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
“说真的,李老师怎么又打电话来?”李俊洋偷偷用气音说。李老师是刘添的师兄,在京都医院工作。
“上次的那个数据好像有问题,不能复现,现在怕是说添哥数据造假咯。”罗鸿易看了看手机,脸上露出烦躁的神情,群里又在催着收病人,现在他在心内,“上次费用你还没有去报销吧。”
“不急,这事还没说呢,要添哥造假这不就是全组人遭殃。”李俊洋望了望大家,电话又响了,叹了口气,给大家展示着屏幕,“护士长打电话了。”
这是李俊洋今天第7次接到护士长的电话了,任谁一天接同一个电话,都不可能不耐烦,还是一个全院上下出名的“老巫婆”。
“王老师,我这里开会呢。”李俊洋接起来,“啊?好的,马上来。”
今天李俊洋值班,挂了电话,开溜了:“说35床咯血叫我去看一下,添哥说了什么等会再给我说,我先走了。”
李艾望了望门口,刘添电话还没打完,看向周斯睿,问道:“上次给你说的那个材料去交没。”
“搞了搞了。”周斯睿抿着嘴,内心不知道骂的有多脏。
李艾就是周斯睿口中的npd,这不,现在又转向去给罗鸿易聊天了。
刘添手下还有两个研究生,平时有组里的男生在,她几乎不搭理周斯睿,再加上她经常指使周斯睿做事情。刚开始时周斯睿还觉得助人为乐,后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久而久之开始拒绝。
但是李艾又让周斯睿满意的是,她喜欢出风头,什么宣讲啊、会议啊,在刘添组里选,都是她去做,给诚心摆烂的周斯睿省了不少麻烦。之后的一篇描写NPD的文章爆红,周斯睿终于明白李艾就是人们口中的NPD。
又称为自恋型人格障碍,是一种以过度自我中心、缺乏同理心和强烈需要他人赞誉为特征的心理障碍。
刘添电话打完,回到会议室,又啰嗦一通,散了组会,留下了周斯睿。
“你怎么想的?你都三年纪了,明年毕业,连个像样的文章都拿不出来。你看看李艾,最近和胸外的文章又要出来了。”
周斯睿嘀咕着:“呼吸的文章都没搞懂,还去胸外。”她是真的烦李艾,一方面和李艾性格合不来,另一方面刘添天天拿李艾和她比,任谁都不高兴。
刘添原本略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你说什么?至少人家知道努力上进。你呢?一下班就没影。你是不是想延毕?”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学生:“博士毕业后,你怎么想的?”
周斯睿自然不说自己会转行,那刘添肯定得延毕,于是以回家找工作为借口搪塞过去:“宁一我肯定留不下,只有回我家的医院看看能不能进去。”
刘添:“宜南?那你回去是先成家后立业?”
周斯睿目光微微一顿,眼神流露一丝不解和惊讶:“不是,添哥,你怎么也说起这些来。”因为这几天办公室都在讨论人才引进,博士家属都能分配工作的事,自然而然讨论起单身的话题。
“我怎么问起这些,你们现在工作是一方面,生活也要重视啊,我可不想被人说自己为了压榨学生连他们谈恋爱的权利都剥夺了。”
周斯睿立马举起手,对天发誓的样子,“苍天可鉴,添哥你可是顶顶好的老板啊,谁会说你坏话。”
“行了,你也不用拍马屁了,我知道我好,只是想,说我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出生了,你们也应当准备准备。”
“俗话说的好,寡王一路硕博,才能建设美丽中国。”周斯睿铿锵有力地说。
“你别扯这些。”刘添挥了下手,“还建设美丽中国,先把自己手上的工作搞完才去建设中国吧。”
周斯睿:“我会努力的,紧跟添哥的脚步。”
刘添叹口气,知道周斯睿的德行:“你不要话说的漂亮,要拿出实际行动。”说完,又沉思了会儿,同为一个省的老乡,刘添还是关照着周斯睿:“你单身是吧。”不等周斯睿开口,又说:“医院准备举办联谊,单身的医生都去看看。”没等周斯睿答应,起身向门口走去,嘴里嘟囔着:又不谈恋爱,实验论文也没多上心,一天天在忙些啥?
出门前还看了眼周斯睿,似乎在怒其不争。不过周斯睿也不生气,知道刘添的苦口婆心。刚上临床时会经常因为各种小事被护士医生骂,当时还很郁闷生气,后来看开了,气的是自己,对身体还不好。对于别人的指责,周斯睿有时候会怼回去,但是刘添的话就是左耳进右耳出。除了完成毕业该完成的论文以及医院里的工作,刘添画的大饼周斯睿从来不吃。但是
周斯睿在其他事情表现得很是勤劳,表面上总是笑嘻嘻的,一般人也不会特意和她过不去。
下了班,周斯睿骑着她的小电驴,哼着小曲,在这个车水马龙、极度奢靡的海宁穿梭。看着一座座大厦的影子向后倒去,思考着自己何时有钱能够住上她眼前的豪宅,欣赏着旁边奇特造型的车辆,吹着温凉的风,听着大城市的喧嚣,这是她下班后最喜欢的一件事,漫无目的,但是很放松。当初她之所以来海宁读研,是因为做了个梦。
梦里,
华灯初上,月挂中天,上元之夜繁星点点。街道两旁红灯高挂,彩绸飘扬,如梦似幻。人潮涌动,笑语盈盈,男女老少皆着盛装,共赴这场光影交错的盛宴。
她和一男子身着古代的衣服,走在这元宵节热热闹闹的人群里,闹市的夜晚,弥漫儿童笑声,合家团圆的喜悦。她看不清脸,只知那男子很高,玉冠束发,身着紫色丝绸长袍,上面绣着金丝花纹,他双手附在身后,眼里带着淡淡笑意,“匈奴退却,嘉南安宁,如今天下太平,清明盛世,镇南将军也可享清福了。”
“清福倒不必,我爹还年轻,再征战十年没问题。”周洁边走边看向身旁的摊位,带着些兴奋,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她目不暇接。有精致的扇子、绣球、玉佩古色古香精美别致。有糖葫芦、灯笼、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宁都的玩意儿是真的多啊。”周洁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两眼放光,觉得好玩极了。她年少便和父亲去往嘉南,嘉南位处三国交界处,人烟稀少,集市里偶尔从各处收集的小玩意都得卖个高价位。周洁拿起一块玉佩:“沈廉我要这个,你送我。”小贩见两位身着华丽,谈吐不凡,便推起笑容:“二位客官,这块玉佩可是京城最好的莲玉阁产出,听说是西域进贡的,和上贡给皇家的玉别无二致,这可值个好价钱。”
周洁听了,反复摸了摸这块玉,觉得好笑极了:“照你这么说,买了这块玉,那我和皇子也无二致了。”小贩一听,连忙诚惶诚恐地说:“这位小姐,这可不能瞎说,谈论皇子可是杀头的大罪。”
周洁看了看身旁的沈廉,顿时心生玩意,嘴角提了提:“你觉得当今二皇子佩戴的是这种玉吗?”
小贩连忙收回周洁手中的玉,没生好气地说:“这位姑娘,你要不买别耽误我生意,还有奉劝你一句不要议论皇家,小心你小命不保。”
周洁却觉得此人太过了,开口道:“坊间传闻皇家之事也不少,也没人见的像你如此小心翼翼。”
小贩见今日元宵佳节,便想再劝解看似涉世未深的周洁,小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你可知当今太子是谁?”
沈廉一直在一旁听着,这时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沈渡。”
“先前的太子怎么没的?”
周洁有些疑惑,不解地望向沈廉,此时的沈廉神情不似刚才那般放松,带着点严肃:“病死。”
小贩摇摇头,哪有小小年纪就病死的,叹口气:“前太子病死,按理说这位置应该让给二皇子,可为什么会给三皇子沈渡。二皇子才智过人,既有文治之才也有武功之勇,十四岁便随镇南将军平灭倭寇,论德如今的太子也是比不上啊。”
“你怎知?”周洁见这小商贩还真知道不少,想要追根溯源,平时她可最爱听皇家秘事,又不敢开口问沈廉。
“我原本在京城做些小买卖...”小贩像是想起什么,停下了话语,眼神带着闪躲,“算了,此事作罢,你们莫要再问我,再奉劝你们,皇家之事莫要打听。人之一身,短短数十载,朝廷风波,皇家内斗与你我都毫无瓜葛。能平安渡过一生就要知足了。”摆摆手让他俩离开。
周洁还想开口问,就被沈廉拉走了。
“什么嘛,打什么哑谜?皇家内斗?沈廉你可清楚?”周洁小声问着,好奇心被小贩浇了一头冷水,心里自然不快。
沈廉眉头微紧,眼神平静,声音淡淡道:“不清楚,不参与。”
得!又是这德行。
“拉倒吧,沈渡从小嚣张跋扈,纨绔不堪,幼时唯一一次跟随父亲进宫,就是这小子将我吃食给扔地上,还倒打一耙。如今他却当上太子,明明你...”周洁还未说完话,嘴巴就被沈廉捂住了,沈廉有些担忧:“此时你也不要再提,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你和镇南将军都有性命之忧。”
“有那么严重?”周洁自幼军营长大,习惯直来直去,不曾了解后宫争斗。
沈廉看着一脸天真的周洁,打架斗殴都会,脑子也不笨,懂得排兵布阵和用兵之策,但是不懂朝廷的明争暗斗,这也是她父亲周淄带她远离京城前往嘉南的原因,天子脚下,一言一行都在皇家眼中,稍有不慎就会被猜忌怀疑。更怕自己的权势被他人嫉妒,留家属在京城被挟持,于是提出带家属一同前往嘉南保百姓安宁。
沈廉叹口气,拍拍周洁脑袋:“你啊?我不想与人斗争,这一世只平平安安就好。”
周洁:“不可能,我看了史书,自古以来就没有皇家子女和睦共处的。”
沈廉停下脚步,语重心长:“他人不犯我,我定不犯他人。”
周洁笑着抢答:“若他人犯你,必杀之。”
沈廉挑了挑眉,同意地点点头,嘴角带着笑意。
周洁自认为看出沈廉的心事,一脸自豪:“不错嘛沈廉,我就说你不可能忍气吞声。真到了那么一天,我周洁和镇南军绝对站你这一边。”周洁拍了拍自己胸脯,后又拍了下沈廉的肩膀。
忽然一阵欢呼声吸引他们的注意,是灯会,凡是猜出十对下联者都能得到一个宁都有名大师做的灯笼。
“你去试试。”沈廉煽动着周洁。
“不会啊,我不会诗词歌赋。”原本灰心的周洁抬头看见沈廉一脸讥笑地看着她,“好你个沈廉,你居然嘲笑我。”说时抬脚作势要踢沈廉。
沈廉立马求饶,拦着周洁的腿,“你要灯笼吗,我给你赢回来。”
周洁是相信沈廉的,刚才小贩说的没错,沈廉的确文武双全,周洁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你要是给我赢回,我爹房后埋着的酒我就挖出来请你喝。”
沈廉一楞,有些惊讶,“那不是女儿红吗。”
“什么啊,另一坛,房后石柱前的,女儿红可是我出嫁用的,你到时候等我出嫁时来喝。”
沈廉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嘴角勾起一抹深意:“你这么虎,谁敢娶你?”
周洁的笑意全无,脸上浮现一丝怒气:“你放心,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文能武,智勇双全,绝对会嫁出去,倒是你沈廉,你再说,我就打得你不能再娶。”
沈廉眉稍微挑,嘴角微微上扬:“那你可得对我负责了。”
周洁不想听了,怕灯笼真的没了,指使沈廉:“快去,给我赢回来。”
沈廉无奈,摇摇头:“也就我能忍你这脾气。”
沈廉前去吟诗作对,周洁却在一旁悠闲地吃着糖葫芦,这里跑跑那里看看。元宵佳节的氛围给宁都增添了徐徐生机,回乡的亲朋好友在河边放飞着孔明灯,寄托来年的希望。
“周洁。”周洁听见自己名字,向后望去。
沈廉满脸笑意,眉目清朗,身姿挺拔,提着灯笼,上面写着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