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4

    六年前发生的事

    但看完十分钟海,徐念舟要花一小时蹬自行车回家。

    他蹬到筋疲力尽,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

    “嗒、嗒、嗒”皮鞋踩在楼梯上,脚步很轻,声音不小

    不像提前下班,倒像是被辞了。

    他从兜里拿出钥匙,塞进锁孔。

    屋里没有小狗,也没有人。

    李盼昨天买的东西还像摆摊一样放在茶几上——一盒五百片的拼图。

    照理来说,昨天买的,应该今天就能拼好了。

    徐念舟下楼找了家沙县吃饭。

    有客人说今天旧街上的餐馆里,有服务员手脚不干净被醉汉打死了,扔在小胡同里,很渗人。

    李盼从不在人身上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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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尤颂早退开始徐念舟就不怎么加班。

    但谁让叶弋太会闯祸。

    一个群发邮件全编辑错了,徐念舟只能自己一个一个撤回,毕恭毕敬道歉。

    有人调侃他秘书还挺可爱,有人说徐念舟雇人的时候得擦亮眼睛。

    徐念舟连挑对象的时候都没擦过眼睛,连人家名字都没搞清楚,还雇人,真的很好笑。

    尤颂做完饭又驱车回办公室,越过没有开灯的工作区,穿着凉拖,踏着轻快的步子,还哼着歌,推开了笼罩光源的玻璃门,把打包来的四菜一汤摆到桌上,叫徐念舟来吃。

    徐念舟听见了,没动,握着鼠标操作电脑,又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徐总,徐总总行了吧,你快来吃饭了,不饿吗?”叶弋换了个称呼。

    徐念舟这时才有动作,快步走过来,坐在尤颂旁边。

    工作还没做完,徐念舟快速扒完饭,把玉米青豆里的青豆都吃光,就回去撤邮件。

    他不让叶弋掺和,尤颂就把自己的椅子搬过去,趴在桌子上,用手背垫着下巴,隔着电脑屏幕看徐念舟。

    “我一会儿陪你剪头发吧。”

    徐念舟上次想着要剪头,后来还是忘了。

    然后他点了头。

    快八点,徐念舟终于忙完,尤颂等得快要睡着,脑袋一下一下磕在手背凸出的骨头上。

    他观察了这个小鸡啄米一样的脑袋,那双骨节分明,干干净净的大手。

    徐念舟笑了笑,用右手食指点了一下尤颂的额头。

    尤颂猛然惊醒。

    徐念舟已经关掉了电脑,伸了个懒腰,舒展了腰背,起身叫尤颂回家。

    尤颂绕过办公桌,靠近了一点,问他:“你叫我尤颂,那我可以亲你吗?”

    徐念舟没说不行,尤颂当他默认,就用嘴唇贴住徐念舟的嘴唇,舌尖触碰他的舌尖。

    他们终于离开了办公室。

    车里,徐念舟坐在副驾驶休息,尤颂开车。

    “其实我不喜欢李凝,还有一个原因。”徐念舟看窗外的夜景,盯着路灯柱一闪而过,又出现一根新的代替,好像无休止的轮回。

    市区没有电线杆,路灯柱上也没有被贴满小广告,当然,这么快的车速下其实看不到。

    “她有个弟弟叫李盼。”

    姐弟俩只差两岁,李凝却抢占了父母几乎所有的爱。

    她成绩好、听话、乖巧、懂事。

    都是装的。

    李盼不爱学习、成天脏不拉几、和社会上的人混。

    他姐造谣的。

    “虚伪。”尤颂在红灯前缓缓踩下油门,徐念舟就睁开眼,凑过去吻他唇角。

    车里打了空调,很凉快,徐念舟可以牵着尤颂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两个人都不会出黏答答的汗。

    浪漫只会出现在寒冷的环境里,因为温暖本身就是浪漫了。

    可能这也是徐念舟喜欢老区的原因。

    就算一个人也能浪漫。

    “那你为什么和李盼分手?”

    徐念舟又吻了他的唇角,然后放开他的手。

    绿灯了,尤颂挂挡踩油门,车开得很稳。

    “他死了。”徐念舟说,“被人扔在那个垃圾巷子里。”

    所以垃圾巷子会成为垃圾巷子,其实都是因为徐念舟。

    徐念舟凝视着尤颂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有再开口了。

    他在右手点了根烟,伸出窗外。

    旧路上没有别的车了,风把烟带走,带到没有人闻得到的地方。

    徐念舟等烟烧完,让尤颂停车,把烟头丢了。

    然后他们就近买了一袋香,给老太太的。

    又去水果店买了苹果、橙子、凤梨、西瓜。

    “哪里吃得完。”徐念舟看着大包小包,埋怨尤颂。

    “吃不完就带公司去吧,你不是让我打点他们?”

    东西放到后备箱,他们就找理发店。

    理发师可能不到一米七,看着比徐念舟都小一圈,抬着头看看他们,很是热情,问谁剪头,知道是徐念舟了,又指着一张泛了黄的男士流行发型图,问他想剪什么样的。

    徐念舟看着上面十几年前的流行款式,和尤颂对视一眼。

    尤颂笑了,说:“帮他剪短一点就行,不用做什么发型。”

    “真的不要吗?其实我技术还可以的。”他推荐自己。

    徐念舟打量几秒面前的理发师,他看起来二十多岁,把发色染成银白,脸上长着不少痘痘,黑短袖上沾了长长短短的头发,一条短裤上也有,连鞋上都有。

    “要不留着吧,我不是很想剪了。”

    徐念舟拉着尤颂出去,理发师很失望地垂头:“好吧。”

    他们离开破破烂烂的,地板都脱了皮,只有一个人的理发店。

    徐念舟觉得那个理发师很像以前的自己,或许过得还不如眼前的自己。

    又让尤颂开回去。

    “怎么,又想剪了?”

    徐念舟摇摇头。

    他从后备箱取出一袋凤梨,进入了理发店,很快又出来。

    “原来他已经结婚了,我还以为他单身呢。”

    尤颂挑挑眉,突然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侧脸靠在方向盘上,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你连那样的都看得上?”

    徐念舟笑得合不拢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听着汽车滴滴滴地叫,凑过去亲尤颂的嘴唇。

    “怎么可能,我就是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孤单,有点穷。”

    “别觉得他像你,你们一点也不一样。”尤颂立马能明白他的意思。

    徐念舟却否认了,捏捏尤颂的脸:“人嘛,各有各的运气好,各有各的运气差。”

    他让尤颂继续开车。

    尤颂应声,把脸朝向前方。

    驾驶座左侧的窗玻璃上映出了徐念舟原本看不见的,尤颂的另一半脸。

    上面有在方向盘上压出的印子。

    徐念舟笑了,听着车里滴滴个不停,磨磨蹭蹭系上了安全带。

    不过没几分钟他们就到了老区。

    今天挺累的,他们给老太太上了香就睡了。

    “对了,骨灰盒你放哪了?不会也在酒店吧?”

    “怎么可能,埋了。”尤颂侧身玩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投在他脸上。

    “那就好。”不然老太太真是要来梦里控诉她的亲孙子了。

    徐念舟伸手把尤颂的手机拿过来,放到自己这边的床头柜:“睡觉,不许玩了。”

    “哦。”尤颂翻身看着徐念舟,看了挺久的,徐念舟伸手合上他的眼皮。

    尤颂就乖乖闭上眼,一点声响都没有。

    徐念舟却睡不着。

    不是热的,只是他心里有点不安。

    他想着对面床上还没动的拼图,想着几年前养过的小狗,想着眼前的尤颂。

    想着老太太、奶奶,落日、海岸,钱、爱、浪漫。

    想到真的很困了,才翻身,入睡。

    尤颂晨跑完拎着凤梨和炒面、豆浆回家,徐念舟正蹲在垃圾桶前吃西瓜。

    “真的买太多了,根本吃不完啊,冰箱都要塞满了。”徐念舟说话间还吐出一粒西瓜籽,西瓜汁满脸都是,像刚吃了人。

    尤颂抽张纸,帮他擦干净脸,很快再次被徐念舟弄脏,他还故意往尤颂白t上蹭。

    尤颂拿他没办法,用刚洗过的干净手有一搭没一搭抚摸他头发:“晚上我们出去吃饭,今天至少不用放菜。”

    “和谁?”徐念舟警觉抬头,好奇的眼神落在尤颂身上。

    尤颂笑笑:“没谁,就我们两个。”

    徐念舟一脸不信,吃完西瓜去拆炒面。

    “好吧,是我朋友新开的餐馆,请我去试菜的,你想去吗?”

    那就是白吃白喝了。

    “去啊,既然是朋友邀请,肯定得去。”徐念舟用吸管捅进袋装豆浆,吸了一口,品尝里面的豆子味。

    等吃完了去扔西瓜皮,扔到垃圾巷子,放在家里的话,等晚上回来一定会飞虫子。

    巷子周边的人比先前更少。

    有几个乘凉、聊天的老太太让他们别过去,不过徐念舟和尤颂没听。

    原来巷子口被人拉了警戒带,不让再扔垃圾进去了,说这儿是凶案现场。

    徐念舟往里看去,地上还真被白线画了一个人形。

    “还有什么地方能扔垃圾吗?”尤颂轻描淡写地问。

    徐念舟问:“死人了诶,你怎么没有反应?”

    尤颂很无所谓地说他留学的地方街上天天躺着死人。

    还是个战地留学生。

    徐念舟鼻腔里还是垃圾巷子里的腐臭味。

    脑子里还是那个死人。

    六年前的死人。

    “应该已经投了个好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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