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许恒递给她一碗蘑菇汤,是用树林里头新采的蘑菇煮的,可惜没有盐巴调味,可光是用河水煮之,就已经香气四溢了。

    见她只是接过却没有喝,他补充道:“喝一点补充体力,你边喝,我边讲给你听。”

    淡月将信将疑地眨眨眼,浅尝了一小口蘑菇汤,漂亮的杏仁眼立刻睁大,将蘑菇汤一饮而尽。空碗被递到许恒身前,“还有吗?”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笑声,那笑意里充满了宠溺,倒让淡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可她的眼眸始终没有离开屋子中央的吊炉,里头翻滚着的蘑菇汤实在是太香了,没有一丝盐味却还是很好喝。

    望着在炉边忙活的身影,她忍不住想着:这人厨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

    转眼间,一份盛了半分满的汤碗再次递过来,这一次她欣然接过,“说吧。”

    “以前的狸城发生过一件事。”他的眼眸有些黯淡,继续道:“赤蛇帮在打杀官员后不久,在官府的通缉下还出现过一次。那时赤蛇帮的事宜交给太子殿下调查,随行的便是师父,那时他们调查的第二年初春,赤蛇帮集体出现大肆掠走了狸城的妇女孩童,官府那一日未得到一丝消息,就连在狸城居住的太子殿下都被瞒下。直到一个月后,例行人口调查时才知道狸城在太子和恒王的眼皮子底下竟少了四分之一的人。”

    “什么?”淡月吃惊地看着他。

    “嗯。”许恒缓缓点头,“这件事被瞒下了。”

    “是太子授的意?”

    “是。”

    她端着汤碗的手下落,将碗放在一旁时,脸色很是不悦,“之前就提醒过爹爹,让他不要跟太子去搅那蹚浑水。我记得他们到狸城的第三年,才无功而返。”

    许恒将汤碗往里侧推了推,“对,陛下仁慈,见赤蛇帮销声匿迹也只是让景王继续跟进,将太子和恒王召回,没有给他们什么惩罚。”

    屋外的风声似乎大了些,在屋里头都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落在桌案上的手上下敲击着,神情有些凝重,“我想知道那些妇女孩童的去向,才会随你来到狸城。若是你不来,我也会告知师父自己来查。”

    妇女...孩童...?

    淡月总觉得这些人有点印象...

    等等!

    “你说的那些人,不会就是第十巷子里头的吧?那么多妇人带着孩子,听上去很像?”

    “曾经我也以为是。”许恒的眸色很是复杂,像极了迷宫,“她们是林无尘和黄大哥救下的可怜人,因为郡主,她们也会有所归处。我了解过,这些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救下,林无尘受伤严重,已经退出赤蛇帮。今年来新增的人几乎都是黄大哥救下的,他每个月的月银,一半留给父母,一半则交给了林无尘。”

    这段话虽长,淡月却捕捉到了一个词,“退出?他退出了赤蛇帮?”

    帮规上说,退出的代价可是很惨重的,况且许恒想退出那时的闹剧还历历在目,他们都说没有人活着出去,应当没有错才是。

    “林无尘是假死出去的,所以他们都认为退帮即死。其实也差不多,他的病太重,最多还能撑到明年春天了。”许恒的胸前微微起伏着,看得出来,他也很不好受。

    “一个黄大哥,一个林无尘...呵...好人当真都活不长吗?”她讽刺地呢喃着。

    话题有些沉重,二人陷入了短暂的静谧。

    “所以呢?”淡月打破平静,“你是在等他们再像曾经一样,出来大肆劫掠妇人孩童?”

    许恒点点头,“可时间,似乎已经对不上了。”

    他站起身,往前踱步,“如今赤蛇帮已经被景王一举剿灭,瞧那日在囚车上押送的人,也确确实实都是赤蛇帮的帮众。与我一同关押进狱的,我也几乎都认识。可却也有奇怪之处...”

    “什么?”

    “那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帮主,不知去向。”

    提到此人,淡月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故作娇媚的女人,怕不是被景伯伯直接就地格杀了吧!”

    “月儿...”脱口而出的亲昵词让许恒觉得失礼,连忙收了声,改口道:“郡主,在下还是怀疑,景王并非善类,或者说,他是一位高度利己主义者,若是有谁挡了他的道,怕都会成刀下亡魂。无论是谁,我猜这里头也包括郡主。”

    这句话,淡月曾经也想过。

    她住在景王府上时,只觉得自己是被软禁的笼中雀。虽然有着尊贵的身份,可寄人篱下的滋味很是不好受。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会被有心之人记下汇报,她在府中是没有自由的,这恰好也是驱使她必须要去劫狱的原因之一。

    劫狱的原因其二,则是她想从许恒这里知道事情的全貌。

    “我知道。”淡月落了眸,长长的睫毛盖下来,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景伯伯年轻时毕竟也是名满天下的谋士,能助陛下打下江山的,又岂会是善茬。只是我没想到,他有一天会把刀剑指向我。”

    “嗯?就因为他是陪伴你长大的人?”

    “其实不然,是因为他对我爹很好,对我娘也很好,我算是他爱屋及乌的存在。这些年我虽然见面会和他撒娇,可爹爹曾说,除去骨肉至亲,对待旁人都需要留三分。”不知不觉在交谈中,淡月的声音也开始柔软起来,“景伯伯对我家有恩,母亲生病时若不是他四处遍寻珍稀药材,怕是我与母亲的缘分早就断了。因为亲自寻药,他的腿还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每年冬夜都会疼痛无比。”

    “哪一条腿?”许恒凝眸问道。

    “那时他伤的是右腿,可左腿其实也受了伤,年岁渐长之后,双腿都会疼了。”

    淡月回想起他去年在母亲墓前的身影,已经需要双侧搀扶才能前行,好在天气回暖后,他的腿就会恢复,不然如此大的人情,她和爹爹都不知该如何还。

    “唉——”

    她溢出口中的一声轻叹,让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些。

    “越是了解得多,和大家接触得多,就越觉得好像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对于赤蛇帮而言,他们许是被帮主蛊惑,可做都做了,亦无法脱身,只能将错就错下去,为保家人平安。”

    “郡主觉得,他们是被奸人利用才走入歧途?”

    淡月点点头,“我想里头的一部分人是如此,可一开始建立赤蛇帮的那些人就不一定了。方才听你说,他们能躲过官府的巡查,还把太子殿下的眼线都避开了,那定是出了内奸。”

    “英雄所见略同。”许恒的脸上笑意蔓延,下一瞬笑意又被收敛起来,“我接下来说的这些,都是深入探查得知的,还请郡主帮忙推敲一二。”

    什么事情还神神秘秘的,弄的淡月很是奇怪,她被气氛烘托着只能端起架子点头:“嗯。”

    ......

    “什么?”

    从小木屋里溢出的惊讶声过大,惊走了树枝上头的乌鸦。

    “你说什么?”淡月吃惊地一下子握住了许恒的手腕,“赤蛇帮的帮主,是景伯伯那位素未谋面的夫人?!”

    许恒的手被快速抽出,眨眼间就落在她的唇边,“低声些,郡主怕不是忘了我们还没有绝对的安全。”

    她晃了晃脑袋,企图消化掉这些吃惊的信息,“可是,景伯伯娶的是他的表妹,应当是一位温婉的闺秀才对。”

    “郡主可见过景王妃?”

    淡月的身子一怔,“那倒没有,王妃她身子抱恙,自打大婚之后就一直养在乡下家中,不见外客。”

    “郡主难道没有想过,景王如此疼爱你,为何王妃迟迟不出现,就算不便出门,为何又不带你去一趟呢?”

    “听你这样一说,好像是诶...”她疑惑的眼神越来越重,突然,猛地一回头,敛眸:“许恒,你又在引导我思考,我很不喜欢这样!”

    许恒垂下头,声音闷闷的:“是在下失礼,郡主赎罪。”

    认错的态度倒是很快。

    罢了!

    她自认没有他那般见识与城府,只要他不害她性命,聊聊天也无妨。

    “这件事没有根据,也只是你的猜测,我觉得暂时作不得数。只不过景伯伯最近确实怪怪的,此人活了大把年岁,又位高权重,不留痕迹地害死你我,简直不要太简单,确实应当保命为上。”

    许恒点头十分缓慢,望向她的眼神柔软得像是...孩子终于懂事了一般。

    淡月伸手把他的脸瞥到一旁,眼不见为净。

    “此间一共有三处疑点。”许恒正经地继续说道:“其一,南方那场暴雨和水中村的事故定有关联,牵扯出行宫一事待查证。”

    淡月赞同。

    “其二,赤蛇帮曾经大肆抢掠妇女是在一年后,可此时景王突然剿灭赤蛇帮,或许是因为你我的加入打乱了一些计划,才让他急着灭口。”

    .....

    淡月疑惑回眸:?

    面对她的疑问,许恒面不改色解释道:“盘旋在狸城的帮派,此前他的说辞是做不到铲除,可把郡主假意支走,又大肆寻找郡主下落,还声称你已经身亡,这些串联起来的逻辑,如果他和赤蛇帮没有见不得人的交易,我不信。”

    淡月还是赞同。

    “其三,郡主身旁消失的那位侍卫和救助的女子,究竟在何处,是现下优先要去查的事情。”

    经过他的提醒,让淡月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袋。

    “事儿发生得太多了,我竟然忘记陈七和林瑜,不知他们是被抓走了,还是逃了,又或者是在别处遇害都未可知。”

    “期望他们是逃走了,这样就能知道,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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