来,好轻,云舟眉头皱了皱,肉眼看起来是瘦了些,但没想到这么轻。他用身体抵开房间门,将余笙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坐在床边,眼神温柔的盯着余笙,过了好久,才想到要在量一次体温。云舟轻轻唤道:“余笙……余笙醒醒。”
余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云舟要走,一把抓住云舟的手:“去哪?”
云舟一顿,转身拍拍余笙的手,低声安慰道:“我去拿温度计。”听到答案的余笙这才放开手,云舟松了一口气,出去端了粥拿了温度计。
“先吃点东西。”云舟将余笙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处,自己也好搂住她。
云舟盛起一勺白粥,吹了吹:“来。”余笙将头撇开,小声说:“我不想吃没味道的,本来生病就很可怜了,还要吃没味道的,这不是更可怜吗?”
云舟被她的话逗笑:“我加了肉松啊小祖宗。”
听到肉松,余笙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云舟点点头。
六岁那年,小余笙感染了风寒,烧的很厉害。恰巧余笙爸妈在国外出差,家里阿姨做了白粥但是余笙死活不吃,无奈之下,阿姨给云家打电话,电话是云舟接的,接完电话,云舟立马上楼换衣服:“妈,我去一趟余伯伯家。”
“怎么了?你余伯伯不是在国外吗?”云母从厨房出来,拍拍手上的面粉。
“阿姨说小笙感染了风寒,烧了很久,现在温度降了一点但是怎么都不肯吃东西,我去看看。”
云母点点头:“等一下,我做了苹果派,你给小笙带一些。”
和现在一样,小云舟怀中靠着小余笙,云舟吹吹粥送到余笙面前,余笙扭开头:“你来了也没用哦,本来嘴巴就没味道,再吃没味道的我不和失去味觉一样吗?”云舟叹气,捏捏余笙的脸颊。
“我加了肉松。”云舟小声在余笙耳边说:“我妈还给你带了苹果派。”
“很熟悉吧。”余笙轻声说:“六岁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哄我喝粥。”
“可我们早就不是六岁了。”
“可你依旧给我加了肉松。”
余笙眉眼弯弯,从云舟手里接过那碗粥,一口一口吃到见底,期间,她盛了一勺给云舟:“尝尝。”云舟身体向后挪了一点,摇摇头:“我不喜欢吃。”
余笙表情夸张的“哦~”了一声,吃掉最后一口:“你明明很喜欢吃肉松。”
云舟眼底掠过一丝慌乱,他有些尴尬的左右波动着头发。云舟很喜欢吃肉松,因为那是小时候不吃饭时云母的杀手锏,所以他才会在余笙闹着不吃白粥时加肉松。
“云舟,你好像在躲着我。”
“小姑娘有时候不要好奇心太重。”
余笙将脸突然贴近,她喃呢着:“是我太丑了吗?”
云舟忍着笑意将她推开:“你当生活电视剧吗?大帅哥会喜……”话音一顿,云舟慌张的与余笙的眼神错开:“确实不算大美人,但也……但也该吃药了。”
但也挺漂亮的。
“切。”余笙翻了个白眼,她起身从床上跳下去,全然不顾云舟身后的阻拦,赤脚跑到梳妆台,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个米兰大教堂缩小版,外形一比一复刻的冰箱贴以及一个迷你版的西装。云舟给余笙披上了毛毯,转而将她抱起,语气有些温柔的苛责:“你还在发烧,怎么能光着脚还穿这么少跑下来?”
“那你离我这么近,不怕我传染给你吗?”
“那我就可以不用照顾你了!”云舟将余笙“扔”在床上,盖好被子:“不许在跑出来了。”
余笙点点头,将刚刚的两个东西放在云舟手心上:“这个冰箱贴,是米兰大教堂,那里的广场很多人喂鸽子,我总是会一个人走到那边,然后和他们一样喂鸽子,一边喂一边看着广场的人来人往,我无数次的希望,我下次抬头看到的就是你的影子,可是很遗憾,没有你的影子,就连和你相似的身影都没有。”余笙吸吸鼻子:“你小子果然是独一份。”她又指指那个迷你版的西装:“这个是我第一次比赛获奖的设计,我连夜赶了个小的出来。”余笙笑了笑,小声的说:“正版的被学校拿走了,做展示。”
云舟看着余笙眼神谈论起设计时变得明媚而欢快,是艺术家欣赏自己作品的得意,满足与自豪使人感同身受。
“真厉害啊,我们小笙。”云舟轻轻捏捏余笙的脸颊。
“现在是你的了。”余笙说。
云舟有些惊愕的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余笙歪着头看着云舟,缓缓开口说:“冰箱贴是我想和你一起去米兰,一起去喂鸽子,一起找找看有没有熟悉的身影,西服是……我当时是想着你做的。”余笙吐吐舌头:“别想歪了,你的身形很好,是模特的最佳人选,但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只能想着你的样子做了,然后获奖了,这算你和我一起的。”
余笙拽拽云舟的衣袖:“要不我没把那个衣服偷出来,你穿穿看?”
余笙一句话让云舟有种吃了不喜欢的吃的东西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感觉,最后束手无策地摊手,憋出一句:“犯法的小姑娘。”
余笙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是吗?但是江遇是警察哎。”
云舟学着余笙的样子和语气,歪着头无计可施地叹息:“你认真的吗?”
“你笑了。”余笙突然说。
手指放在嘴角,轻轻向上扯:“你之前常笑,自此我找到你后,就没见过你笑了。”
“我明明笑了很多次。”
“但是你都不开心。”
云舟愣怔的望着她,眸底翻腾着晦涩不明的情绪。他紧闭着双唇,而后他垂着眼眸,头发的影子洒在脸上,看不清表情。他手指扣在手心里,留下了深深的指痕,默然不语。
余笙抬起手,迟疑了一下后,慢慢地一下一下抚摸着云舟的头,接着捧起他的脸,用手指抚上他的眉川,缓慢而轻柔的抹平。云舟望着余笙许久,直到眉间的乌云散去,哑声开口:“我很开心。”有点像是在抗议。
“我知道,但是不开心也是可以说的,这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