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坐在书桌旁,无名指下意识轻轻拨动蓝色小海豚挂坠,挂坠上的银色亮粉被台灯照射的有些晃眼。
“叩叩。”刘玉梅敲响屋门,“亦可,是舅妈,方便进来吗?”
陈亦可随手将挂坠放进一旁的笔筒里,道:“进来吧。”
刘玉梅抱着一摞复习资料走了进来,将那摞东西摆到陈亦可的桌前。
她随手翻动着最上面几本的书册,这些都是哈城一中内部的名师资料和习题,基本是不会流入市场的。
“舅妈下午去我那个朋友家拿的,她家也有孩子和你们一般大在哈城一中念书。”刘玉梅坐在陈亦可的桌前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而陈亦可正痴迷的望向这些复习资料,虽然杏林中学的老师也都很认真负责,但哈城一中的老师更是王牌中的王牌,就她刚刚随意扫过的那几眼,便能看出老师的独到之处。
刘玉梅轻咳一声,说:“你妈妈说,让我给你找个补习班,下个月底的期中考挺重要的。”
“不用,我在班上学的挺好,现在还有这些复习资料,完全不需要额外的补课,太浪费钱了。”陈亦可摆手委婉拒绝道。
刘玉梅望着面前这个懂事的让她心疼的孩子,厉声道:“你妈也就给钱积极点,该花就花,别省。”
面对刘玉梅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陈亦可有些摸不着头脑,舅妈平时极少对她疾言。
陈亦可缓步走到舅妈身边,问:“舅妈,你是今天去见朋友不开心吗?从这一路回来,感觉都不太......”
刘玉梅拉过陈亦可的手,细密的抚摸她掌心的纹,说:“我帮着我的这个朋友瞒了一件事情,我感觉我良心过意不去。”
“触碰法律红线了吗?”陈亦可有些担忧的看向刘玉梅。
刘玉梅摇摇头,说:“没有,就是觉得她做的不对,但我也只能帮着隐瞒。”
陈亦可说:“你都觉得她做的不对,为什么还要帮着隐瞒呢?”
“我是善意的,我怕这件事情告诉那个被隐瞒的人,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刘玉梅将陈亦可的手握的更紧了。
陈亦可刻意挨着她更加近些,她不明白刘玉梅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因着一次隐瞒就这般懊恼,也许这个秘密很残忍吧。
“你没有犯法,也没有主动伤害别人,只是出于对那个人的保护选择沉默,你不必这么自责。”陈亦可接着又说道,“我想那个被你隐瞒的人,不会怪你,起码你对她是有感情的,你在用你的方式方法保护她。”
也许是这段话太过于真挚,刘玉梅下意识将人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亦可,舅妈没把你妈妈劝回来。
陈亦可将肩膀借给她依靠,一遍遍轻拍她的后背,说:“没事的,没有人会怪你。”
“傻孩子,不要总是心疼别人,有的人不值得你付出。”刘玉梅挂满泪的脸痴痴的望着她,用手抚去她耳边的碎发,“要对自己好,别什么都豁出去,你才是最重要的......”
她絮絮叨叨的叮嘱着,翻啦翻去就一个意思——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在陈亦可的视角里,是她求着舅妈收留她,换取母亲的自由。
可真相不是这样的。
如果说,刘玉梅不愿意帮忙照顾陈亦可,那么她会被送去寄宿学校。
同样作为母亲的刘玉梅,不管郑娉在外面是多么优秀的女人,她都没办法和一个抛弃孩子的母亲沟通。
就算那段婚姻是噩梦、是耻辱,就算郑娉想要斩断过去,也不应该伤害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陈亦可怎么就是她悲惨过去的证明呢?
明明,她们是那段时光里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啊。
那天刘玉梅抱着陈亦可哭了很久,直到夜深了,才离开。
陈亦可又坐回桌前,从笔筒里拿出海豚挂坠,她沉默的思索着。
她不知道白天消防通道出现的身影究竟是不是妈妈,不知道舅妈为什么情绪这么崩溃,甚至也不知道是否要在手机上追问妈妈。
她不是傻子,陈亦可能感觉到妈妈对她的疏离,总是间隔许久才回复的信息,越来越少的通话,消失不见的关怀。
陈亦可也不过是在骗自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着要是这次期中考试好好发挥,是不是,妈妈会回来看望她?
当然这只是,陈亦可自我安慰的借口。
人嘛,总得有点盼头和念想,才能继续坚持下去。
她顺手将海豚挂坠又丢进笔筒里,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夜难眠。
*
次日清晨,陈亦可是被闯进来的周洄从床上薅起来的。
她顺手将枕边的手机拿起——5:45!
“小洄,你不困吗?”陈亦可哑着嗓子问道。
周洄坐在她床边,伸手按着她的肩膀大力的前后摇晃着,说:“醒醒吧!你要火了!”
“我又不是白磷,在空气里面能自燃,火什么啊?”说着有要躺回被窝里。
“我哥给你做了一张海报,昨天晚上就发给许老师了,不出意外,会张贴在告示栏里!”周溯发出小恶魔的低语开始嘿嘿怪笑,“咱们赶紧去学校啊。”
最后,五个人打着哈欠,蹲在学校大门口,看着门卫大爷晃晃悠悠打开大门后,走进校园。
林江运困的走道都直打摆,说:“虽然咱们直播没赶上,但也不用为了弥补,就这么早起床吧?”
“你还好意思说?”周洄叉着腰斜眼瞥着他。
林江运特意为了看电视直播充了会员,本想着可以更清晰些,到头来需要重新加载APP。
两人折腾半天,修好了电视,没赶上直播。
因着来的太早,这个学校都安静的可怕,莫名的有些瘆人。
“我给你们说,学校附近据说有变态,尾随女学生,七班就有一个遭手了!”周洄缩着脖子小声说着。
一阵凉风吹来,更感凄厉。
赵青岚无所谓的说:“没事,咱们放学也不会落单的。”
“舅妈给我报了补课班,以后放学就要去。”陈亦可默默开口。
周溯有些不解的问:“你去上补习班?你家有钱没处花?”
“我还是有进步的空间的!”陈亦可辩解道。
林江运轻哼一声,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但是,你马上要搭建天国的阶梯了,收手吧。”
他们经常觉得陈亦可是疯子,怎么能有人爱学习呢?
成绩再好,她也不能爱学习啊!
陈亦可打量着四人,问:“有想和我一起去补习班的吗?”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想编排几句陈亦可的四人顿时哑火。
赵青岚、周洄两人连课本里的知识都学不会,跟着一起去课外拔高的补习班,无疑是茅厕里面打灯笼——找屎(死)。
林江运对自己很满意,他才不回去。
周溯,纯粹的讨厌学习。
“朋友一场,说好的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肝胆相照,一个补课班就都怂了?”陈亦可不满的摇着头。
周洄说:“上刀山行,上补课班不行!”
赵青岚说:“妹妹,你哥我是超能不是超人。”
林江运说:“我们只是朋友,陪你去补课班就越界了。”
“那个海豚?不喜欢补课吧?”周溯说着把书包上的红色海豚挂坠递到陈亦可面前。
昨天那句——“神经病,没人会和你香香!”,在陈亦可脑中炸响。
可恶啊!
谁会知道香香是亲亲嘛?
搞得和她在向周溯告白一样。
周·神经病·溯,陈·没人·亦可会和你亲亲!
“海豚的智商也就是个小朋友,不用补课。”陈亦可嘟囔道。
周溯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她,说:“好好学习吧。”
最后,先到班级的几人,都果断选择趴在桌子上补觉。
同学们陆陆续续进班,不知从哪个同学开始,班上传来惊呼声,一道道目光落向陈亦可。
就是再困的人都该醒了,而她抬头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柏屏。
他偏头示意陈亦可和他出去,陈亦可也没有拒绝,跟着便去到楼梯的拐角处。
上一次,两人在同样的位置,交流的内容可不算友好。
“还是非常感谢你告诉我可以去参加比赛。”陈亦可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柏屏被陈亦可突如其来的正式弄的脸上有些臊的慌,陈亦可比赛拿奖和他没有关系,全凭自己的本事,电视直播他也看了,实至名归。
“我说过,你赢了我,我就把学委还给你。”
陈亦可说:“可是我没有赢你,月考我输了。”
“我比对过,除去英语以外,其他各科分数加在一起我比你低了将近五十分,如果我去参加‘银翼杯’,我拿不到二等奖,所以你的能力在我之上。”柏屏说的坦荡,“这个位置该是你的。”
陈亦可望着面前这个有些执拗的人,说:“学习委员,是组织大家一起学习的,是良好的学习榜样。你不比我在学习上花费的精力少,而且我的组织能力也没有你突出。”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不是学委,你要是当上学委,你也会做到的。”
陈亦可摇摇头说:“柏屏,我没有你的组织能力,我很清楚,单打独斗比分数我当然会压你一头,但帮助同学共同进步,我绝对输给你,我想不到去参加英语演讲比赛这种方法。
而且,在那个时候,你没有落井下石,还保持着公平的态度。
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优秀。”
而在大课间时,几人拉着陈亦可去到一楼的公告栏处,几张硕大的海报几乎占据全部地方。
少女火红的礼服,手捧奖状,站在最中央被灯光簇拥着,加粗的黑色字体标明她取得成就。
只是人群里,出现了另一个人——阮玲玲,她默默注视着那张海报。
这次,她也不再孤身一人,周围也跟着两个女孩,她们笑容和煦、手拉着手。
也许都会是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