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淮仁捻灭了香烟,冷静地把几份合同拢到一起丢进抽屉里,继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不速之客。

    他正奇怪呢,那个闵武今天怎么转了性,特地让小弟来他的办公室通传,之前不都直接踹门的吗,原来来的是另一位“闵先生”。

    “淮老板,打扰了。”闵希瑞嘴上说着打扰,实际上不等办公室的主人发话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了淮仁对面。

    “闵少爷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淮仁语气平常地说。

    见到真人,淮仁才明白,闵武为何老说他这个表弟娘里娘气了。闵希瑞这张脸长得真是漂亮,面部轮廓柔美干净,清秀的鼻梁,浑身的肤色打扮气质都偏向浅淡通透,更衬那玫瑰色的唇丰盈水润,特别是那一双如幼狐般浅瞳色的眼睛,平时显得无辜可怜,非暴戾恣睢心狠之人,绝对不舍得对这样的人说一句重话;而那双眼微微眯起时透露出一丝狡黠,却不会过分犀利使人反感。

    淮仁心想,这人好在是投了个好胎,要是像一些倒霉蛋生在穷乡僻壤,或是不幸父母双亡,被丢在福利院那种地方,绝对下场凄惨。

    闵希瑞很浮夸地吃了一惊,笑道:“淮老板竟然认识我,真是荣幸。”

    淮仁平静地看着他,道:“闵家的小儿子,电视台去年采访过你一次,在网络上还小火了一把。闵少今天是来‘流浪’消费的吗?”

    闵希瑞翘着的二郎腿悠闲地晃了起来,懒洋洋道:“确实刚消费完,调酒师不错,几乎是全市最好的水平了,淮老板很有眼光,懂得挖才,如果有幸能和淮老板合作,绝对体验感不错。”

    明知闵希瑞来者不善,淮仁却无法挑明,也不能送客,只能耐着性子和他扯皮:“谬赞。怪我招待不周,该给闵少多送几杯酒的。”

    闵希瑞浅笑:“就只是‘送几杯’?不免单?”

    “开门做生意,若个个都像闵少这样免单,淮某还怎么经营下去呢。”

    “你这‘流浪’还赚钱?你和我哥不是合伙开了一家公司吗?钱不够你赚的?”

    终于肯进入主题了,淮仁目光一凛,不动声色道:“闵少说的是什么公司?我怎么听不明白。”

    对方却不想和他绕圈子,一句话开门见山:“就是你骗我那个废物堂哥开的那个用来暗地里转移闵常资产的空壳皮包公司呀。”

    闵武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口,外面都是他的人,他不确定闵希瑞今天到这里来挑衅他,是接受了江赦的授意,还是自个儿跑来的。

    如果是闵希瑞在账目上发现了什么端倪,肖想以此偷偷威胁他换取利益,那他就打错算盘了,他绝不会让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因素活蹦乱跳地走出这栋房子,成为日后不受控的威胁。

    “你想做什么?”淮仁轻轻弹了两下指尖夹着的烟,这是提醒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提高警惕,随时准备行动的信号。

    闵希瑞瞥了一眼淮仁的手,笑道:“淮老板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都说了,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淮仁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拔除了我手里好几条线,这就是你的诚意?”

    “淮老板在做生意上有点魄力,反侦查能力却实在不怎么高明。说起这事,你还要感谢我呢?我为你减免的损失,可不是免单一顿酒就能打发得了的。你没发现你的下线最近需要的供货量超出了往常的正常水平吗?”

    淮仁迟疑道:“你是说……”

    “没错,警方早就通过闵武的消费记录查到了你这里,只要掌握完整的交易证据链,就可以立即将你以贩卖违法药物的罪名逮捕。”闵希瑞诧异道:“难道说你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淮仁脸色一黑,最近确实有好几个下家要求增大进货,他没预料到闵武会这么快被赶出闵常,故而并没有提前做好资金链断裂的预防准备,导致公司最近融资困难,他们急缺资金,状况实在不容乐观,若项目推进受限,那些非法集资的款项周转不起来,长期处于灰色地带,有钱也还不上,不日便会背上巨额欠款。

    他向来谨慎,也是病急乱投医,来者不拒,才会中了警方的圈套。

    “你到底想做什么?”淮仁和警方打游击也不是头一回了,他按捺住一瞬间的慌乱,很快镇定下来。

    “我说了,我想和你合作呀。”闵希瑞脸上噙着无害的笑,淮仁却不敢对此人再掉以轻心。

    “怎么合作?”

    “很简单,你帮我拿到闵常,我就答应你,不追究你们从闵常转移走的这一部分资产的责任,你那个公司现在少说也从闵常拐弯抹角地黑了有两三个亿吧,纯当我的见面礼了,怎么样,很划算吧?”

    “拿到闵常?”淮仁谨慎道,“你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你让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干掉就好了。”闵希瑞轻描淡写地说。

    淮仁冷峻道:“你能调查到我的事情,难道会不知道闵修鸿已经拟好了资产转让合同?只要那个江赦和他妹妹人身出了意外,失去继承的行为能力,闵氏所有的资产都会自动捐赠出去,任何人都别想染指。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闵希瑞微笑道:“那如果继承人因为犯罪,进了监狱呢?”

    淮仁一愣,道:“你是说……”

    “对,死了是行不通,但如果他进去了,闵修鸿立的那份附加合同就不会生效,届时我爸就只能选择在闵武,我,还有江赦的妹妹三个人中挑选一个来管理公司,你猜猜他会选择谁?”

    江赦入狱,江赦那个妹妹没接触过公司事务,闵武差不多快不行了,最适合打理公司的人确实只有闵希瑞。

    可闵希瑞这么说,明显已经将闵武身体不行的情况考虑在内,给闵武下药这件事他做的很隐蔽,通过普通的体检根本检查不出来,只有刘六和他两个人知情,刘六肯定不会背叛他,暗地里他和闵武又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他并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过他与闵家的陈年龃龉,闵希瑞又是怎么知道的?

    淮仁思索片刻,从目前来看,他还是觉得闵希瑞此人难以捉摸,不太可信,合作风险太大。但既然这人自己送上门来,他正好再探探闵希瑞的底。

    闵希瑞看出了他眼里的顾虑,丢给淮仁一份文件。“知道你不信我。”

    单刀赴会的年轻人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好奇的目光在屋内扫来扫去,他没把注意力放在面色凝重的淮仁身上,似乎一点也不怕这个阴翳难测的男人会暴起伤人,悠闲自在得像是在朋友家做客。

    趁淮仁犹豫的间隙,他甚至不见外地踱步到高大的酒柜旁,择了支价格不菲的葡萄酒,取了高脚杯斟了一点,缓缓地晃悠杯子醒酒:“看看吧,你会改变主意的。”

    淮仁谨慎地打开纸袋,里面有一叠调查报告,还有一个u盘,他看清纸上的内容,瞬间脸色大变,上面全部都是这些年来他在“流浪”组织违法交易和借助闵武职务之便非法窃取、侵吞、骗取闵常公共财物的犯罪证据、财务项目、转账流水、以及闵武审批过的文件和签字记录一应俱全。这里面,随便一张纸递交给警局,都足以将他送进监狱里蹲个十年八年。

    淮仁猛然抬头,警惕地瞪着这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男人,“你一直在调查我?”

    办公室的侧面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响动,很快隐没在外头舞池嘈杂的音乐声中。

    闵希瑞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左侧实木隔音墙衔接的缝隙,又快速转回来。

    “我这个人,从不打无把握的仗。”闵希瑞倾斜着酒杯,观察杯内澄澈的铜辉色液体,仰杯饮了一小口,在唇舌间搅弄几下才睁眼评价道:“发酵时间太短,口感略酸,单宁不够柔顺,嗯…淮老板挑酒的水平可没有挑人的眼光好。”

    “那还真是抱歉了。”淮仁板着脸道。

    “实话告诉你,送姓江的进去只是顺便,搞死闵武才是我的主要目的,这些证据我早就拿到了,但我选择来找你,你猜为什么?”

    淮仁神色不明地盯着这个笑里藏刀的年轻人,他现在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从他离开福利院后,他就没有再体会过这种感觉,这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闵希瑞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发现我的那个废物堂哥能想出新开一个公司来转移财产的时候还纳闷呢,他那个猪脑袋怎么能想得通这些弯弯绕绕,结果我一查,果然发现他背后还有个人,就是你。恐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签的那一堆字,还有那个……药,最后都会成为他的催命符吧。我很奇怪,淮老板,你为什么这么恨他呢?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我不小心疏漏的隐情?”

    淮仁似笑非笑道:“您多虑了,事实上,我对他出手,只是不想和这种蠢货分钱而已。不过,若是和闵少这种聪明人合作,我倒是可以接受。”

    闵希瑞哈哈大笑,没有揭露他如今已经不是“可以接受”,而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淮仁又问:“有一件事,我倒是想不通,你今天不来这一趟,直接把东西交给闵修鸿或者江赦,你能得到的东西也不会少,你何必铤而走险和我合作。”

    “我的回答和你一样,我也不想和姓江的那种蠢货分家产。何况,谁能保证,江赦不会是下一个闵武呢?”

    说完,闵希瑞定定地与他对视半晌,在他的眼神里,淮仁看到了某些和自己很像的东西——癫狂和阴狠。

    淮仁可以确定,这个闵少的真实面目,绝对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纯良无害。淮仁突然想到闵武主动提起的从小到大对这个人从未停止的刁难和陷害,还有闵武述说这些事时轻贱和戏弄的语气表情。

    “再说了,谁会嫌钱多呢?”闵希瑞笑嘻嘻道:“我爸他防了一辈子别人,连亲侄子都不相信,却始终相信我这个一点血缘也没有的便宜儿子会帮他的心肝宝贝管理公司,很可笑吧。”

    淮仁定定地看了这个蛰伏多年的年轻人很久,似乎在分辨他话里有几分可信度,良久,他嗤笑一声道:“可笑。”

    闵希瑞走后,办公室墙上的隐形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刘六。

    他面色阴沉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被闵希瑞随手丢弃在地板上破碎一地的高脚杯残骸,对沙发上的人问:“就这么让他走了?这小子可信吗?”

    “可不可信的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淮仁无奈地摇摇头,桌上的文件袋里的东西他看过了,最早的一份时间跨度到了两年前,恐怕闵希瑞早在江赦进入闵常的一年前就盯上他们了。这个文件袋里的东西是拿来探路和威慑的,只是闵希瑞手中掌握所有证据的冰山一角。

    “闵武当初还腆着脸说他这个堂弟是个怂货,我看整个闵家,也就这个闵希瑞和闵修鸿有点心眼子。”淮仁眯了眯眼,悠闲道:“也罢,狗咬狗,咱们有好戏看了。”

    他别过眼,看到刘六额角的伤,眉头微蹙:“还痛吗?”

    刘六不在意地坐下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道:“破了点皮,老子我这次纯属倒霉,这事打点了一圈,再来两回那老娘们就悄摸摸嗝屁了,谁都查不出来,哪知道运气这么背,好死不死正巧撞见那个律师,你还真别说,身板瘦我一圈,打架还挺是那回事的。”

    淮仁嗤笑一声:“一个地下拳场霸榜七个月的黑拳手,打不过一个刚动过手术的坐办公室的律师,这说出去谁信?你还好意思提。”

    刘六有些没面子,狡辩道:“那是你给我准备的白大褂太小了,限制我的发挥。”

    “好好好。下次给你买大号的。”淮仁敷衍应声。

    刘六见他一脸不屑,又吹嘘:“你那个……额,叫江赦是吧,他后面也过来了,我一打二,还不是被我逃了。”

    淮仁整理着手里闵希瑞带来的证据,不留情面地拆穿道:“还不是你耍阴招。”

    “耍阴招怎么了,能耍成功也是我的本事!千钧一发之际,我还能准确地判断出来,该先去阴那个律师,那个律师一中招,另外一个和丢了魂一样,根本没心思来抓我,哈哈哈哈哈……嘶。”刘六得意忘形,扯到脸上的伤口,龇牙咧嘴地捂住下巴。

    “你少说点话吧。”淮仁丢给他一张湿巾,他恶劣的勾起嘴角,晦涩若寒潭的眼底内压抑着兴奋之色:“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位冲动的律师先生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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