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寓深一噎,有些尴尬的看看墙上的财神像,岑舒秦的遗照也摆在那个财神像前的方桌上,也不知道他注意的到底是哪个。
江浸白翻个白眼,起身离开客厅,她刚接到段雨晴信息,说是到了,结果路上碰到几个小孩拦着不让进,她得去解决下,可没空陪这老头打哑谜。
和段雨晴手机上说的一样,外面巷子口,几个小屁孩拦着路过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恶作剧,江浸白不是弱鸡,随手抄起地上的半块板砖就让这群小孩做鸟兽散。
段雨晴眼神锃亮,声音都带着惊喜和一点感冒后的沙哑:“哇塞,老师好厉害,才拿起转头就吓到他们了。”
“就是些附近院子的留守儿童,平时就喜欢讨人厌,上次回来惹毛我了,就去学校找他们的主任,修理一顿后,这才没老实几天,又来了。”江浸白顺手把地上弄乱的碎石堆干净,拍干净手上的尘灰,才带人进去。
“一会儿我让茗烟去找你吧,你俩先去酒店,我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呢。”
人没到齐,江浸白不能先走,刚巧看到岑茗烟收拾完准备过去,就让她先带着段雨晴离开。
本来段雨晴还想留一下,无意瞥到里屋坐着的人,眉眼和江浸白很像,估计是传说中的江父,他们关系不好,想来江浸白是不想让她接触,才临时反悔让她直接去酒店,故而就没把推辞的话说出口,起身带着岑茗烟先离开:“那一会儿见,别迟了哦。”
人一走,江浸白脸上的笑即刻坠落,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寓深,不及刚刚百分之一。
江寓深低着头,他还是有些羡慕刚刚见到的那个女孩,她一走,女儿就不笑了,还有些吓人怎么说。
心里这么想着,现时他在看着外面那棵桑树,思衬着语言,嗫嚅半晌才张口:“阿白呀,爹以往的事是有些不厚道,但好歹是抚养你长大的是不,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又是熟悉的语言,熟悉的套路,她都能想起来接下来的还会说,“我这次就赌一点”“我下次肯定会把房子弄回来。”
事情只能一而再,再多就不行了,段雨晴心累的看着弥顽不化的父亲,手指无力的按这手机屏幕,声音却还带着无可辩驳的力度:“今天是我妈的祭日,房子都被你卖了,我这次不会帮你,以后也不会,你如果只为这事而来的话,赌博是犯罪,我直接报警处理好吗。”
报警二字一出,江寓深就慌了,忙的站起来,他的目光浑浊呆滞,看着眼前女孩,这张脸和自己不甚想像的脸,像她妈妈,性子也是温柔随和又偏偏说一不二,不知不觉间怎么都这么大了呢。
“行了,我,我今天主要也不是这事,我来看岑舒秦的心也是真的,左右也相处过十几年,论情论理都该来看看。”孩子大了,江寓深叹息一口气,再次看向黑白照片的位置,他没敢过去,就站在原地定会儿神。
他留在着也没用,自家孩子从小练就的铁心,他比谁都懂,留着也是徒劳的伤心,江寓深起脚离开,临行前最后看了眼江浸白,声音悲凉:“我这次想过改邪归正,但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我不想也无药可救啊。”
江寓深起身走进太阳下,中午的光芒尖锐,连巷子里长年不见光的角落也被照了遍。
男人速度越行越快,像久不见阳光的老鼠,乍一被照个全身干净,焦虑不安的到处想窜回黑暗。
江浸白气馁的坐在沙发上,她没看江寓深离开的背影,也能在心里模拟出对方老态龙钟的样子,江寓深老了,离开房子的背影几十年来无数次出现,她早就牢记在心。
每一次都说改正,她都信了,结果没几天还是照赌不误,这怎么肯让她相信这次是真的呢。
这个小插曲没浪费多少时间,接待完客人,葬礼如期举行,忙碌到晚上十点左右才结束,月色空旷,照在僻静的夜里,她把小孩扔给段雨晴,独自一人回来。院子很安静,墙角有片废弃的菜园,荒草茂盛,印证着这所房子很久没被人照顾过了。
房顶有两个花盆装着仙人球,蔫了吧唧的但还活着,之前段雨晴问过她为什么放上面养,不怕砸下来吗,她当时说仙人球为了照太阳自己爬上去的。
其实那是父亲还没做生意前的一个下午,她告诉父亲说。
午觉梦到仙人球偷偷吐槽在窗户后面晒不到太阳,她当时就随便一提,没想到父亲当了真,竟真的找到把梯子爬到房顶上重新给仙人球安了家。
边爬还边和扶着梯子的妈妈扯皮说话,当时太阳毒辣,适应能力强的父亲站在高处为她们挡住阳光。时间过去好久,高傲坚挺的脊背渐渐被烟酒过度的身体打垮。
那成为一段记忆中再也回不去的幸福时光。
『老师,明天要和我们去游乐园吗,小茗烟已经同意了,当时和我同班的同学念寻也在,她说好久没见了想见见你。』
怀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她打开发现是五分钟前段雨晴发来的,是看自己心情不好,特意找些开心的事吗?
江浸白摇摇头,这个想法有点自恋,但不得不说这么想完后,心情真的好些了。她打字同意对方的邀请。
段雨晴回完信息去厨房拿了罐冰啤在窗台前喝起来,温柔的月光照在玻璃杯中,像是喝下一杯满溢的月亮。
“茗烟,你睡沙发还是打地铺?我一会儿先去洗澡就不管你了。”
沙发上打游戏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岑茗烟的叫声:“我要睡你床。”
“想的美你,就两个选项。”
“好吧,我睡沙发。”游戏画面在此时换成黑白页面,游戏失败,岑茗烟懊恼的想开麦去骂那个菜鸡队友,好在话说出口前想到这不是自己家才没骂出来,郁气憋了半天最终以打字谩骂被封号告终:“雨晴姐姐,被子够睡吗?”
“我怕冷,床上有两个被子,现在你拿一个去盖?”
话是如此说,段雨晴也算是听明白这小孩话里话外就是想睡床,她也不是小气人,逗几句后怕人生气索性同意这小孩上看床。
夜色浓重,收拾完上床后,岑茗烟钻到段雨晴旁边,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狡黠说道:“雨晴姐姐,我昨天给你说的建议你听到没有啊。”
段雨晴:“……”
她就知道这小孩说话准没好事。还好现在没睁眼,段雨晴扭个身朝向另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哎呀,我知道你肯定没睡,雨晴姐姐你不喜欢我姐姐吗?”
“……”
“雨晴姐姐,你别装了,我都看的出来。”
段雨晴没法被迫扭过头:“好吧,我喜欢,但你是不是理解错了,喜欢不一定是爱。”
“不信,我第六感最准,而且我姐姐这么好看,我不信你没感觉。”
这句话让她无言以对,被小朋友猜到多少还是有些恼的,她扭过头来掐住岑茗烟后脖梗:“小鬼你就睡吧,到底谁告诉的你这些乱七八糟事啊,让你姐听到,看你完不完蛋。”
岑茗烟吐舌头,像是怕她真告诉自家老姐,迅速转个话题,让这事暂时略过:“唉,我姐怎么说的,明天去不去玩。”
“她同意了,你明天别惹她生气,今天早点睡,明早去接人。”
段雨晴把被子拉到小姑娘头顶,安心闭上眼。
然后三秒钟后,她又扭过头看着岑茗烟古灵灵的眼睛:“又怎么了?”
岑茗烟摇摇头,嬉皮笑脸的说道:“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我姐恐高,要记得哦。”
莫名其妙的告诉她这个重要信息干什么,段雨晴闭上眼,又睁开,这小姑娘该不会是真想帮她追江浸白吧!
第二天,段雨晴特意起了个大早,给岑茗烟说声先去把念寻接过来,就出门去到念寻的酒店。
她倒无所谓人醒没醒,反正是要她进去坐就行。
念寻揉着头上的杂毛,有句脏话不知该讲不该讲:“这才六点半啊,姐,你起这么早。”
“昂,快起来,你帮我化妆,我们今天要以最完美的形象面对老师。”段雨晴面不改色的掏出化妆包,很显然的有备而来。
她今儿穿了一件素白体恤,牛仔短裤,双腿修长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看到出来平时有好好锻炼身体。
念寻嘴里嘟嘟囔囔,身体还是诚实的爬起来洗漱等着给乖乖坐在沙发上的小朋友装扮:“你又不是不会化,怎么想着来找我的?”
“我紧张,半天也没搞出来,这才想起来找你的。”只要一想到今天是和喜欢的老师一起去游乐场,她就怎样也心静不下来,
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如果测心率的话,段雨晴都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正常过。
趁念寻化妆的空档,季寒烟聪明的起身去厨房忙碌把空间留给这俩人。
桌上摆着齐备的材料,她打算先给段雨晴整个狼尾半扎,她头发长度刚好,扎上看着更清爽些,这人皮肤好,加上遗传过硬,五官立体,鼻梁高,能动的地方不多,一会儿就能化完:“真服了你,要不是知道你本质,还以为你特意起大早,过来炫耀这张脸呢。”
“我就当你夸我了,好好化哦,用出最大的实力。”
念寻嫌弃:“好好好,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见Crush,这么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