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月十六，正是皇后娘娘的生辰。
彼时外命妇们都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沈亦楚当然也在其中。
陛下近年来与皇后娘娘的感情越发疏远，这是朝臣们皆所知的事实，但是关乎皇后娘娘的千秋节陛下还是会出席了。
中宫娘娘的千秋节自然备受隆重，先是有百官们穿朝服在金銮殿前磕头，后有内外命妇们在坤宁宫前行礼。
沈亦楚跟随着周氏，规规矩矩，一言一行皆是风范，丝毫不敢出错，毕竟这可不是在府里。
“世子夫人。”
沈亦楚的目光放在中央舞动着的乐姬们，她们动作优美且轻盈，身姿曼妙，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回首看去，这人有些眼熟。
“容妃娘娘有请。”
经这一提醒沈亦楚想起来了，她确实是容妃身边的宫女，当初成亲后她有进宫见过容妃。
沈亦楚往上首看去，属于容妃娘娘的位置上确实没人。
穿过一道道长廊，前方传来一道低沉却又陌生的声音。
前方带路的宫女见到男人立即垂目敛衽，“勤王殿下。”勤王乃是皇后所出，排行第二，太子的大热人选。
见状，沈亦楚也行了个礼。
在国公府里，她是主子，是大奶奶，但是在这个宫里，遍地都是主子。
勤王穿着墨色常服，腰间是象征着皇子身份的金黄色腰带，整个人俊朗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这位是？”见到沈亦楚身上的服饰，就知道她不是宫女，勤王柳清霖好奇问道。
“回殿下，这位是显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原来是时序的夫人。”勤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的夫君江今安，字时序。
沈亦楚看这意思这位勤王殿下跟她夫君关系还不错，不过她也并未听江今安提起过。
“这是去哪？”柳清霖问道，他语气轻松，“这个方向可不是出宫的。”
“回殿下，是容妃娘娘要见世子夫人。”
“容妃？”勤王疑惑但还是让开了路，“那本王便不阻拦世子夫人了。”
……
“来了。”容妃窝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沈亦楚行礼后并没有立即叫起，而是晾着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沈亦楚虽然被刁难，但是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满，早知被宣见，她就知道会有这一过程。
她从未得罪过容妃，但不知为何她总是不喜她。
“起来吧。”容妃语气淡淡，丝毫不像见到了侄子的夫人。
她独自欣赏了一会自己刚做好不久的指甲才开口道，“听说安哥儿的长子如今在你那养着。”
“回娘娘，是的。”沈亦楚虽然被冷淡对待，但也丝毫没有沮丧或者不满的神情。
“你也嫁进我们显国公府将近一年了，现在肚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吗？”
虽然沈亦楚的心思是不想怀的，但是被容妃如此点出，她还是觉得难堪极了，好像她这人生来就是为了生儿育女的，姨娘也问，周氏也问，现如今连宫里的娘娘都在过问，江今安估计也是为此事焦急的，将妾室的孩子抱给她养怎么不算是一种间接的催促呢。
沈亦楚低了低头。
“算了，跟个榆木疙瘩似的。”容妃露出不满，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成了皇帝的嫔妃也是在第五年才有孕的，这五年她受到了颇多的非议，现如今她也成了非议别人的一员。
容妃拿手帕遮住嘴角，“本宫身边有位宫女，身子康健很好生养。”她带着嘲讽的目光看向下面跪着的沈亦楚。
“出来吧。”
话音刚落，身后的屏风就出来了一个身穿宫女服饰的清秀女子。
女子虽然只是穿着大众的宫女服饰，但最吸人眼球的是她身上那自信独立的气质。
“这位可是本宫用的最得心应手的宫女，如今割爱给安哥儿做妾你觉得如何？”
容妃虽看似和气的询问，但是那眼神却犀利的看着沈亦楚，思绪了几个回合，沈亦楚答应了下来，“娘娘肯割爱，是夫君的福气。”
回去的时候沈亦楚身边多了一个人，不止周氏发现了，江今安当然也发现了。
“那是谁？”从宫里带出来的人，江今安不得不过问。
“是容妃娘娘送给你的小妾。”
“小妾？”
沈亦楚点头，“娘娘见爷子嗣不丰，很是忧虑，是以才决定将这宫女割爱给爷。”
话毕，江今安黑了脸，他知道他的这位姑母在想什么，无非是因之前向他透露了对那位置的渴望，他拒绝了，是以对他产生了不满，因此特意来给他添堵，但同时看着身边的人淡然接受的样子也不免生了几分气，虽然他知道这件事她也没有选择权，但是看到她如此淡定的模样还是会怪罪于她。
也因此接下来的路上，江今安一言不发，下马车的时候也不等人，徒留一个背影给沈亦楚。
“大奶奶，爷这是？”白露扶着沈亦楚下了马车，疑惑的站在原地问道。
“不知道，但是他好像生气了吧。”沈亦楚摆摆手道，“不管他先，你将那女子安置在暖春阁吧。”
容妃赏赐的宫女名唤鸳鸯，此时她正安分的候在不远处，拿捏着分寸，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
白露看着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就气，但是沈亦楚吩咐的事情还是照样去做。
带着人到了暖春阁，那鸳鸯拿出一个荷包，看样子里面装了些碎银，嘴上说着是感谢白露带她来住所，但白露岂会被一个妾室所收买。
“她看着挺安分的，但是奴婢总觉得她憋着坏。”白露给沈亦楚卸着珠钗说道。
“想往上爬很正常，端看她的手段能不能得到爷的另眼相看了。”沈亦楚闭着眼，习以为常的说道。
……
“明日你可有空？”请安之时周氏问道。
“应当是有空的，不知母亲有何吩咐？”
“我跟你父亲看中了尚书左仆射次子刘程，打算明日让他俩见一面。”
原来如此。
若是只带江明月一人出去确实意图太过明确，但若是带上了她，就可以理解成是家人出游。
次日。
今日天晴了些，来皇觉寺上香的人也多。
时下女子相看总爱在寺庙这等体面的地方。
几人像往常一样先是去拜见菩萨。
一入殿内就闻到了浓重的香的味道，纯白的烟雾慢慢的上升，显示出庄重而又严肃的场面。
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那一刻沈亦楚的脑海里是空白的，她不知道她有什么需要菩萨才能完成的愿望。
另一边的江明月脸色微微透红，较之前多了几分羞涩，不免让人猜到她许了何种愿望。
许是因为要相看男子，江明月今日变得十分安静有礼。
“明月，你许了什么愿望？”周氏脸上是早已看穿一切的神情。
“母亲，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江明月垂眸用帕子遮住微红的脸颊说道。
“夏夏。”一道惊讶的声音，几人回头看去，原来是张氏跟沈雪。
她们只二人出行，但是阵仗却比沈亦楚这边三人都还要大。
沈雪精心打扮，好似从前的风采，但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她精神不济，脸色憔悴，厚厚的粉也掩盖不住，看来她嫁人之后的生活并不是太过如意。
之前张氏求她办的事情早已被她忘到了九天云霄之外了，后来张氏再寻她，她直接给拒掉了。
“亲家母这么巧，居然在这皇觉寺碰上了。”张氏笑着寒暄，“怪不得今日这天气如此明媚，想来是知道有贵人要出门呢。”
周氏面对张氏的奉承态度并不热络，“确实巧，你们这是要回去了吗？”
“听小僧说后院的斋饭味道不错，我们这会正打算去后院看看呢。”
“是挺不错的，每回来皇觉寺我都要尝尝这里的斋饭。”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一起吧！”张氏发出了邀请的信号。
张氏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实际在心里盘算着，跟显国公府打好关系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这倒是不巧，我们还打算去拜拜。”周氏并不愿意同行，毕竟这次来皇觉寺的目的是相看。
“那倒是没什么关系，我们在后院等你也可以。”张氏继续说道。
“怎好让你们多等，下次有机会一定一起吃下这里的斋饭。”周氏继续婉拒。
话说到这里，张氏自然明白了周氏不想跟她同行的意图，她也是一个要脸皮的人，于是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走远后，“皇觉寺后院的风景一向不错。”周氏回过头对着沈亦楚说道。
这话的暗示她当然懂了，于是沈亦楚笑着说，“那儿媳四处看看。”
“大奶奶，奴婢听说皇觉寺的许愿树一直很灵，咱们去看看吧！”白露的语气中带着憧憬。
据说皇觉寺的许愿树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备受大家信赖，已经存在了上百年的树让人一看就产生古老而又神秘的感觉，枝繁叶茂，数不清的红带挂在它身上随风飘动，人站在树下抬头看，易产生震撼之感。
“白露你要不要也挂一个红带试试？”沈亦楚出主意道。
白露本来就有些心动，听到这个提议自然高高兴兴的去准备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亦楚回过头去，正是沈雪。
“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沈亦楚反问道。
“你是来祈求菩萨保佑生男孩的？”沈雪问道。
听到此话，沈亦楚挑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