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半大的人，蹲坐在花坛旁，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原先也没听说刘玉梅下午要去拜访旧友。

    罗咏娜嗫嚅开口道：“我想去三原街淘一个随身听，你们能陪我去吗？”

    虽然是询问三人，但她的目光却时常望向赵青岚。

    只可惜，赵青岚从未看懂过，还傻呵呵说道：“行啊，正愁没事做呢。”

    三原街是哈城郊区的一个商场，对面一条商业街，卖什么的都有。

    这次特别奖有两百块的奖励金，罗咏娜一直没有自己的随身听，但两百块买不到一个全新的，不过二手的随身听却能挑到一个不错的。

    去往三原街的路上，陈亦可的头靠在车窗，一幕幕光影从她的身边飞驰而去，她茫然的看着过路的人群。

    刚刚的人真的不是妈妈吗？

    她已经在哈城生活一个半月了，这也是有史以来，陈亦可离开妈妈最久的一次。

    其实国庆之前，陈亦可就有发信息问妈妈是否会来杏林县看望她，亦或是给她买张机票回江州。

    但都被妈妈借口工作太过忙碌，没时间照顾她而拒绝了。

    陈亦可默默攥紧手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打电话去询问对方。

    罗咏娜瞥向身边的陈亦可，说：“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陈亦可卡壳了一瞬，说：“我在想要不要给大家买点什么礼物。”

    “先别破费了，等下个月我们生日你再送吧。”赵青岚从身后轻拍她的肩膀道。

    陈亦可一直都很好奇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就这么巧合的同一天出生呢？”

    赵青岚和周溯对视一眼，无奈道：“大家本来就是邻居，三个孕妇平时经常走动。

    林江运他爸那会儿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整天忙的飞起，所以另外两个妈妈就一直帮着多照看照看。

    周妈妈发现林妈妈羊水破了，自己也被吓得早产。

    而你舅妈——刘玉梅女士则是因为太热心肠，外面呼呼下雪，还上赶着要帮忙，在医院门口滑了一脚，这下好了，三个孕妇赶上同一天生产。”

    周溯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你哥在你舅妈肚子里玩脐带，差点给自己憋死，我们都出生了，就他墨迹到最后，所以你哥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弟。”

    “你才小弟，你个早产儿！”赵青岚一巴掌呼在周溯胳膊上。

    “没关系，我给你当小妹。”陈亦可对赵青岚说道。

    赵青岚无视一车的乘客，动作浮夸的装作心都化了，道：“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小天使当妹妹啊！”

    “刚刚在台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周溯没忍住拆台道。

    赵青岚双手抱胸，说：“你什么意思，你就听懂了？”

    “比你听懂的要多一点吧。”周溯反驳道。

    而事实却是，陈亦可的演讲两人都没听懂，否则不可能还有心思拌嘴。

    罗咏娜说：“其实我刚刚听评委们说，如果你换一个稍微积极一些例子，也许你会拿到一等奖。”

    “你刚刚说了什么内容啊？”周溯问道。

    陈亦可挂着尴尬的笑，说：“没什么，我觉得二等奖已经很好了。”

    赵青岚也跟着打圆场，道：“对啊，二等奖已经非常好了。”

    周溯跟着点了点头，心中清楚，陈亦可不是一个会喜欢二等奖的人，力争上游才是她做事的态度。

    也许，是因为话题过于尴尬，接下来一路上几人都没有过多言语。

    陈亦可依旧靠在玻璃前，依旧不知道怎么言说自己的过往，依旧在等待有天可以拔出恒压在心间的刺。

    慢慢的。

    她阖上双眼，短暂的逃避，换取一瞬的松快。

    ——“到站了。”

    四人看着人繁荣的三原路陷入了迷茫，一整条街大大小小的各种广告杂乱却有序的挂在墙上。

    今天正值周末，路上人潮涌动，四人站在街头都望不见街尾。

    陈亦可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

    周溯说：“我先带她去吃点东西，你们去买随身听吧。”

    “我也饿啊！”赵青岚一脸委屈的抱怨。

    罗咏娜默默的看向赵青岚，整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说：“算了，男子汉大豆腐，饿会儿没事。”

    以前两家关系融洽的时候，罗咏娜常跟在赵青岚身后，两人算是很不错的朋友。

    赵青岚也讨老太太欢喜，有事店里忙，他拿着小碗就上人家屋里吃饭。

    只是后来闹得太难看，赵青岚才开始疏远罗咏娜，慢慢的大家都有了新朋友，关系变得不咸不淡。

    *

    本来陈亦可是想去吃校门口同款佳木斯冷面，被周溯一个锁喉拐到一旁的日式拉面店。

    “我真不想吃热汤面~”

    撒娇的鬼样子和她那个不争气的哥一模一样。

    周溯熟捻的找店员要来一壶热水，开始烫餐具。

    陈亦可南方来的臭毛病被周溯学了个十成十，现在只要是吃饭前，都得拿热水把餐具烫一遍。

    “想都别想，今天几号，心里没数吗？”

    今天是陈亦可月经到访前的第三天，吃完佳木斯冷面就该准备去床上鬼嚎了。

    陈亦可最后控诉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吃，不行我到时候吃止痛药呗。”

    “呗你个头，到时候再穿个白裙在家里晃悠，随机吓死一个亲人。”周溯的嘴和淬了毒一样。

    陈亦可不满的瘪嘴道：“只有你会被吓到，好吧！”

    周溯被戳破小心思，嘴硬地说：“怎么可能，我怕你吓到赵青岚，到时候他又要发信息找我去保护他。”

    “那你下次别睡觉前给自己唱儿歌了。”陈亦可挂着狡黠的笑看着周溯。

    毕竟周溯胆小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周洄早把她哥的老底掀完了。

    这时，店员端来了两人点的拉面，看着这微妙的一幕，快速上完餐转身就跑。

    “我再说一次，那不是儿歌，是动画片主题曲。我这个人也不是胆小，纯粹的童心未泯、初心不改。”周溯涨红着脸一筷子夹走陈亦可小半碗面，又将自己碗里一半的叉烧拨给她，“吃饭！”

    陈亦可夹起一块叉烧送进嘴里又秃噜一口拉面，故作满足的左右摇头，说：“真好吃啊！”

    周溯看着腮帮子鼓囊的像是仓鼠的陈亦可那副拿乔的模样，心里面说不出的喜欢。

    而陈亦可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只当对方是被气的不轻，吃的更欢快了。

    “恶性”循环得到良性结果。

    先吃完的周溯看着每次从人前吃到人后的陈亦可都怀疑她是怎么长大的？

    一口粮食在嘴里要咬嚼的稀碎，否则就咽不下去。

    “在咽了，别催。”陈亦可抬起头看向周溯先发制人道。

    周溯偏头看向别处，说：“好好好，不催。”

    虽然嘴上怎么说，余光还是时不时瞟向陈亦可。

    陈亦可察觉到周溯的眼光，故意装作不知情，猛地撞上他的视线。

    “我......我就是想问你，那个玩不玩？”周溯赶忙指向商场正中央的旱溜冰。

    陈亦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说：“玩！”

    她本想打脸周溯，没想到他真会，陈亦可有点后悔了。

    坐在换鞋处慢吞吞的换上溜冰鞋，抓着一旁的扶手缓慢起身。

    而周溯不知道滑到什么地方自己先玩了？

    “穿上。”周溯手上拿着一堆护具，不紧不慢的滑到陈亦可身边。

    陈亦可梗着脖子道：“我不要，我能滑。”

    说着扶着一旁的栏杆，缓慢的挪动两步。

    最后，还是被周溯按着穿完了一整套的防护装备。

    虽然场馆里是有一些新手会佩戴护膝，但想陈亦可这样全副武装的只有旁和爸妈一起来的幼儿园小女孩。

    “可不可以少穿一点？”陈亦可有些不好意思上场，“起码别带头盔。”

    “头盔是最重要的，保护着我们聪明的大脑，必须带着。”

    在陈亦可的再三拒绝下，最后把屁垫拆了。

    起码她比小女孩的屁股抗摔。

    两人缓步滑行至一块无人的角落，周溯面对着陈亦可，牵起她的手。

    毒舌的嘴终于开始说人话：“慢点......对，慢点来。”

    馆场内没有主灯，只是靠着一盏盏闪烁的彩色镭射灯照明，气氛莫名的有些暧昧。

    周遭的环境不算吵闹但也不静谧，只是过往的人都默契没有关注角落里的两人。

    在这里，有些肢体接触是很平常的，毕竟，教轮滑总得拉个手吧。

    但，这对于长期待在注重男女大防的校园中的两人而言，举动实在亲密。

    “直到有另一个人，

    能体会我的感觉。

    不用说，不用问，

    就明白，就了解，

    每一刻都像永远。

    ......”①注

    耳边传来场馆内的音乐声，陈亦可下意识的望向周溯，面前的人好像每次都不用自己过多言语，就会理解她的全部。

    知道她的想法，理解她有时不算正面的观点，陪伴她躲过一个个难捱的节点。

    甚至是做她的传声筒，将她不敢说出的话告知他人。

    就像现在教她轮滑一样，替她穿上护具，再一步步引导着她往前。

    陈亦可学的很快，没一会就能自己不借助外力的缓慢滑行。

    不远处，刚刚那个穿满防护工具的小女孩被爸妈也领着往两人这边滑来。

    小女孩手上拿着一红一蓝两个小海豚挂坠，对陈亦可说：“姐姐，我们比谁滑的快，你要是赢了我，就把这两个送给你。”

    小海豚上还印着这家旱溜冰馆的名字“速刻”，估计是小女孩刚刚报名时，他们送的小礼物。

    “那我要是输了，也没东西送你啊？”陈亦可弯腰摸上小女孩的发顶。

    小女孩红着脸，说：“那姐姐就给我香香一下。”

    虽然陈亦可不知道“香香”是什么意思，但小女孩这么可爱，也不是不可以“香香”。

    周溯滑到两人身边，双手抱胸道：“那我们必须赢你。”

    小家伙，还想香香一下，做梦吧！

    也许是被周溯这句话给激怒了，小女孩瞪着眼睛、叉着腰，说：“臭哥哥，没人会和你香香的！”

    陈亦可也学着小女孩的语气，对周溯说：“神经病，没人会和你香香的！”

    周溯知道，但凡陈亦可明白“香香”是什么意思，都不会学这句话。

    比赛一触即发，他们特意在线路上放了几个橙色路障增加难度。

    眼看小女孩落后陈亦可，女孩的妈妈鼓励道：“公主宝宝加油！”

    穿着粉色蓬蓬裙带着小皇冠的女孩奋起直追，一旁的周溯挂起邪魅的笑，夹着嗓子，喊：“加油女王大银！”（加油女王大人）

    刚刚萌发出的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陈亦可只想把他的嘴拿502胶水粘住。

    此时，一旁看热闹的老大爷手机铃声响起：

    “再见了，妈妈。

    今晚，我就要远航，

    别为我担心，

    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②注

    陈亦可快步上前，脚底的轮滑鞋化身风火轮，速度直接飞起。

    周溯怕她站不稳，张开双手准备接过她，却被陈亦可直直的推走。

    ——去远航吧！神经病！

    周溯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滑去，最后他扶着身边的栏杆才稳住身形。

    比赛结束，小女孩有些害羞的将两个挂坠塞到陈亦可手里。

    小女孩的爸爸，说：“大大方方的，敞亮些，别整那个要哭的样！”

    小女孩像是受到了鼓舞，眼巴巴的望向陈亦可，说：“姐姐，还可以香香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陈亦可原以为小女孩是想要什么礼物。

    却没成想，她吧唧一口亲上她的脸颊，说：“姐姐香香!”

    周溯本想上前阻拦，只是没来得及，找补道：“你自己同意的嗷。”

    陈亦可捂着被小女孩亲过的半边脸颊，脸和刚泡过温泉一般，闷的通红。

    眼看着小女孩准备往陈亦可另外半边脸颊上“香香”一个，周溯手疾眼快拉过小女孩，说：“香一个差不多行了，比赛输了，还拿那么多奖励这不对吧？”

    还好，这时赵青岚的电话打了过来，他们买好东西了。

    陈亦可才找到借口，拉着周溯逃离旱溜冰场。

    在周溯的威胁下，陈亦可分了一只红色的小海豚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