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边传来三声钟响,回荡在空旷的云上悠长而深远。

    天庭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以此用钟声宣示新的一天,用处和人间的日晷差不离。

    启明殿内烛光闪烁,童子进来时,太白金星正端坐在蒲团上凝神闭息。

    童子在启明殿侍候许久,却仍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就像这仙界明明亮如白昼,又何须摆上那些烛台。

    他猜,概因修行是一件需要氛围的事。

    “仙师”童子轻唤。

    李长庚悠悠从入定中醒来,半阖着眼帘问道:“何事?”

    “武曲星君来了。”

    倏地睁大眼睛,李长庚立马来了精气神,吩咐童子道:“快快,把星君请进来。”

    说罢,理了理衣袍起身迎接。刚走到门口,李长庚抬眼便被满目的红晃了个晕头。

    武曲星君一身亮红色宽袖长袍,腰间系着金线云纹玉带,头戴玛瑙星冠,浑身散发着朴实无华的富贵之气,像是一团红云飘进了素净的启明殿。

    李长庚适才想起,此时恰逢人间春节,正是拜财神的时候。虽说武曲星君不是正位财神,但也掌财运,碰上这些人间节日,也要跟着忙起来。

    思及此,不免添了几分羡慕。

    简单寒暄两句,武曲星君直接挑明了来意,“老李,听闻你最近接了个美差。”

    “你从哪儿听的?”李长庚倒没想藏着掖着,只是这活儿才刚到他手里,消息就传出去了?

    “太上老君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张嘴,估计现在满天庭少有不知道的了。”

    李长庚想起来了,估计是那天刚接到任务,一个没防住敕令被那老头偷看了去。

    要说老君的嚼舌根能力,李长庚是佩服的,平时就喜欢坐在炼丹炉旁拉着人唠嗑,兴致来了,能从盘古开天讲到吴刚今天又砍了几棵树。

    哪管什么今夕何夕,要不然也不能算出个七七四十七,把那猴子提前放了出来。

    既然这事儿已经传开了,李长庚也就开诚布公道:“是有个差事,但算不上美差。其中还有许多枝节没有打通,还需要星君指点一二。”

    说着,给武曲星君倒了杯茶:“尝尝这金花茶,还是去年蟠桃会从王母那得的,以金花蛇为壤,说是比三千年一摘的枫露茶更为甘醇,我费了好大的劲,也只取到两钱。”

    武曲星君轻抿了一口,眉梢上扬:“老李你这就太客气了,堂堂启明殿主哪里用得着我指点。”

    “哎”李长庚长叹一口气“兄弟若说别的我还勉强应付,但这天庭人员任职我真是一头雾水。”

    “怎么说?”

    “就说这次的差事,上面想成立一个团队专门处理已任职神官及相关人员在凡间未了结的种种因果。”

    这话说的十分抽象,武曲星君一介武官不善文词,感觉自己懂了又好像没懂,“比如说?”

    “就说那灌江口家的那小外甥,山劈了,人救了,能也逞了。然这只是种下的因,结下的果呢?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但放在那的烂摊子总得有人解决……”李长庚压低声音,欲言又止,最后给了对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这事儿又不能拿到台面上,真君神殿也不能乐意啊,所以就得由其他人代为处理。”

    武曲星君确实懂了,实在是这个例子太典型了,天庭近几年点名宣传批评的叛逆少男。概括说来就是,那小子真酷。

    “这些事情说办倒不难办,只是其中牵扯太多,一个不小心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李长庚又叹了口气,接着道:“现下烦的是,这活儿让谁去干?谁又愿意干?”

    “那老李你是问对人了。”武曲星君捋了捋胡子,他对于天庭人事安排还是有些心得的

    “第一,让谁干。也就是说这人得有能力干的好,怎么说也得能文能武,武能提刀砍妖怪,文能提笔写揭帖。”

    李长庚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第二,谁愿意干。这个问题更为重要,但无非两种,要么是能给他好处;要么是能免了他的错处。”

    武曲星君停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又抛弃出了第三点:“老李啊,前两点不算什么,第三点才是点睛之笔啊。”

    “何意?”

    “这敕令是张道陵拿给你的,你不会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吧?”这回轮到武曲星君给他抛“你懂得”的眼神了。

    李长庚官场沉浮多年怎么会不懂这些门道,那道敕令中提到命一个凡人参与到此事中,他不知这凡人的本事,但来头却不小。

    整个天庭能授意张道陵的只有玉皇大帝了,如此想想,李长庚便愈发觉得手里这活儿是个烫手的山芋。

    “当年灵山让玄奘八十一难成佛,如今我们效仿有何不可。”

    武曲星君直接点破,修道者飞升成仙无非看两点,一是修行的本事;二是人间的功德。二者满足其一则可飞升,这是天道定下的规矩,谁来都改不了。

    当年唐僧历经劫难成佛,如今此人也可通过此事积累功德,一举飞升。

    “如此第三点才重要,既已有了主次,那便有了计较,如何安排老李你应该心中有数。”

    李长庚沉吟不语,低头沉思。

    童子又进去添了几次茶,武曲星君方才告辞。

    李长庚眉眼似有愁云,从矮桌上拿起一枚玉简,嘱咐道:“把它送到三官殿。”

    童子抬手,李长庚却迟迟没有给他,几次放下复又拿起。最后又深深叹了口气,把玉简重重地放在童子手上,叹了句:“罢了罢了。”

    如此经三官殿盖章授印,天庭第一个特别办事组便是正式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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