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不要在太早的年纪遇上太惊艳的人,更不要在太早的年纪就和那个惊艳你青春的人结婚。

    不论她多好再好,哪怕最好,白月光也要成衣襟上的米粒。

    应澄现在对此颇有一番感触。

    盛夏不爱她了。

    而且又要和她离婚。

    事情是昨晚蹦出来的。

    昨天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也不算平常,盛夏昨天换了六套衣服。

    按他的小男人性子,一般换个两三套就够了。

    每套有每套的好看,却都是他以前穿过的款。

    应澄曾觉得这是男人会过日子的体现,如今再看,却觉得他好生古板。

    来来回回地,就只会这套。

    盛夏今日大概是要一闹再闹,一闹到底。

    他换上了他们结婚时的喜服。

    应澄不喜欢那套喜服。

    又红又艳,典型的凡人款式。

    盛夏却喜欢的紧,成婚前就强迫应澄穿上,还带着哐里哐啷的各种金银珠宝首饰,抓颗留影珠,拉着应澄四处拍照。

    美其名曰,婚纱照。

    应澄虽是凡人出身,在这些杂识上却还不如自幼长在仙家的盛夏。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告诉外人,这是盛夏想出的新鲜主意,而非她的功劳。

    她是不大懂的。

    旁人只道应澄一心修炼。

    到底是在嘲她小门小户,还是真心夸赞,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些招笑的过往现在都不重要了。

    盛夏要和她离婚了。

    应澄累了。

    “你确定吗?”

    应澄还是再问了一遍。

    虽然两人颗粒度对不齐,但,唉……

    她其实还是很看好盛夏的。

    这年头,有点眼光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有点耐心、肯吃苦的男人就更少了。

    她自诩民主大女子,不会去拦人家追求自己的幸福。

    但她还是希望能得到些补偿。

    权当对这十年的成全,也当对锦绣前程的祝福。

    这才是爱情的真相啊,应澄摇着酒壶心想,这不比那些动不动就恨海情天的小情侣好上个千百倍?

    向钱看齐,总不会错的。

    她许是喝多了,眯着眼看面前盛装的盛夏。

    模模糊糊的,人像磨了层皮,看着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似的。

    又背着她买美颜丹了吗?

    都说多少次了,丹毒影响修炼,应澄用力,仔细去看。

    盛夏理论上是不适合穿红衣服的。

    他的五官虽说精致,却算不上浓烈,又天生一股我见犹怜的纯洁气息。

    大抵是家里教的好,自幼锦衣玉食,他并不像路边在雨中压弯了腰的小白花,而是挺直了背脊,大方而贵气,灵动又不咄咄逼人。

    红衣裳没有盖过他自身,反更凸显了他的娇媚与朝气。

    应澄觉得这件红衣裳好眼熟。

    在记忆中找出它并不算难。

    她印象中,盛夏的红衣服无非那几套。

    这套应该是当年摘星会时他穿过的。

    也许吧。

    她对有关盛夏和盛家的一切会更关注几分。

    但也仅限于此。

    她不是盛夏的道侣,也不是什么正房夫人。

    真要说,是个无名无份的外室。

    十年了。

    不是盛夏不爱她,而是盛家不同意她当盛夏的道侣,连带着将盛夏赶出家门。

    两人当年修为都不高,一穷二白,全靠盛母偷偷接济和她勤勤恳恳接任务,才能维持盛大公子优渥体面的生活。

    主要还是靠盛母接济,连带着她也享福。

    没有盛夏就没有盛家的钱。

    盛夏很重要。

    不过他若是铁了心地离婚,那他爱咋咋地。

    因为应澄脆弱的自尊心更重要。

    面对应澄的友好询问,盛夏没有立即回复。

    应澄看到盛夏的眼眶红了。

    真可怜啊,她在心里感叹。

    总是作出这样一副样子来给她看。

    她最吃这套了。

    然后,盛夏吐出了应澄最烦的话。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盛夏已经开始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应澄觉得盛夏有这样的控制能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他要离就离吧,反正她没做错什么。

    应澄看着盛夏。

    盛夏姣好的面庞已经划满了泪水。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应澄。

    他在等一个答案。

    他总是这样,而应澄也早已经哄习惯了。

    “爱的爱的,宝宝,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应澄用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

    温柔,缱绻,自动压抑住冷漠的欲望。

    她看着盛夏因悲痛而绷直的脖颈,脑子里又忍不住想入非非。

    真漂亮。

    啪!

    盛夏想要给应澄一个巴掌,最后却打在了木桌上。

    木桌完好无损。

    盛夏又不说话了,他看着应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应澄希望这个男人可以长一张正常的嘴。

    至少她能听听他想要什么。

    给不给得出是另一回事。

    谁能想到她们昨晚还是对快乐鸳鸯呢。

    无言是清晨事后尴尬的煎熬,争吵是□□褪去后名为求真的挑刺。

    也是对个人无能的矫饰。

    她们在事后很少温存。

    那常常是充满哲理与思考的放空时间。

    他们蹲守着内心的风暴。

    各管各的。

    然后各吵各的。

    最先投降的永远是应澄。

    以前是因为没钱。

    现在是因为看到了转正的希望。

    她比上不足,但比盛夏这个废物厉害许多。

    十年了,盛夏依然是个金丹初期,她却已经摸到元婴的门槛。

    盛母来看过她们,私下握着应澄的手,告诉她,如果能在百年内突破出窍,就给她和盛夏办道侣大典。

    更重要的是,她有机会当盛家的主母。

    那四舍五入不就是她当家主。

    应澄毫不犹豫叼住这张大饼。

    她干劲满满,面对盛夏也多了几分底气,好似自己已经当上了盛家家主。

    虽然她不甚褶皱的小脑袋瓜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怎么旁的人一说话,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跟盛夏说话却越来越累,也越来越虚伪。

    她感觉自己像个骗子。

    但她觉得自己待盛夏挺好的,又陪睡(虽然她自己也很享受)又教人家修炼的。

    应澄也会偶尔在喝得烂醉时反思,她是不是物欲太重,将盛夏当作一件好用又好看的高档玩具。

    需要细心呵护,但效果确实令人满意的玩具。

    还会爆金币。

    盛夏依然是极有性价比的。

    她看着哭泣的盛夏,想了想,决定安慰他。

    男人不哄不行。

    可她大抵是喝多了,也可能是命运在开玩笑,应澄开口,却打了个酒嗝。

    盛夏转身出院子。

    应澄看到他的背影在发抖。

    怎么又哭了。

    也许是要离家出走,也许是要去找婚书,也许是回自己的屋里不知道干些什么。

    他总是这样。

    他难道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尊严比男人的眼泪更值钱吗?

    应澄烂泥一样摊着。

    她没有去追,只是目送着爱人的离开。

    昏昏沉沉。

    盛夏哭哭兮兮的脸似乎依然在眼前,凄厉地尖叫着:“你爱我吗?”

    应澄不明白,甚至迷茫。

    为什么在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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