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许诺抱着手机趴在家里的沙发上。
在宠物医院等候叫号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有人正在讨论蒋徊今天的直播。
许诺抱着小橘安静地坐在座椅上，两只耳朵却全神贯注地尽力捕捉他人口中的有效信息。
没等几分钟，身后还真有人说出了直播间的名字和开播时间。
“哒哒哒——”许诺在抖音搜索栏里快速输入刚刚偷听到的那几个字。
可能是她进入直播间的时间还早，主持人正在镜头面前宣传活动内容，但屏幕右侧的嘉宾信息里已经亮出了蒋徊的照片和简介。
只是照片都让她心底微微震颤了几下。
“德宁宠物医院院长。”
将屏幕上的嘉宾简介小声读出，在大脑读取并理解完这段信息的实际意义后，许诺惊愕于蒋徊比她想象中好像还要优秀许多。
“今天的义诊直播将会由三位嘉宾接力进行，每位嘉宾都会在直播时间段内与粉丝宝宝们进行连线。”主持人熟练地介绍过活动流程后，直播镜头快速切换。
下一秒，手机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小时前，许诺才刚刚见过的，蒋徊那张沉静又出众的脸。
没有冗长的自我介绍，蒋徊和导播颔首示意后，便接通了第一位语音连麦的观众。
参加直播义诊的宠物主人们大多遇到的都是些容易复发、病情反复的疑难杂症，许诺听出他们大部分人的困扰都在于吃过、用过当地宠物医生开的药方却并不见效，才想到直播间连线寻求蒋徊的帮助。
他似乎是很多人极其信任的对象。
这是许诺在直播间默默蹲守了三十分钟后得出的结论。
有人会在连麦接通的瞬间感叹“终于等到蒋徊医生了”，也有人会在语音挂断的时候不忘连声道谢，沉浸在自家毛孩子终于有希望可以康复的喜悦中。
许诺越看越精神，她在沙发上盘腿坐起，悄悄按下了录屏按钮。
下一位观众的语音再次被蒋徊接通：“医生你好，我想咨询一下我家小猫最近一、两周饭量突然减少很多的问题。不知道它怎么了，去医院检查也没有查出什么病，但喂给它的猫粮就是吃几口就不吃了。”
“平时性格活泼吗？”
“……嗯，以前是挺爱玩的，喜欢玩她的玩具和猫抓板，但是这几天玩这些东西的频率也开始下降，几乎和不吃东西的时间差不多。”
许诺看见屏幕前的蒋徊今天第一次皱了皱眉：“最近家里有什么变化吗？”
“没，没什么变化吧……”
他问地更加具体：“有没有新接到家的宠物？”
“……有，新带回家一只萨摩耶，猫和狗之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它可能是有些抑郁情绪。”
“啊？为什么？因为萨摩耶吗？”
“不是，因为你，你会偏心。”
蒋徊说得直接又赤裸，语气中带着并不明显的起伏，语音那头的主人久久没能接话。
是不是偏心，是不是顾此失彼，每个人心里都总有一杆秤。
即便是不会说话的小动物，也会从主人的每一次互动、每一声呼唤中窥探到被刻意隐藏的真心。
语音很快被挂断，一段忙音从许诺的手机扬声器中传来。
许诺看见屏幕里的蒋徊睫毛很快扑扇几下，像是要把一些情绪快速淹没在幽深的眸底，在许诺来不及看清前已经被波澜冲刷得消失不见。
“下一个吧。”
嗓音低沉又平稳，好似那些压抑的汹涌不过是她的错觉。
许诺抓着语音连线的空档，迅速点开直播间评论区，哆嗦着手指输入几个字：“别难过。”
留言在延迟几秒钟后才出现在滚动的评论区里。
下一位观众的语音已经接通，蒋徊的表情却停滞了两秒。
“嗯。”
他的声音又轻又短，甚至让许诺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臆想的错觉。
直播间里的内容她已经顾不上再听，慌忙中断了手机录屏，在相册中翻找到刚刚保存的视频，用手指一路拖到视频结尾几秒。
“嗯。”
那声短促的回应在录屏中更为清晰。
许诺将手机音量上调到最大，耳朵贴在扬声器上细细聆听：“嗯。”
他看见了，他回复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隔着屏幕他好像又站在她面前。
和在医院里作为医生和顾客的对话不同，这一次她好像能够与他的心情同频。
视频里那双淬着寒冰的眸色下是潺潺流过的温泉，他愿意回应温柔，将善意收入囊中。
-
前一天因为一场直播许诺兴奋到半夜。
愈发激动的心情将原本就因为焦虑而紊乱的睡眠一再推迟，直到凌晨四点她才终于酝酿出些许困意，抱着手机沉沉睡去。
早上十点被滑落到枕头边的手机铃声再度惊醒。
迷迷糊糊按下接通键，是一直负责将她房间出租的中介：“许小姐，我这边已经出发了，二十分钟到小区带你去看房。”
记忆中一段关于看房的微信聊天记录才终于被唤醒，许诺想起几天前中介确实已经打过招呼，只是这些天她的大脑被杂七杂八的心思占满，一通电话才将她慌乱地从床上叫起，临时开始准备。
因为焦虑产生的严重躯体化症状让许诺在两个月前终于决定从公司辞职，临走之前她还强撑着连续五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的疲惫身躯，将她负责的最后一个项目正式收尾。
在互联网大厂做了三年多的牛马，连续几百个日夜的996日常让她在银行存款的末尾多加了几个零，这些钱足够她正常吃喝，不愁吃穿地在家蹲上几年。
只是焦虑症的折磨让她总是没由来地产生许多危机感，比如钱花光了怎么办，比如几年之后怎么办。
为了缓解磨人的焦虑情绪，许诺动了搬家的念头。
现在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当初租下的时候自己还是月入三万的都市白领，如今没有了收入来源，许诺便想着换个小点的合租房，她住一个单间就好。
只是一个合适的室友并不好找。
在所有的合租要求中，许诺跟中介小哥列出了特别的一条：能够保证二十四小时相对安静。
许诺紊乱的睡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几点睡着，又几点起床，唯一能够保证充足休息的办法就是在睡着的时候尽量睡饱，这样一来有一个不会吵闹的室友则显得尤为重要。
然而仅这一条就劝退了不少人，现在还多了一项可以养猫的需求，真正愿意跟她合租的人筛选下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恐怕距离她找到合适的房子还遥遥无期。
因此每一个愿意容纳她的潜在室友都让许诺十分重视，快速洗漱整理完自己以后，飞速冲到了小区楼下和中介小哥汇合。
要看的房子就在同一座小区内，许诺跟在中介小哥身后，到达陌生的房门门口拢共就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防盗门上的可视门铃被小哥按响，等待主人开门的时间里，中介小哥十分专业地穿上了入户必备的蓝色鞋套，同时还贴心地递给许诺同样一双。
她弯下腰穿上鞋套的瞬间，房门被人打开，高楼层通透的阳光绕过客厅洒进楼梯间内。
“你们好。”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她倚靠在门框边的身子立刻站直，那人修长清癯的身影和流畅尖削的下巴是许诺心心念念的模样。
“蒋，蒋徊医生？”
他身后还跟着个体型更为宽厚的男人，看见许诺的瞬间露出八颗牙齿笑得憨厚：“这不是那天来医院的小姑娘吗？是你要来租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