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仁没有张口问泽天想去救纪言的原因,或许是有些真相他也不敢探究。
张科端杯水给泽仁喝,轻声问,“咱俩怎么办?是等我去趟皇宫回来再退赛,还是现在就去医院?”
泽仁冷眼瞥了眼装在墙角落的摄影机哼了声,“都要走了还给他们走什么剧情!这破比赛!”
张科笑了下点头,“行,我收拾收拾,咱们去医院吧。”
身边是一个小包袱,泽仁坐在木头平板车上,张科抓起车把手对泽仁道,“你扶好了,咱们走了。”
泽仁点头,眼睛看着已经关闭的小院门,说了死心却未必过得去自尊心这一关,这一路行来,总结过后,却也只配得上灰头土脸四个字。
泽仁别过脸去,在心中叹息一声,却听张科道,“好好养伤,你的舞台在武术比赛上。”
泽仁定睛看张科,那淹没在心湖中的问题终于被抬出水面,他说,“你为什么对我不计前嫌?我明明就对你不客气。”
张科拍拍泽仁的肩膀,语气似个七老八十的长者般说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儿,看谁都不服,有了点失败就怨天尤人,我那些小师弟也这样,不过都被我打过来了。”
被张科这么评价,泽仁有点不快,他刚要开口反驳,就听张科又道,“其实我年轻时也招灾惹祸,后来被我师父打过来了,再后来我成了大师兄,怎么也要有个大师兄的样子。”
“看来我没你师弟惹人烦,你都没打过我。”泽仁不禁道。
“你要是我师弟,我早就打过去了,你可不知道我忍了多少回!你我毕竟不是同门,武林中还是要以和为贵。”张科说着又笑起来,那笑容真诚,却看得泽仁一阵寒颤,他想起来被张科踹骨裂的张科小师弟,忽然觉得幸好他们不是一个门派的。
泽仁与张科走到比赛场地边沿,有工作人员与他俩签退赛确认书,泽仁看着确认书,郑重的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瞥了眼张科,见张科的手不自觉的攥着。
泽仁在这一刻,忽然领悟到一件事,他与张科同在比赛中摸爬滚打,相比于自己万年老二的战绩,张科可一直都是冠军,一直站在浪尖上,现如今为了照顾自己才退赛,想到此泽仁眉头微皱,他拦住张科签字的手,“你继续参加比赛吧!”
张科却摇头,“我也累了。”话语落下,字也落下,张科将确认书平静的交给工作人员后又道,“我那个小师弟还在医院住着没人管,你和他正好俩人我一起照顾了。”
泽仁未再说什么推辞之语,他只是对工作人员说道,“我弟弟出来了,烦劳把他送去找我。”
踏出比赛场地的那一刻,广播响起,泽天蹲在墙脚苦笑道,“还真是头一次听见工作人员退赛还播广播的,我家也算是露脸了!”话语落下,振作着站起身,来时有泽仁扶持,路上有红袖、素素、阿依、纪言、张科保护,现如今只剩下他自己了,前路是什么不知,怎么夺得比赛胜利不知,泽天只有一腔无处发泄的火气,他只想奋不顾身的往前冲,不管那些规矩,也不论所谓胜负,只想着救出现在唯一活着的好朋友——纪言。
坐在电脑前的白简瞧着满腔热血的泽天恨不得直薅头发,心说了,就你,就你能干啥!一通电话打给总导演余国林,“您说后面怎么弄?收视率可都下滑了!咱不能虎头蛇尾吧!大结局总要收视爆表创新高吧!”
“我也愁啊!有看头的都死翘了,现在是钟黛碧一家独大,不出意外这小丫头独得五百万!”余导演跟着叹息道。
“您觉得~~泽天有戏吗?”白简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之所以这么小心谨慎倒不是因为别的,他是自己心里也没底,这泽天从比赛开始到现在也没什么突出的建树,就救红袖那段剧情还行,但是也没搅合出什么大风大浪来。
“嗯~~”电话那边是余国林的沉默,过了好半晌之后,余国林回道,“我比较看好魔青云。”
经余国林提醒,白简想起来还有魔青云这号人物呢!那也是个唇红齿白能勾搭小姑娘为他砸钱的俏模样,白简想到此奸笑了,“行,您别忘了兵符在泽天手里,赶紧让魔青云夺了兵符与钟黛碧大战吧!”
白简的话也换来余国林的奸笑,电话挂断,一个小小的荷包即将送到泽天的手中。
从白到黑,泽天一直窝在一处废墙后边,一直等到了夜半,他也不知道这时候是啥时候了,总之现在大街上万籁俱寂,连只蟑螂都没有。
双腿酸软,悄悄地扶着墙站起身,这废墙却也着实年久失修,根本经不起泽天的重量,在深夜中轰然倒塌,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甚是响亮,令泽天下意识退了两步,却还是没有躲过尘土的袭击。
呆愣几秒撒腿就跑,黑暗中仿佛藏着猛兽,不对,是不知道那里就会有猛兽,这些猛兽皆是人首人皮,但却凶恶堪比禽兽。
从一处街道逃到另一处街道,泽天知道他应该找个落脚的地方,可此时他却如惊弓之鸟,根本不敢降落。
再次躲到一处墙角,泽天舔舔嘴唇,他记着拐过这条街就是一间客栈,或许可以去租一间客房。
虽然想法很好,可却在要实施时再次踌躇起来,扒着墙探出四分之一的头看向客栈,那客栈前挂着的昏红色的灯笼像是长出了手来一般,正在频频招揽。
泽天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孤身一人的流浪虽时间不长,却已经令他精疲力竭,脑中出现一个“退堂鼓”,紧接着就被另一个“奋勇”击退,泽天下意识按住身上背着的小包袱,包袱里有兵符,现下这仿佛是唯一能救纪言出来的筹码了。
可这筹码到底要怎么利用呢?泽天却又是一脸的愁云密布。
幽暗的夜,继续蔓延着孤单,在这种时候,其实一个人独处并不可怕,反而是突然出现的人,能把活着的人吓得升天。
泽天瘫软在地,手指下意识指着面前的人瑟瑟发抖,这人身材高大、面貌帅气又笑容可掬,但在泽天这厢看来,却犹如黑面恶鬼。
“你~~你~~你哪里冒出来的?”
“您好,我是比赛工作人员,跟着您有一会儿了,见您停下才出现的。”工作人员礼貌又知进退的话语说出,可在泽天听来,却莫名来气。
“你先喊我一声不行啊?突然拍我要把我吓死了!”泽天埋怨着,他还瘫在地上,心道:还不过来扶我起来!
“深夜喧哗有碍公共环境,保护环境人人有责。”泽天看着信誓旦旦的工作人员,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想让工作人员拉他一把,却被塞了个小荷包,工作人员又道,“向你发布新的任务。”
荷包在手,工作人员微微一笑再蓦然转身,徒留下泽天一人在黑夜的墙角瘫着,寂静无声之后,泽天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随后是一阵无声的嘶吼,白简瞧着笑得前仰后合,问余导演那工作人员是谁,怎么这么招笑。
余导演不好意思的回说,“这是我侄子,非常喜欢泽天,所以走了个后门见见偶像。”
赵家俊问,“既然是偶像,怎么这么冷静,还这么矜持,还看着泽天瘫在地上不扶呢?”
白简砸吧砸吧嘴道,“这你不懂,他面上冷静其实心里慌得能跑马呢!”
正如白简所说,余导演的侄子余磊转到另一条街上时就不淡定了,那隐藏在一米九大高个子下的少女心砰砰的爆发,‘嗯哼’一声带着娇羞,心中默默祈愿道:纪言和泽天一定要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愿望虽没有实体,可依然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就如同泽天眸中的任务纸条,上面几个字:刺杀魔青云。
泽天想把纸条扔在地上,再用脚尖碾碎,直到纸条与地面上的土合二为一,但他并未冲动,他已经成熟懂事,他发誓自己再也不被节目组摆布。
将纸条小心的放进小荷包,再将小荷包小心的放进小包袱,刚才还没有主意的泽天,现下已经想好了未来路的方向,他转身离去,却毫无留恋。
跑到吐蕃国的驿站,泽天用了十五分钟,扶着围墙喘着粗气,瞥了眼站岗放哨的两个侍卫,虽然从侍卫的眼中瞧出来鄙夷,泽天还是招招手道,“通报魔青云,说泽天来找他了。”
见过自寻死路的,却没见过自投罗网的。
魔青云听到侍卫的通传也是一愣,心道,纪言深陷囹圄死期不远,张科、泽仁已经退赛,现如今他这小家雀蹦跶到自己的面前,难道是想让自己给他一个痛快?
魔青云冷笑,就算是他不想,自己也可以给他个痛快,留他在这比赛也会受尽屈辱,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自己也算是积福做好事了。
因魔青云已经下定了主意,所以当泽天走进小厅见到魔青云时,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把刀、一碗毒酒和一根白绫,泽天眼皮子跳了,心道:不会就交代在这儿了吧?
“选吧!”没有交谈,没有寒暄,魔青云直接说了这话,他微挑眉梢,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情。
泽天从小包袱里摸出来小荷包拍在桌上,“刚接到任务,要杀你。”
因泽天直截了当的话,魔青云愣了下随后却又笑了,这笑容带着轻蔑和不屑,看得泽天很是恼火,魔青云反问道,“你杀得了我?”
泽天摇摇头,“我杀不了你,所以我来跟你做个交易。”
魔青云没接话,他只是微微昂了昂下巴,像是在说:凭什么?
“兵符在我这里,你想要吗?”
“那你想要什么?”魔青云问道。
“借我些人去救纪言。”
泽天面上平静,那敛去小心与胆怯的脸孔上,只有令人惊诧的坚韧,魔青云微微眯起眼睛,再次细致的打量泽天,再是一声轻笑,“我现在抢过来也可以,为什么要借人给你?”
泽天咬咬牙,从小包袱中掏出另一个小荷包拍在桌上,“这是兵符,现在可以给你。”
“我说借你人了吗?”
“此去,大概率我与纪言被淘汰,小概率两边儿两败俱伤,最不可能的结果是我把纪言救出来。对你,哪个结局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魔青云不得不承认,泽天确实变了,他挺起了腰,支起了背,变得别人再也不敢小瞧了。只是,魔青云不懂泽天的执著,“明明知道会死,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我不想活了,所以想在死之前,轰轰烈烈的来一场。”
魔青云未再言语,他盯着泽天看了半天,最后站起身,走到泽天的面前,瞥了眼桌上装着兵符的小荷包,手按住,“行,人我借你,明儿一早在这儿点数。”
听到魔青云的回复,泽天点头后转身出了小厅,瞧着外面漆黑的夜,魔青云攥住得来不易的兵符,心突突的猛跳起来。。
屏幕前的赵家俊瞥了眼白简,悄声道,“泽天没有按照你们的剧情走,怎么办?”
“你觉不觉得,我们都小看泽天了。”
“现在改剧情吗?”赵家俊又问。
白简却摇头,“有一天,你最爱的人身骑白马,手握银枪,千军万马中冲向你,明知道这是无归路,却依然奔向你,那样的义无反顾,那样的无生无死。”
赵家俊听着白简动情的话语,心中也涌进千言万语,最后他叹道,“收视率一定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