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雾霭的灰蒙衬托着霓虹灯下的都市，彷佛是一只巨大的夜猫，正慵懒地伸着懒腰。这是午夜最热闹非凡的地带，全国最繁华的中心城市之一海宁。

    商业街两旁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上班族正加班加点地赶着自己的工作，诉说着海宁的打工人的辛酸。相比之下夜班族的狂欢给城市增添了一丝繁华与活力。夜间电影散场，对对情侣手拉手熙熙攘攘走在霓虹灯下的街道上。酒吧的好友畅言着今日的趣事，杯杯相碰。

    夜故。

    不起眼的角落，卡座上周斯睿正在起卦，几分钟后眉头微微皱起，左右思索，随后薄唇微动：“红颜易逝，君王无情，结局早已成定数。”

    对面的女人不解，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疑惑道：“能具体说清楚吗？”

    周斯睿看了下手机弹出的界面，嘴角勾了勾，努力压下，叹气道：“你男朋友前任多吗？”

    对方似乎了解了什么，眼睛渐渐泛红：“现在他很专一的，对我也很好。”

    周斯睿摇摇头，没说话。

    女人正想争执，手机铃声响起，起身拎包离开。

    见状，周斯睿给一旁玩手机的李糖递个眼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好苦。

    随后面带难色地放下。

    李糖瞥了眼急匆匆离去的女人，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你真能看出是渣男？”

    周斯睿起身，微微一笑：“当然！”

    “怎么说？”

    “天机不可泄露。”

    李糖切地一声：“装模作样。”

    周斯睿不以为然，看了看手表，开口道：“不说了，我要回去了，明天上班还得交材料。”

    “最近这么忙？”李糖喝了一大口酒，露出一点满足。

    “烦死了，新来了几个海归的博后，据说特别有能力，有个胸外的，上次专门为他聚餐庆祝，我老师也去了，回来就给我们打鸡血。组里又开始卷起来了。”周斯睿满心怨恨，叹了口气，招了招手，离开了。

    李糖深表同情地摇摇头，感叹道：“医院的牛马啊，太难了。”

    二楼中心的卡座，可以瞥见酒吧全景，桌上摆着一瓶伏特加和几杯刚调和出来的鸡尾酒，围坐着几个公子哥。

    “谁啊，这人？”沈屹钦不经扫到刚才的景象，递个眼神给江羽，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熟悉。

    江羽顺着沈屹钦眼神望过去，“经常来玩的，和那歌手是朋友。”指了指李糖，然后搂着沈屹钦的肩膀：“最近好像说她会看生辰八字，挺准的，好多人找她。要不要去找她给你看看？”

    沈屹钦嫌弃地推开江羽的手：“我去看什么？”

    “就是，我们沈医生可是要前途有前途，要事业有事业的，去算什么？你才应该去算算你是不是红颜薄命。”朋友碰了碰江羽，语气带着玩味。

    “去你的，来，祝贺我们沈医生结束学业。”江羽忒了一声，打开身上的手臂，举起酒杯，其他人也跟着拿起面前的酒喝了口。

    这是沈屹钦回国后第一次出来，之前由于工作上的事情，好几次江羽叫他出来，都说没时间。

    江羽放下酒杯，看向沈屹钦，良久才开口：“人要往前看，别留恋过去了。”

    沈屹钦闻声，握酒杯的手停顿了，望向江羽，不解道：“谁想过去了？”

    朋友一本正经地帮腔：“那为什么两年了还单着，你不怕这玩意憋坏吗？”笑着正准备去碰碰他。

    被沈屹钦躲开了，“滚蛋。”思考了几秒说：“这两年学校医院工作上的事太多了，没时间。”

    江羽瘪瘪嘴，不相信，看了眼手机微信，“一天天的没时间，不是有现成的吗？”

    沈屹钦知道他的意思，“疯了吧你，我们从小就当王晨熙是妹妹好吧。”

    江羽不当回事：“可她没把你当哥啊。”

    沈屹钦不耐烦，靠向椅背：“别瞎说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江羽打开手机屏幕给沈屹钦看，是王晨熙发的消息。

    “可过不去，这么些年，这小妞天天打探你的消息，知道你回国了，这几个月正忙着处理学校的事，赶着回来呢。”

    沈屹钦无奈，脑袋有点涨，捏了捏眉头。

    次日一大早，海宁第一附属医院，呼吸科会议室传出刘添的声音。

    “我说你们，就不能卷起来吗，啊？年轻人，还没我一中年人有干劲，你看看最近新进来的一批医生。”刘添喝了口茶，拍着桌子，“人家那是海归博后，发了那么多文章，你们呢，尤其是你。”指了指周斯睿，“你一天到晚是来上学还是跑腿的？”

    余光瞥见刘添看着自己，周斯睿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表情一顿，随后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小声道：“我上班上学不是一起的吗。”

    “哟，你还知道是上班上学啊，买材料挺积极的，做实验、发论文怎么没那么积极？实验室滑水，文章没进展...”刘添发着火，刚想再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喂，李老师啊。”接起电话，刘添赶忙出了会议室。

    见会议室的门关上，周斯睿才松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躺在椅子上。

    又来！一开会就说这些话。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随后又唧唧咋咋了起来，除了周斯睿，还有李艾和两个同门的师兄。

    他们都是刘添带的博士生，前三位是凭着各种文章竞赛科研，在研三就招收到刘添门下，至于周斯睿，用她的话说，“我这一生的好运气都用在申博上吧。”

    在海宁第一附属医院，也就是宁一读完研后，本来没有再在医疗这个邻域发展的心思了。因为海宁市的高消费在全国之首，然而医学研究生、博士生的工资少的可怜，比不上那些金融、计算机邻域的人才。更不用说只研究生出来的周斯睿，研究生时就拿着三四千的工资，偶尔老板给点钱。

    宁一不提供宿舍，地处海宁繁华路段，周斯睿所在的科室是这些年新修建的院区，这里交通繁忙，四周的商业也是近年来发展起来的新产业，连通着学校、居民区和娱乐场所。早高峰时很是拥挤，周斯睿为了时间和安全综合考虑就在这附近的小区合租了套房，说是附近，但是平时骑她那个小电驴也要二十分钟的路程。这个小区也是背靠医院新修的电梯小区，物管设施都很齐全。周斯睿租的是一套很大的二室，面对着高昂的房租水电，工资可能就花在这上了。

    不过她也不是凭着这些钱生存的。

    朋友兼室友的蒋沐国外音乐学校毕业，由于从小接触音乐，毕业后有点厌倦这条道路，就放弃走音乐，转而投向甜品行业。她从小喜欢甜品，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甜点面包，不顾家人反对也要执意去国外进修甜品。蒋沐上手也快，聪明伶俐，肯勤学好问，求着师兄师姐教她，进修一年觉得差不多就回国了。回国后开始在家里搞甜品，一开始是摆摊和在网络平台营销，不过经常被城管赶。

    她和周斯睿相识也是因为合租，周斯睿思虑很多，怕一个人在出租屋出事没人知道，当时找了很多室友，由于生活习惯和习性都不和，最后无奈就选了蒋沐，本来抱着只是找合租室友的心态，没想到没心没肺的蒋沐很合周斯睿脾气，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有一次周斯睿上了手术后下班，实在饿急了，回到家看见原本应该在摆摊的蒋沐正在休息，“你没去卖面包啊？”

    蒋沐撑着头趴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说：“今天被城管赶。”

    周斯睿一边煮着红烧肉一边听着蒋沐唠叨：“面包都落地上打湿了，原本入不敷出的我今天又损失了几大百，不行！”蒋沐瞬间从沙发上爬起来，“我要转行了。”周斯睿转头又看见蒋沐拿出她的吉他弹了起来，“干脆去酒吧唱歌算了。”想了想，蒋沐又说：“我去当音乐老师怎么样？”

    周斯睿擦了擦手，滑动着手机看着工作群烦人的消息，应付着蒋沐：“可以。”

    蒋沐叹口气，放下吉他：“你们医院还缺人吗？我去当护工。”

    周斯睿一脸黑线：“护工哪有年轻人，再说了，你愿意去照顾别人吃喝拉撒吗？”

    蒋沐显示捶打着怀里的抱枕，后又自顾自地沉思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吸引她，“快好了吧？等会儿再说。”

    吃饭间周斯睿就和蒋沐商量：“你没想过开个店吗？”

    对面瞪大了双眼，嘴里包着饭嘟囔着：“想啊。”双手一摊，“没钱。”

    周斯睿放下碗，翻出自己的余额：“我投资，你开店。”

    当时的周斯睿在大学期间开始写网络小说，研一时在小说平台火了一把，收入每个月有个一两万，并且那本书卖了版权，前前后后加上她这些年写小说攒的钱，总共有个一百万。

    蒋沐看着屏幕里的数额，把嘴里的饭大口咽了下去，感动得快哭出来，冲过去抱着周斯睿，谁不知道她脑子里天天想着赚钱，居然把自己攒的钱拿给她开店，并且平时合租房里蒋沐做面包的机器材料就占了好多位置，水电用的也多，周斯睿仍和她平分，下班了还是周斯睿煮饭，但她却没有任何抱怨。现在又投资开店，万一生意惨淡赔了那可是几大十万啊。所以蒋沐一开始没答应，觉得风险太大了，连她爸妈都不支持她从事甜品行业，要是赔了，那她可没脸和周斯睿再做朋友了。

    周斯睿却觉得没啥，投资肯定是要有风险的，执意投钱开店，最后给蒋沐分析利弊，蒋沐同意了。周斯睿只投钱，如果有闲暇时间就去店里帮忙，蒋沐就负责店里一切事务，两人五五分成。

    取名九回面包工作室，在开业前几天，周斯睿特地带着蒋沐去她家那边最好的寺庙给两人请了座财神爷和平安符。

    就这样，九回面包工作室开起来了，现在两年多了，生意逐渐好起来，网络平台和实体店的生意也是爆满，蒋沐又招了学徒和零工。

    第一年就把成本给赚回来了。

    第二年年底两人分了各大概四十万。最近两人又在商量开一家咖啡店。

    那按照周斯睿的想法，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入不敷出的邻域挣扎呢？

    周斯睿坐在面包店的窗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拿了博士证，我出去开个药店生意也会好点吧。”

    “姐，你还真想开药店呢？”蒋沐嘴角一抽，“就这面包店我都还招人呢，你还不如直接在这店里帮忙，省的我再去招人，花那些钱。”

    “这话说的，开了药店我也可以招人，到时候我就可以来店里帮忙了。”周斯睿眼睛扑闪扑闪的，想象着以后药店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场景。

    蒋沐听了，摇了摇头，深知周斯睿可是提到挣钱就满身精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