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雾中,一个残魂为另一个残魂提灯引路。
奚足不知道自己跟着这个“人”走了多久,只知道意识兴起的时候他本能就追随着前面的光亮。
两人就这样随着大雾飘荡,在这没有朝夕的时空中邈如旷世。
随着前方身影的消散,灯更亮了,奚足的感官意识逐渐清晰。
终于,奚足感到累了,停下了脚步。前面的“人”感受到他的停歇迟疑片刻后回头望向他。
明亮的光亮照在他几乎融入大雾中的身影,刹那间所有的回忆像离弦的箭似的射向奚足。奚足就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时竟有些无法呼吸,“门汀”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泪就落了下来,也就在这时随着前方男人的轻笑灯灭了。
....
“师弟们动作快些,不想罚抄门戒的话日暮前必须赶回门派。”在一众浑身散发仙风道骨的亡升弟子中一位稍年长的师兄催促道。
子弟们闻言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到走到在永安峰与山下的交界处脱下身上厚重的披风。
彼时山下正值寒冬,而与山下边界只有一步之遥的永安峰底却是常年四季如春。
立与永安峰底的一颗遮天蔽日的千年榆树正是山上山下鲜明的分界线。榆树一半枝干是面向亡升派名门望族公子哥的肆意张扬的青葱,令一半则是面向人间疾苦奋进蜿蜒的虬枝。
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低垂着头倚靠在千年榆树中间,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清秀的下巴。
似是从树隙中无意间散落的日光惊扰了少年,少年仅踯躅片刻便抬起头拍打了下肩头本就不存在的灰尘随着人群低调的进入永安峰。
奚无忧并没有继续跟着众人回到永安峰主峰,而是走向了西面的一侧小路。
虽然奚无忧自觉没有做错什么,但三日未归就足够亡升派的一群老顽固苛刻指责的,更何况他的景尚还见了红。
奚无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加快了脚步尽量避免被闲人看见,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了现在只想回到西峰休憩片刻,没有精力与长老们周旋 。
奚无忧走的这条路很是偏僻起先刚进去杂草丛生,不知道的人从外面望去会以为是条死路因此知道这条路的人很少,然而好巧不巧天不遂人愿,奚无忧一转身就看到了面色阴沉的两道身影。
来者正是奚无忧避之不及的呼浮靡和段岭戈。两人是有意躲避的,否则即使奚无忧再怎么疲乏也不至于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
呼浮靡和段岭戈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了,脸色都不是很和善。
奚无忧想不明白他们夫妻二人为何如此执着给他添堵,看到他们像是看到了一群苍蝇,没有实质性伤害却是令人作呕。
奚无忧压下心中的烦躁,换上了一贯敷衍的笑容微微附身施礼:“二位长老......”还没等他说完,呼浮靡便召出夺路向奚无忧砍来,奚无忧没有半刻犹豫便召出景尚接招。
呼浮靡本意是想小惩一下奚无忧,但他没想到他会还手更没有想到的是景尚前端会添上几朵的鲜红的罪悟莲。
呼浮靡好像瞬间被奚无忧带来的麻烦缠上了,勃然大怒道:“奚様!你又干了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人言可畏要慎行,慎行!”
不过即使被奚无忧气得浑身发抖但呼浮靡手上的剑法丝毫不乱。
奚无忧仍是维持着虚伪的笑容:“长老还是 查清缘由的好以免伤及无辜。”
奚无忧对他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毛病习以为常,不向他进行多余的辩解专一的化解他的招式。
如果呼浮靡实在不愿闭嘴那就打到他闭嘴。
原本已有身孕并没有打算出手的段岭戈,看到奚无忧嚣张的气焰忍不住想要灭灭他的士气,果断的在他背后甩出一鞭。
奚无忧无暇顾及段岭戈只得硬生生挨了这一鞭,奚无忧面容因猝不及防地疼痛一滞,然后迅速恢复正常,仿佛那一闪而过的异样从未有过。
奚无忧并没有因被袭击而减缓动作反而加快出剑,给了呼浮靡重重一击,直接将他击倒在地。
奚无忧看向段岭戈出了一剑,剑法算不上快只是恰到好处地在段岭戈挥鞭后,剑锋随着鞭子从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前一尺虚虚划过。
“冒犯了,师姑,希望没有吓到师弟师妹。”奚无忧适时向后一退,看向段岭戈肚子,若不是眼底没有藏住的冷漠暴露倒是在他脸上真能看出几分愧疚。
奚无忧本无意与段岭戈冲撞但他也还没有大度到能忍受平白挨了这一鞭。
被击倒在地的呼浮靡抹掉了嘴边的血渍,努力站起身用剑支撑住身子才没倒下。
段岭戈将视线越过呼浮靡,看向奚无忧无视他的挑衅,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奚様,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门规,看来我们亡升派是真容不下你了。”
段岭戈再次挥鞭,奚无忧连忙躲开奋力一挥景尚,锋利的剑气将段岭戈脚边的大石头划成两块。
奚无忧堪堪沉了脸色:“师姑师叔,恕小辈直言 能不能容我也不再二位,二位长老德高望重但是却没有资格动我,更没能力动我的。”
段岭戈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唬住,正欲好好教训他一下便被站起来的的呼浮靡拦住。
“奚様,你是打算滚回风休了吗?你要造反吗?”呼浮靡护在段岭戈前面说。
听到相同的话术奚无忧就知道二人算是退一步了,奚无忧随手将景尚往地上一丢.
若无所事的拍拍手嬉笑道:“师叔哪里的话,弟子还以为师叔是想和我切磋武艺,您先前就应该好好的说也不至于闹出乌龙,景尚就交由您保管了,真相大白之时您会原谅我的。”
段岭戈气愤的一甩衣袖将景尚收走,扭头走向顶峰,呼浮靡紧随其后。奚无忧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要去查明真相找到惩戒他的理由顺便告上他一妆。奚无忧也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了西峰,对于这种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
“岂有此理,老朽今天必须替尊主清理门户。”坐在大殿正座的面部阴沉的中年男子说道。
此人正是令无数亡升弟子闻风丧胆的吕严,外人都得尊称他一声恩崇长老但私下里弟子们都尊称他为蟾蜍长老。
蟾蜍长老的叫法最开始起源于奚无忧但之所以能广为传颂不过是诨名太过形象。
吕严经常用眼神恐吓,他那本来就臃肿的脸配上狰狞的五官和外凸的眼睛就像活脱脱的蟾蜍。
然而最可恶的是呼浮靡这都告诉蟾蜍仙尊,更可恶的是呼浮靡自己背后也没少这样称呼。
此刻蟾蜍十分生气扬言要赶走奚无忧。就在众人默不作声地等待他的一声令下,范刀枚适时的为师尊递了个台阶。
“师尊莫要动怒,奚师弟年轻气盛又被尊主器重想必定有可取之处,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宜太过果决,可等尊主出关之时再加以定夺。”范刀枚向前一步弯着腰说到。
范刀枚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等待蟾蜍将台阶拆除,他甚至都想好了下一步台阶该搭在哪里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次师尊竟顺着台阶下了:“也好。”
这下轮到范刀枚不知说什么了,以往都是要范刀枚强抬着恩崇长老,这次竟然如此从善如流,威严不要了?
结果事出反常必有妖,蟾蜍竟直奔殿门走出,“老朽,要亲自请尊主出关。”说罢不顾众人,向静易殿奔去。
范刀枚连忙跟上恩崇长老劝阻:“师尊,这恐怕不妥...”还没等他说完蟾蜍瞥了他一眼,范刀枚连忙禁了言。
原本默不作声地胡段两人也默不作声地跟在了蟾蜍身后。
西峰的一处沉寂许久的静易殿此时门庭若市。
还没等吕严说明来历,门前的两位殿卫便将他们一行人拦住了。“尊主有令闭关期间任何人都一律免见,任何事都一律免谈,如有什么需要商议的事情还望各位长老自行定夺。”
“尊主自从仲夏时就开始闭关,按照往常落叶时分便能出关,如今拖到雪都落了你们这群殿卫当真就一点都不担心尊主的安危?”吕严说到。
但两位殿卫似乎无动于衷,吕严勃然大怒,但碍于身份不好动手,瞥了范刀枚一眼,范刀枚欲哭无泪。
范刀枚不想得罪尊主和殿卫,但又实在不能违抗师命,值得向殿卫愧疚一笑,毫无一掌功底的一掌击过去。结果一位殿卫直接飞出十米远,范刀枚略微诧异了一会转头便对上了另一位殿卫跃跃欲试的眼睛,顺势轻轻一击又是一个十米甚至嘴角还流出了血。
好好好,这下尊主生气了他第一个跑不掉。
吕严似乎永远都在发怒的脸上竟对倒地的殿卫露出了些许的赞意。吕严勒令其他人在此留步自己独身一人走入殿内。
他刚进殿内便发现不对劲,倒不是丝毫没有人的气息,而是桌面上的上灰尘。众所周知亡升派的尊主极其讲究的。
一时间吕严竟顾不得礼数,冲向尊主房门结果直接被一道结界弹开。吕严一抬头便看到尊主门前浮现的四个大字”勿忧勿虑”
吕严仔细观察了笔迹,虽写的匆忙,但如此隽秀的中又带着少许张扬的字正是他们尊主大人的。
虽是找不到人,但总归是安全的。吕严强压下心中的不悦转身出门对上范刀枚:“尊主,想必出山了,你去寻他莫要张扬。此事不要让他人知道”
说罢吕严看向殿卫:“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尊主都守不好,要是尊主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说罢殿卫连忙跪倒在地:“属下一直守着尊上决不可能有人潜入...属下这就去寻”
“现在去寻你们是要昭告天下亡升派群龙无首吗?”吕严喝到。能做为尊主的殿卫他们的能力自然是风毛菱角的,现在两位殿卫消失一定会引人注意。
吕严并没有继续追责,尊主既然想走自然有一万种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饶是殿卫也无能为力,气只气身为尊主自己走的一身轻松。
范刀枚向吕严作了一揖正准备离开,吕严叫住了他:“这件事除了奚漾不许透露给任何人.”
范刀枚神会,这件事要带给奚无忧.”若是奚无忧想要寻他呢?”
“随他.”
范刀枚默默的记下:蟾蜍命奚无忧找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