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大梁朝上一任皇帝在南下游历时离奇崩逝,里里外外查遍了却找不到凶手,更惨的是由于离世前并未指定继承人,近三年的继君之争正式拉开序幕,朝野上下人人自危,高位者的向上之路灌注着下位者的鲜血与尸骨,宫殿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最终是先皇后在一众皇子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将自己病弱的养子推上了龙椅,大梁这才有了喘息,开始了看似安稳的势态,可平静的水面,内里依旧暗流汹涌。

    当然这些都与眼前这个小丫头无关,在这座巍峨的宫殿里,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御膳房,负责宫内所有人的饮食,这御膳房根据食品种类工序又分七间偏房,临近用餐时间,每个偏殿的人都井然有序的忙碌着,而少女也缩在角落里的灶台前,认认真真地往里送着木材。

    “程实,火大点,这油得够热肉才能下锅。”,王大娘挥舞着大勺叫唤着。

    被叫到的少女点点头,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白细的手臂将风箱拉的呼呼作响,木柴加速燃了起来,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在少女的脸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烟灰,一双眼睛却被映的格外亮。

    王大娘左手放在油面上感知着温度,火候刚好时利落的将准备好的肉片扔进锅中,肉片在高温下瞬间蜷缩变色,大勺接二连三的掠过调料罐后汇聚于锅内,然后大力翻炒,出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肉还未落于盘中,香味却早已弥散在各处。

    负责试吃的公公分出一点,夹了一片放入嘴中,而后点点头对身后的人示意。

    接到命令的传菜宫女迅速上前,将之置于精美的瓷盘内后封存在木匣内,提着木匣转身而出,这里距离主殿还有一段距离,要想保证菜品到桌上时是适宜入口的温度,半分都耽误不得。

    宫女太监们不停地进进出出,灶里的火渐渐熄了下去,程实摸着自己瘪进去的肚子估摸着时间,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多领一个馒头,右手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炭灰,心里抱怨着,勤勤恳恳伺候人家吃饭,自己只能啃冷馒头,万恶的旧社会。

    诱人的香味钻进鼻子,王大妈收拾好灶台摘下围裙,端着一个小小的陶碗走了过来,小声地说着,“每道菜都要留份,我多留了一点,给你。”程实扔下铁钩,看着香气四溢的肉片咽着口水,肉啊,肉啊,如果以前的自己看到现在因为几片肉双眼放光,肯定会骂不争气,可事实是自己已经半个月没见过荤腥了。

    王大妈略带心疼地看着程实,十四五的年纪,瘦得像棵豆芽菜一样,听说自从上次病了一场不能说话之后,就被打发过来成了最低级的烧火丫头,之前还总被别的小宫女欺负。

    程实拎起衣角擦了擦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递过来碗,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道谢。

    多好的孩子,王大娘想起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女儿,心里一软,又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馒头,程实看着难得丰盛的晚餐,深深地鞠了个躬,心中激动的呐喊,大娘,大恩大德,难以为报,请您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

    王大娘宽大的手落在程实单薄的肩膀上,一下子将她扶正,爽快地说着“这是干啥,不过是几口吃食,你看看你,瘦的好像风都能吹跑一样。”说完还催促着,“快趁热吃,尝尝大娘的手艺。”

    程实点点头,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细软的馒头散发着特有的谷物的香气,揉得很细,跟她每天吃的能噎死人的粗粮砖头一点也不一样,肉片火候刚好,纤维应该是都被提前打断后又反复揉搓团聚,咬起来带着韧劲却不难咀嚼,明明没有经过浓烈调料腌制却没有半点猪肉的骚气,一道简单的水晶肉片,简易却不简单。

    王大娘看着程实越来越亮的眼睛,得意的翘起了眉毛,骄傲地说着,“不是我吹,我的手艺已经传了四代了,这几道拿手菜也是深得太子喜爱的。”

    程实边吃边点头,就这道菜,拿到现代也可以做招牌了,王大娘看着安静的少女,烧火这事没什么人愿意干,那些个宫女总是偷偷歇着,埋怨这埋怨那的,就盼着到贵人眼前伺候,天天想着一步登天,回想着之前几次不太愉快的合作,更觉得程实十分喜人,火也烧得又快又好,笑眯眯地说着:“以后我当值的时候都叫你来烧火,能留东西的时候都给你少留几口,你可别学那些矫揉造作的宫女,每天掐着腰捏着嗓子,好好的身子非得歪歪扭扭,看起来病恹恹的,一点也不好看。”

    程实看着王大娘,认真地点着头,在心底回应,您放心,我这纯饿的,不过相信以后在您的投喂下,我一定会茁壮成长,不辜负您的希望。

    王大娘将灶台擦干净,抹布洗干净晾好后叮嘱了几句就拎着东西离开了。

    程实掐着最后一块馒头转着圈的刮着碗壁,确定无遗漏后扔进嘴里,看着锃光瓦亮的陶碗重重地叹了口气。

    算一算自己已经来了小一年了,那年杏花微雨,为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她另辟蹊径选了食品卫生与营养学专业,啃完本科啃研究生,啃完研究生论文毕业啃编制,好不容易啃下编制进了医院又要熬职称,勤勤恳恳上班写文献,好不容易评上了三甲医院主管营养师,即将拿到热乎乎的六百块上调工资,再睁眼,就成了大梁朝御膳房七等宫女,估计比她等级更低的就只有宿舍的门槛了。

    程实自小父母双亡,一路靠邻里接济勤工俭学上了学,过早的自力更生让她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性子,选择这个专业也是因为学费低、竞争小,能有一份能养活自己事少离家近的工作,但多年努力莫名其妙地化为泡影,她还是大大的emo了一下。

    她平时也会看一些小说,万万没想到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如果能在写毕业论文或复习行测的时候穿过来,她会感激地献上自己的膝盖。

    她看着透过窗子进来的光束不断偏移、转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一年的生活,程实早已摸透了皇宫底层的生活模式,那就是关上自己的五官,看不见、听不着,做好自己的事。原本的程实是一个木讷寡言、谨慎胆小的性子,十岁那年家里过不下去把她卖进宫后杳无音信,平日也没什么朋友,偶尔被人捉弄也没有丝毫反应,久而久之便没人再理会她,慢慢的她变得像个透明人一样,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直到生了一场病,一个人躺在床上等死,程实才穿了过来。

    哎,程实还记得刚过来时的样子,十三岁的少女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躺在大通铺的角落里,身上盖着灰扑扑、遮不住脚的单子,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早已失色的荷包,濒死的感觉是很痛苦的,可她没有半分挣扎的痕迹,只安静地躺着,就像来时那样,可能自离开家那天起,她便不盼着求生了。

    程实来了之后,周围的人十分惊讶,不知道她怎么活下来的,但也只是短暂的一下,三年的血雨腥风,今天还谈笑风生的伙伴,明日便满身血污的堆在木板车上推了出去,宫内的人早已学会了如何安静地活着,程实自醒来后,保险起见,借着生病的由子,彻底不再开口。

    她一路贴着墙根,七拐八拐的回到了宿舍,作为最末等宫女,自然是不可能有单间的,破旧的屋子里砌着矮矮的石炕,几个简易的柜子歪歪扭扭的堆在一起,小小的房间住着六个人。

    程实踏进门,同住的几个小宫女已经回来了,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她点了点头,便走向自己的柜子,与她同住的一般都是御膳房打杂的小姑娘,像是传菜甚至是伺候贵人等重要的活根本不会落在她们身上,也算是远离纷争,每天讨论的不是这个掌事让多干了多少活就是那个宫女打翻了几个弯挨了几脚。

    之前原身总是心情郁郁,自我隔离,程实穿过来后虽然依旧不说话,但看起来却有了几丝活气,几个小姑娘年龄相仿又都是远离父母,凑在一起时也开始算她一个。

    程实刚脱了外衣叠好放在柜子里,就被拉来一起唠八卦了。怎么也是集体生活,不太好太孤僻,她顺意坐了过来,几颗小脑袋围着一支烧得剩半截的蜡烛七嘴八舌,火苗随着微风不断跳动。

    有个小姑娘掏出了个小布袋,高傲地仰着头,“这是我干娘今天给我的,说我近来干得不错,特意带给我的,你们可要慢慢吃。”程实记得,她叫夏香,长得高挑又艳丽,嘴也甜,负责糕品点心那个偏房的云大娘是她干娘,她在那当值,没有油烟熏渍,偶尔还能得点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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