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许诺在自己小区的草丛里来回翻找。
三个多小时前，她刚刚把自己蒸好的鸡胸肉泥分发给小区里的流浪猫，准备今天给这些毛孩子们改善改善伙食。
在小区各个投喂点都游走过一遍之后，眼熟的小猫咪们都已经在许诺面前酣畅淋漓地美餐了一顿，却独独少了平日里那只最贪吃的小橘。
小橘是许诺给那只橘猫取的小名，和她关系最好，除了日常投喂以外，还喜欢和她一起玩耍，累了趴在她腿上撒娇。
本来许诺心想着小橘可能又跑去哪里玩耍错过了今天的佳肴，等到上床准备睡觉时却越想越觉得忐忑不安。
焦虑症已经搅得她时常睡眠不足，再加上今天心里放不下小橘。
许诺翻来覆去三十分钟都还没有酝酿出睡意以后，许诺还是拿起手电筒，披上外套，走进了深秋的夜色里。
先去了小橘搭在楼层夹缝里的小窝，没有发现它的身影。
许诺又沿着小橘经常活动的路线一点一点认真搜索，终于在中心花园的长椅下发现了一小滩血迹。
许诺直觉不好，顺着断断续续的血点一路追寻，就在不过几十米外的汽车车底发现了前爪受伤的小橘。
手电筒的灯光打在小橘右前爪上映出一片血光，许诺心底猛地震颤两下，连忙打开带在身上的猫罐头想要引导它自己爬出来。
“小橘，小橘，快出来，你受伤了！”
性格一向活泼的橘猫像是受了点惊吓。
在她伸长手臂将猫罐头凑近它的时候吓得向后踉跄着倒退几步，却又很快呆愣在原地，回头望着许诺弯腰露在车底那半张熟悉的脸。
许诺在抖音视频里刷到过小猫咪的视觉能力不强，辨认同伴和人类都是靠听觉和嗅觉。
她只能冲着车底受伤的可怜小猫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话，尝试唤醒它对自己的记忆。
“小橘，别害怕，是我，我来找你啦！”
“喵……”
蹲在车底的小猫似是认出了她的声音，怯怯得回应一声过后便一瘸一拐地向着她的方向着急奔来。
小橘从车底钻出的瞬间便被许诺一把抱进了怀里，受伤的右前爪虚虚地搭在她胳膊上，因为疼痛正在控制不住地上下颤抖。
“小橘别怕，我们去看医生，很快就不疼了。”
许诺飞快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面容解锁后开始搜索小区附近凌晨仍在营业的宠物医院。
万幸，距离这里五百米就有一家宠物医院二十四小时营业。
-
凌晨一点，德宁宠物医院依旧灯火通明。
一路小跑赶来的许诺来不及休息，喘着粗气立刻推开了医院的玻璃大门。
“医生！有医生在吗？”
空荡的门诊前台空无一人，许诺抱着小橘站在大厅里有些手足无措。
“医生！医生……”没看见人影，许诺又焦急地喊了两声。
第二句话还没说出口，门诊前台后面的小门就被人从内侧向外打开。
一个男人从检查室里推门而出，一边朝着许诺的方向走来，一边将手里的口罩撑开戴在脸上。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可许诺还是看见了他没戴上口罩时的整张脸。
他真好看。
一声感叹在许诺心底漾开。
即便只是一闪而过，即便怀里还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猫，但许诺就是看见了。
轮廓深邃，肤色雪白，被口罩遮住的嘴唇颜色寡淡，但形状却尤其漂亮。
口罩外露出的双眸幽黑透亮，眼神淡漠又透着浓浓的疲惫，和她对视的瞬间，许诺只觉得心跳好像慢了一拍。
“除了前爪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
思绪游离片刻的许诺对上眼前男人有些疑惑的眼神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自己额前的碎发别进耳后。
“没，没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其他的我没有检查，其实我也不确定。”
男人点了点头没再提问，接过许诺怀里的橘猫放在检查台，熟练地为小猫很快戴上了伊丽莎白圈。
小橘右前爪的毛发被渗出的血迹全部打湿，混成一团无法检查伤口。
许诺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跟随男人，看他用棉签沾取过碘伏后，在小猫前爪上打着圈慢慢消毒。
流浪猫东北西跑的前爪灰扑扑的，放在男人白净的掌心更是明显。
受伤的小猫明显正在害怕，缩在检查台上的身躯正在微微战栗。
许诺这才回过神将注意力分给小橘一半。
她想要抬手抚摸，给它些许安全感。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先她一步落在了小猫毛茸茸的背脊上。
许诺看着那只肤色同样白净的手掌温柔地抚过小猫的额头和脊柱，然后用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冲着小猫轻声安慰。
“乖，不怕。”
男人原本冷淡又疲惫的眼底此时泛着隐匿的心疼，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小猫前爪的伤口，略微低垂的眼睫在他脸上洒下一片扇形阴影。
沉默又温柔。
许诺十分不合时宜地，内心炸开了一团绚丽烟花。
原本还在发抖的小猫在男人的安抚下渐渐平静，前爪的伤口也被消毒完毕。
一小块毛发被他细致地剔除干净，露出一道两厘米左右的伤口，仍在静静渗血。
消炎药膏被他均匀地涂抹在小猫前爪的伤口上，白色的绷带在男人手里展开，一圈又一圈耐心地缠绕在它的右前爪周围。
他扶起小猫站立在检查台上，许诺看着男人骨节纤直的大手在小橘的骨骼、内脏处细细检查，确认没有其他问题才把猫咪又交回给许诺。
“伤口不深，不用缝针。”
许诺连忙点头，怀里带着伊丽莎白圈的小橘好像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贴着许诺的手臂有些欢快地喵喵叫了两声。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谢谢。
“要开药吗？”
“要，要吧，如果有用就开。”
男人抬头淡淡看过许诺一眼，没再开口，转身走进药剂室取药。
在收银台处结账完毕以后，许诺等候男人从药剂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盒消炎药。
“一天两次，每次一粒。”
“哦，哦，好的。”许诺从他手中接过药盒，温热的指尖擦过他冰凉的掌心，皮肤下的神经末梢瞬间有些微微犯麻。
“有外用驱虫药吗？”薄薄的一层眼皮轻轻掀起，露出那双淡漠的深眸。
“没，没有……”
男人打开柜台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小瓶没有拆封过的驱虫滴药：“给你。”
他抿了抿唇，又补上一句：“送的。”
“啊？谢，谢谢……”
许诺发现了，这个人说话总是言简意赅，一句话最多不会超过十个字。
可就是这样，都能让她耳廓有点发烫。
又接过男人手里的驱虫药，许诺抬眼这才看见他别在白色外褂上的医生名牌，上面用蓝色的字体印刷着两个字——“蒋徊”。
从宠物医院里出来，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许诺站在宠物医院的玻璃门外，看见蒋徊清瘦的背影再次缓缓走进检查室。
直到闭合的白色门板完全遮挡住她的视线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他救了你耶，小橘！他是不是很厉害？”
“喵！”
“他好像不太喜欢说话？”
“喵……”怀里的小猫好像也在表示同意。
“但，但是他真的很好看诶……”许诺脸颊红扑扑地，压低了声音凑近小猫耳边小声说道。
可是这句小橘没有听懂，只是歪头看向她，好像有些不解“好看”是什么意思。
许诺有些害羞，却毫不在意，抱着小橘慢步回家。
蒋徊……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
受伤的小橘被许诺抱回了家。
之前就有过收养小橘的想法，却因为母亲一直反对而没有下定决心。
虽然许诺和父母并没有住在同一个小区，但是相距也并不太远。
打车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的路程，保不齐什么时候被二老搞一出突然袭击，为了避免被母亲唠叨，许诺一直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
直到小橘受伤，热乎乎的小身体就趴在自己怀里，乖巧又依恋。
许诺实在没办法安心把小橘继续放在野外，这几天它就暂住在许诺临时为它搭建的纸箱小窝里，等到网购的猫窝和猫砂盆到家再帮它“转移阵地”。
“小橘，你伤口还疼不疼呀？”
周六下午，许诺蹲在纸箱前摸摸小猫脑袋。
距离上一次造访宠物医院已经过去了三天，蒋徊给她的消炎药有按时喂给小橘，绷带下的伤口也在日渐愈合。
许诺为小猫逐渐康复而开心，却也因为没有再去宠物医院的理由而有点失落。
“小橘，这样，如果你伤口还疼的话，就叫一声！”
小猫趴在纸箱上没有开口，身后的尾巴轻轻摇摆，昭示着它今日的好心情。
“小橘，你叫一声嘛……”
“叫一声，我就带你去宠物医院。”
“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我……”许诺低头，将脑袋埋在弯曲的两腿之间，额头紧紧顶着膝盖：“我有点想去找他，小橘。”
“喵！”
许诺猛然抬头，视线和趴在纸箱上的小猫相对：“小橘！你也想去看医生，对不对？”
“喵喵！”
“你也想见他，对不对？”
“喵喵喵！”
许诺将小猫从纸箱里抱出来，举在胸前原地转了好几圈：“小橘！你好棒！”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除非法定节假日几乎不会打烊，周六傍晚一定还在正常营业。
“我们现在就去！”
许诺放下小猫，跑回房间抓起衣架上的外套就准备出门。
站在门框边却又想起自己上次去宠物医院素面朝天的样子，穿上外套的动作犹豫几秒，还是转头先在梳妆台前坐下。
许诺皮肤天生细腻并不需要过多修饰，只是常年睡眠不足导致脸色有些黯淡，用腮红和唇釉增加些颜色就能加分不少。
在镜子前反复确认过几遍妆容打扮，又给自己换了一身浅紫色的针织连衣裙，她才再次把小橘抱在怀里推开大门。
“走吧，小橘，我们去找小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