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连好几天,校园里平静无事。
不知道是不是对许墨曈“邪术”的畏惧,学院里寻衅滋事的学生都少了好多。
这个世界自一千七百年前月帝沉眠,侍月族人血统凋零,能运用法术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即便是世传的“四大名门七大世家”,也并非每个传世家族都拥有强大的法术。
所以近代以来,世家们先后根据自身的特点,研究出各种法术替代品。有的与现代科技结合,开发出看似高大上,实际与妖魔对战时用处不大的高科技法宝法器。有的则放弃古老的言法身三术,只取法术的其中一层,加以伸展,法术的效果固然削弱不少,可看起来绚烂华丽,搞搞节目表演,糊弄什么也不懂的普世人,倒是挺好使的。
但术联内部,却几乎有一个一致的观点。
那就是,这世上,还是有人能驱动古老而强大的法术,实现上古仙人赶山填海的伟大壮举。
那个门派,就做叫“古月庵”。
只是古老庵堂隐于深山,其传人也极少下山入世,近百年来,甚至还未曾有人见过古月庵弟子施展惊人法术。
于是便有人说,古月庵其实也早就没落了。
直到亲眼目睹许墨曈的“邪门”法术,大家才终于相信:哦,古月庵,原来不是传说。
没了跳梁小丑,许墨曈又清闲下来。每日和瞿晴她们一样,往返医院和学校之间。
在段飞的药剂治疗下,宛玉如彻底从死亡线挣扎了回来,一巫医用了最好的药物给她做康复治疗。
“目前恢复得不错,各方面指标也都在向正常值靠拢。按这个速度,宛小姐最快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墨曈和瞿晴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宛诤大哥的调令了。”瞿晴小声说,“我找人打听过,宛诤大哥确实被派往西伯利亚的外卫机构,而且行期摧得极紧,恐怕这两天就得出发了。”
墨曈微微吃了一惊:“难怪玉如姐总是忧心忡忡的。”
瞿晴也无言地垂下头。
“就没有转还的余地了吗?”墨曈问。
瞿晴摇摇头,“我问过父亲,这次世家子弟有一大批都将被派往内卫和外卫局,这都是与妖魔作战的一线单位,但这次调配是高层开联合大会决议的。
“陈道蕴上任那天,不是还登报了吗?父亲说,这次被调离原岗位的,几乎全部是名门和大世家的嫡子们。恐怕,姓胡的,是想借此机会,将自己控制不了的下一任宗主们一网打尽呢。”
“他有那么大权力?”许墨曈也不由微微抽口凉气:“四大名门七大世家,几百年的根基,斗不过一个胡胜卿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瞿晴叹了口气道:“胡胜卿的背后,靠的是北方名门云氏这棵大树,大世家中,本来就有不少投靠云氏的。术联虽然是陈氏星诚老祖始创,可陈氏很快就因为一起严重事故失去了对术联的控制权。500年来,真正控制术联的,主要是北方云氏和东方刘氏。但云氏控权的时间又远多于刘氏。
“刘氏是保皇派,说简单些,刘氏是拥护陈氏的。可即使如此,陈刘两家合力,也抵不过一个云氏的势力。”
瞿睛说着,摇头又叹了口气:
“七大世家当中,有一多半都与云氏结盟。比如这次,也并不是每个名门世家的嫡公子都受了打击。真正被扔进内卫局去当炮灰的,只有陈氏唯一的嫡公子陈道蕴,和刘氏的嫡长子刘易之。”
“宛氏因为跟云氏是姻亲,所以宛诤大哥原本是机要局内部升迁的,只是运气不好撞在胡菲手里,才顺便将他也调去外卫局。可是,既已上了胡氏的黑名单,现在哪有人敢为他出头说话呢?”
“所以,宛诤去外卫局是板上定钉了?”墨曈问。
“差不多了吧。”瞿晴一脸沮丧:“就算现在能请到大神改调令,走手续也来不及了。”
回到病房,瞿晴还要到她叔叔那里办些事,墨曈一个人陪在宛玉如床前。
宛玉如给墨曈削了一个苹果,墨曈也不客气,边吃边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宛玉如吃了一惊,半晌才道:“好自然是好。可是,段公子若帮了我大哥,就是与胡氏作对。可能会替段氏惹祸的。”
墨曈嘿嘿一乐道:“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段氏当年在云氏手里栽过一个大跟头,差点家破人亡。段爷爷恨不得把某人剥皮抽筋,以慰族中亡魂。所以呀,凡是能给云氏添堵的事儿,老爷子都会支持的。要是能让某些人气得心梗,他老人家才最高兴了呢!
“段飞虽然是个浪荡公子哥儿,可这次化解烙符,你也看到他的本事了。你只管安心,我叫段飞过来,给宛诤大哥好好诊个脉,回头配了药给他寄到西伯利亚去。咱们改不了调令,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宛诤大哥的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等你和宛诤大哥都站稳了脚跟,有的是找胡菲复仇的机会!”
宛玉如听了,禁不住泪水涟涟。
她从5岁被赶出家门,十几年来,她和哥哥见惯了人情冷淡,世态炎凉。
这世上,多的是锦上添花,难的是雪中送炭。多的是落井下石,难的是仗义执言。
也是因此,凡是帮过她们的,她和大哥,都铭记人家的恩情。滴水之恩,终有一日,她要涌泉而报。
“墨曈,谢谢你。”
墨曈轻轻拍抚着宛玉如的背,劝道:“别难过了玉如姐,害人者终无法长久。一时的难处,大家你帮一把,我帮一把,总是会有办法的。”
又听宛玉如说了许多她和大哥宛诤的事,墨曈回学校的路上,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穿越到这个虚拟世界以后,她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深山里埋头修行,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除了一日三餐真实的饥饿感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可是下山之后的这一个多月,接触到宛玉如、赵爽瞿晴她们,渐渐地,她开始有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错觉。
明明在她看来,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段段代码而已。
可身处其中,很难将这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看作是虚拟的存在。
头顶的雨势蓦然大起来,墨曈仰头看了看天,还是跑到街边的凉棚下躲雨。
街角那抹灰色的人影果然也停下来,闪身消失在墙后。
这个人从医院跟了她一路。
好几次她想摆脱都没成功,对方内功颇高,手眼灵活,是个难缠的角色。
墨曈立在凉棚下,打量着四周。
第一巫医院紧邻普世区,现在隔着一条马路的另一条大街,就属于普世区了。
普世区里生活的都是普通人,就算可以建结界,真要交起手来,难免不波及普通人。
还是再往特管区深处走一走再说。
墨曈掐个诀,召出滑板,蓦地摧动灵流,滑板带着她如一条梭鱼般,飞快消失在巷道中。
街角的灰衣人心知暴露,也索性放弃伪装,御起法宝追上来。
墨曈原想召唤自己真正的法宝飞金梭,有了它,轻而易举便能甩掉此人。可转念一想,这人若是胡菲派来,恐怕一次摆脱他也没什么用,恩怨未决,他受命于人,肯定会像个幽灵一样跟定她。
而飞金梭,那可是她的底牌。过早亮出来,后面的戏,就不好看了。
如此一想,墨曈压低身体,借着灵流带起的阵风,踩着滑板,以地面复杂地形为遮挡一路灵巧飞驰。反倒好几次将按下法宝想堵她去路的灰衣人摆脱掉。
两人飞街窜巷,一路朝着天易道堂的方向奔去。
天易道堂建在濯莲山脚下,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已属于神都灵海的边缘。人迹逐渐稀少,倒是个交手的好地方。
穿出最后一片围巷,前方便是天易道堂东四门外的偏僻空地。
墨曈的滑板再快也快不过天上的法宝,一下子便被灰衣人堵住去路。
“好个奸滑的丫头!”灰衣人气急败坏,蹭地抽出兵器,是一根荡魔杵。
墨曈一眼认出荡魔杵上的标记,心里微微一惊。
“原来是玄天寺的师兄,在下古月庵许墨曈,不知智上长老贵体康健否?”玄天寺素与古月庵有交情,先报上名号,万一是误会呢?
灰衣人似乎一楞,握着荡魔杵的大掌紧了紧。
“你倒有些眼力。”那人冷声道,“只不过,这玩意儿不是我的,只是借来一用。你想套近乎,找错人了。”
“是吗?”墨曈一笑,瞥一眼他头上的绒线帽。天气还不冷,现在就戴线帽,只怕,是想遮掩光头什么的吧。
“原来如此。我也觉得诧异呢,玄天寺名门正派,智上长老端方严谨,怎会放任自己门下弟子给人家当走狗鹰犬?”
许墨曈见他不肯收手,也便指桑骂槐。
果然那灰衣人愠怒,却又不便发作,眼中寒光微闪,荡魔杵起了个势道:“废话少说!纳命来!”
他说着,舞起荡魔杵,虎虎罡风排山倒海地朝墨曈压过来。
墨曈也不示弱,清斥一声,合掌扣诀,明亮的法光瞬间弯成银光闪闪的双截飞镰,她飞身后退,甩出飞镰。
灵流凝成的锁链,带着细长利器,明锐逼人直取对方头颈要害。
灰衣人怒喝一声,摆开荡魔杵,一杵将飞镰击飞。刚猛的罡力汹涌而至,仿佛要碾压一切。
墨曈毫无内力,不敢正面硬刚,忙撤身退走。
她这具肉身体质特殊,无法修习术联统用的罡力法门,而古月庵符法之术,是斩杀妖魔的专用法术,修的是月帝独有的阴力法门。
以她的修为,哪怕对付高级别的妖魔,也已绰绰有余。可若对阵术联中的罡力高手,却一点优势也无。
两人退退打打,拆了数十招后,墨曈心知遇上了硬茬,也不敢大意,故意放了个破绽,洒了一把幻花粉,物理制造幻像迷惑那人,转而却飞快合掌扣诀,打开了时空门。
打不过就跑——对战保命要决第一条!
灰衣人似乎没料到堂堂古月山弟子竟会使出这不入流的混混招式,大吃一惊之余,再变招已是不及。
他眼睁睁地看着墨曈打开时空门,纵身跃入之际,竟还不忘回过头,开心地给他来了记飞吻,脆生生留下一句:“承让啦!”
灰衣人虎□□起几条青筋,只听“咔嚓”一声,降魔杵的木柄竟给他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