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古老的树下，沈亦楚跟沈雪闲散的站着，从远处看着倒像是老友相见一般，树梢不断发出沙沙的声音，树下二人的身影都随着叶缝间的光影变得丰富多彩。
“成亲后你过得好吗？”沈亦楚倒是不含任何恶意问出这句话，毕竟女子嫁人之后总有各般不如意与委屈，但沈雪是自己选的夫君，总该是好一些的。
岂料这话像是戳中了沈雪的痛点，她急得跳脚，用尖酸刻薄的话回沈亦楚，“你以为你又好得到哪里去，还不是要替别人养孩子。”
沈亦楚侧过头看着沈雪，她却不自然的转移了目光。
“若是你今日是诚心实意的来祈福的，这些带着戾气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沈亦楚语气漠然。
原以为嫁人后的沈雪会有些变化，不想接触下来倒还跟从前差不多。
看来，她的婆家尚可，才能让她保持初心。
不像她，多多少少都有了变化，虽还有从前的影子，却也不完全是以前的自己了。
“果然嫁了人有底气了，都敢教训我了”，沈雪用嘲讽的目光看着沈亦楚，“还记得你从前在我面前的卑微样吗？”
这话一时让二人仿佛回到了未出阁前，但沈亦楚只愣了愣下，而后眨眼回到现实。
“你肚子有动静了？”沈亦楚将视线放在了沈雪的肚子上，因冬日冻人是以用上了披风，倒也看不出来是否怀上。
但沈雪嫁给那个秀才也将近半年了，按道理应该是有的了，此次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求菩萨保佑一举成男，毕竟一般是有了孩子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当然。”沈雪语气骄傲，“已经三个月了，我可不像你是个不下蛋的。”
“二妹妹，你知道你这个人有个缺点吗？”沈亦楚轻描淡写道。
“什么？”意料之外的话语让沈雪莫名。
“那就是你这个人看不清局势，如今我是公府大奶奶，而你只是一个秀才娘子”，说到这里，沈亦楚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沈雪的脸色才继续说道，“我如果仗势欺人，你和你的夫君会是什么下场知道吗？”
看出沈雪的意思，沈亦楚又继续补充道，“别指望父亲会帮你，毕竟他早已对你失望。”
“这一切可都是二妹妹你自己的选择啊。”说完，沈亦楚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看着沈雪。
被戳中了心思，沈雪脸色一白。
当初她娘去找沈亦楚办事这事她其实是知道的，开始她是很抵抗的，毕竟自小沈亦楚在她的压迫下艰难生存，而如今二人的局面却完全相反，沈雪不愿意求到她那处，她母亲看出她的意思于是自己出面，本以为会看在是她继母的份上帮忙却完全渺无音信，当初沈雪知晓自己母亲亲自出面还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她丢脸就可，后来沈亦楚没有回复沈雪还打算自己去见她一面，不想她却拒了帖子。
自觉丢脸的沈雪不肯再送上门被羞辱。
尽管在她夫君陶泽知晓此事没办好动手打她时她也没有再松口。
刚嫁过去时陶泽确实对她百依百顺，后来她的嫁妆用完了，就开始对她不耐烦，沈雪因此多次回去侯府求助，但是她的父亲早已对她失望，而张氏一个妇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贴补金银，许是察觉到不会有人为沈雪做主，陶泽也越来越过分，直到她有孕才稍微收敛了些。
她直到陶泽十分想要儿子，享受了一段时日的平静，沈雪明白只有生出儿子她才有倚仗，这才跑到这皇觉寺来许愿。
见沈雪陷入沉思，沈亦楚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看来也不是丝毫没有长进的，如今都会审视局势了。
“沈雪”，沈亦楚收敛笑容，而后严肃道，“以后离我远点，不然我不敢保证我不对你做些什么。”
“远的不说，你肚子里这个我现在轻轻一推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沈亦楚恐吓道。
尽管从前受沈雪的欺负，沈亦楚也丝毫没有想过要报复她，因为她相信苍天有眼，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现在，报应不就来了吗。
……
从后院回来禅房时就看到江明月羞红着脸颊，这倒是少见，看来这次相看成功了。
“怎么样，后院的风景不错吧。”周氏见着她进来问道。
“是挺不错的，多亏了母亲，不然儿媳都要错过这等美景了。”沈亦楚奉承道。
休整片刻后她们就预备着回府了，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离府期间公府来了人。
马车只能到皇觉寺的半山腰，之后就需要下地一步步走上去，这也表明了拜菩萨的衷心，沈亦楚已经许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双腿不免生出些乏力，白露见状蹲下给她捶腿，就在这时，门外有人禀报。
“大奶奶，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廊下的丫鬟喊道。
白露起身掀开帘子出去，“何事？”
“姐姐，老夫人的娘家姐姐殷大姨奶奶到了，夫人让大奶奶去见见。”
待沈亦楚重新梳妆打扮好已经是一盏茶后了。
只踏进老夫人的院子还未走近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欢声笑语。
“安哥儿媳妇来了，快来。”坐在最末端的四婶一眼就看到了沈亦楚，连忙招呼道。
老夫人身边坐着一个老妇人，面容跟老夫人有些相似，看来这就是老夫人娘家姐姐了。
沈亦楚只看了一眼便了然于心。
不过老夫人娘家姐姐虽说嫁得不算太好，但也是正四品的工部侍郎，但看日子也过得不算太好，身上穿着的款式乃是旧年流行的，脸上也带着苦相，跟老夫人这种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的慈祥完全相反。
脑海思绪一闪而过，沈亦楚唤人行礼，就在这时她才看到姨奶奶身旁站着一位少女。
她梳着少女髻，一脸古灵精怪模样，很是可爱活泼，一身淡绿色更是衬得她如雨后清泉。
不等沈亦楚问出这是谁，就有人为她介绍。
“这是姨奶奶的孙女金涵”，接着她笑了一下，“你该唤声表妹。”
沈亦楚轻轻唤了声，“表妹。”
“姐姐好。”少女声音软软，微微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这可不是姐姐”，周氏笑了起来，“你要称呼她为嫂嫂，她是你安表哥的媳妇。”
许是因为自己出了错，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而后跑回了她祖母身后藏着，一副小女子姿态，沈亦楚就这样带着得体的笑容静静看着。
没有记错的话刚刚四婶唤过她是谁媳妇，不过她也不在乎，毕竟只是表亲，自有老夫人跟夫人去应对她们。
但她没想到次日金涵就主动来拜访她。
来者是客，沈亦楚当然不可能将她拒之门外，连忙让白露请了进来。
当时她正好在抱着孩子，金涵进来后就问，“这是你的孩子吗？”
“是啊。”沈亦楚带着笑说道。
“但我怎么听府上的人说这是姨娘的孩子呢。”金涵脸上笑得灿烂，看着一脸无辜，但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身为正妻，只要是夫君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沈亦楚四两拨千金。
“但嫂嫂为什么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呢？”金涵彷佛真的十分好奇。
“表妹向来如此说话的吗？”沈亦楚将孩子递给奶娘然后问道。
“嫂嫂什么意思，我不是很理解呢。”
“我是得罪过你吗？”沈亦楚并不绕弯子了，明明她昨日是初次见她们祖孙，也不知道为何金涵就对她意见如此之大。
沈亦楚不知道的是，金涵初次见到她就心生不喜，只因她那闭月羞花的外貌，昨日她一进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看着她，明明在她进来之前她一直是主角，所有人都关心她，所有人都在夸奖她，但她进来后就变了。
“我不懂嫂嫂在说些什么呢。”金涵又在装傻，“我只是来拜访嫂嫂的，为何嫂嫂要如此对我。”
“那你现在拜访完了吗？”对于金涵这种人，沈亦楚懒得应付她。
“嫂嫂急什么呢，我还没有见到表哥呢”，金涵安稳的在炕上坐着。
“你要见他的话就去前院找他。”沈亦楚指明道。
这才是金涵的真实目的，昨日虽只短暂见了那世子表哥一回，但见他风度翩翩，言行雅致不免生出几分玲珑心思。
回去后连忙吩咐底下的丫鬟去打听这位世子表哥的事。
“前院乃是处理公事的地方，我就在这里等表哥回来，”金涵一副坚定要等下去的样子，“嫂嫂急着赶我走，该不会是表哥不常来这里吧。”
白露在一旁看得冒火，这会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世子爷天天都来咱们大奶奶这。”
听到这个答案的金涵既不开心也开心。
开心的是等会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了，不开心的是表哥真的常来这里，明明她的丫鬟打探到这个嫂嫂并不受夫君的疼爱。
沈亦楚见她真的不走，她也不能上手去赶，徒留一个丫鬟在室内看着她，然后跟着孩子回了偏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