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商场,前面是开阔的城市阳台,再前面,是流淌而过的江水泱泱,寒风在耳边吟啸,高架桥上灯光闪烁,常驻不灭,冬雪皑皑,落满人间,是看雪的好地方。
两人漫步在城市阳台,许多人都凑趣在这里看伏州初雪,可谌意虚拟所有人群,只聚焦李自横一个人,抬头去看他,那扯天的雪花刚刚好停在李自横眉间。
她伸手替他拂去,指尖却停留在他脸颊,此刻,谌意对李自横的喜欢就好像是这一场不可避免的雪,刚好落在他眉间心上。
谌意小心翼翼地来回抚摸,李自横手臂压着她的腰将人往前一带,她的人和他贴上,全部感知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呼吸起伏间,他缓缓凑近,却在触到鼻尖时停住。
李自横是锐利的,有锋芒的,从来都是势不可挡的,他本该顺理成章吻下来,应该无所顾忌地去霸占他此刻想得到的一切。
可他没有,他没有笃定这一双清冷眼眸后面,是跟他一样的渴望,一样热烈燃烧的欲念,他半信半疑,任他相拥的人不过是他虚幻易腐的愿景。
一生很短,一瞬很长。
谌意想,请允许我将时间悬停在此刻。
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她的吻覆在李自横的唇上。
晦涩矜持的情感在此刻蔓延,温润冰冷的触感真实又欢愉,他含住她的唇瓣,反复吮吸,同时压着她,不让她退后,不让她躲,湿热与压迫召唤出她身体最诚实的本能,她学着他,咬住他的上唇,微微用力,又柔柔放过,如此辗转反侧,迷醉又忘我。
舌尖滑进来,很热很软,浸润着神经,侵蚀着灵魂,唇舌之间的湿润堆积成理所当然的快感,他的气息浓郁灼烈,有爱有欲,似乎要将她吻成碎片,心跳几欲缺失,她身体软地失去力气,他的怀抱是她唯一出路。
“这场雪,如你所愿么?”
李自横仍然将她搂在怀里,指腹轻轻摩挲她潋滟的唇瓣,仿佛意犹未尽,她向来清冷寡淡,可刚刚,竟是万种风情,娇艳明媚,生动又完整,这样的谌意,坦荡淋漓,大抵这世间春秋,也比不上她罕有。
“其实我不是想看雪,我只是想见你。”
厚重欲念,奇怪情感,都让她在此刻甘愿沉沦。
临近过年,李家还是回静寒山的别墅,李正勤和许汝耘成天早出晚归,也会带着李自横,两个人几乎碰不到面,谌意也是无事可忙,过得懒懒散散,许汝耘怕她闷,也想带她出去走走,可谌意对那些觥筹交错的场合向来是意兴阑珊,几次推脱,许汝耘也只得作罢,只嘱咐她别将自己拘束在家里。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别墅里静悄悄,谌意下楼转了一圈儿,只有阿姨在厨房里做饭,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查看着手机里几条未读消息。
许汝耘:小意,今晚又要回来很晚,你乖乖的,想出去的话跟我说,我安排司机或者让阿横接你。
李自横:爸妈下午有饭局,我晚点抽时间回来,想去哪给我电话。
岑竞:会喝酒么?
再往下滑,是几条公众号的推送,还有班级群里的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
指尖停在李自横发消息的页面,她没来由地想起那一天,想起那个吻。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就好像从没发生过。
谌意想,这算什么?
意乱情迷下的情不自禁?
还是追寻禁忌边缘的紧张刺激?
可他说,这场雪,如你所愿么?
她也说,我不想看雪,我只想见你。
万语千言,心绪痴缠
难道只是无端生出的贪嗔痴念?
她回李自横,忙你的去。
然后给岑竞发了消息
会喝,
发个定位。
此时此刻,她需要酒精。
谌意裹着大衣,黑发自然披泻,垂在肩头,清冷干净,一抹红唇是极艳的色,犹胜明月万千。
走在酒吧一条街上,引得目光驻足,惹眼得很,岑竞从酒吧门口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她,他喝了点酒,一双丹凤眼里泛着红潮,迷离又性感,比平时要诱人许多。
“还以为你不会理我呢”那条消息他本来也不抱希望,没想到峰回路转,如今人在眼前,原本郁郁寡欢的心情都化为乌有。
“咱俩又没绝交,我为什么不理你?”
谌意跟着他走进去,氛围热闹非凡,灯光迷离绚丽,音乐的震动没入心肺,节奏强烈,附和心跳,是肆无忌惮的狂欢,是不甘寂寞的火热,春宵苦短,谁又与谁以身相许,换一场风月无边。
“你自己一个人喝?”谌意脱了大衣,点了一杯马天尼。
“有朋友在这里,我来凑个热闹。”
岑竞指了个方向,谌意看过去,卡座里男男女女,酒色融融,金钱与钞票只当作数字,碰杯与欢笑消散所有忧愁,仿佛在这里只有当下,没有明天,一肌一容,尽态极妍,是明晃晃的纸醉金迷。
“都是你朋友?”霓虹灯光萦绕,谌意摩挲着酒杯,
“就一个,其他的都是组局过来玩的,我也不认识”岑竞笑笑,向谌意身旁靠了靠,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今晚有些大胆。
“看不出你还会来酒吧”谌意挑眉看向他微红的脸颊。
“这不是要高考了,压力大”他耸耸肩“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来。”
“待家里无聊,难得你还能想起我,我还得谢谢你”最后一口酒下肚,谌意彻底暖和过来。
“我什么时候不想你?”岑竞睨着她,那双眼睛过于深情,翻滚成浪,谌意避之不及。
“咱俩除了这个就没别的可说了?”谌意冷着脸,眼底是淡淡的漠然。
“成啊,你想说什么,我接着”他勾着唇笑,转身去吧台要了两杯山崎。
酒杯相撞,谌意喝不惯烈酒,酒量也不算好,蜻蜓点水般喝了一小口。
“回头发你几套卷子,给我做了呗”
“姐姐,我是人,不是作业帮”岑竞无声抬眼,身体前倾,然后凑近,酒的烈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清澈,勾勒出两人之间交错的光晕。
谌意伸手抵住他的肩膀,眉眼不掀波澜,平静又凉薄,是满瓷淬色的天青。
“作业帮得开会员呢,岑哥。”
“行,算我倒霉。”
谌意勾着唇,笑意浅淡,这样散漫又无赖的岑竞,难得一见。
又一杯酒见底,岑竞似乎喝的不尽兴,却无醉态,转身又去要酒,谌意喝的不多,有些微醺,斜斜倚着圆桌,是这一地芳华里开出的飒沓沉冬。
看出她不胜酒力,岑竞拿了一杯牛奶给她,目光肆意如乍泄春光,一缕头发折进衣服,他伸手勾出,绕在手心里,却趁机拉近彼此距离,少年心意,昭然若揭。
“谌意,真的不试试?”
“你这人啊”她语声浅淡,又故意拖着尾调,如随风穿庭的雪,斩断这一缕情丝。
“醉话太多。”
岑竞自嘲一笑,眼角微红,放过手心里的发丝,却放不过执迷不悟的自己。
他看着谌意那结了冰的眼眸,心头酸涩又苦痛。
也没留意到缓缓向他们这桌走来的人,谌意察觉到什么,蓦然转头,正对上那人的眼睛。
那双眼,隐在金丝边眼镜后面,像是迷迭山雾中缓缓探头,吐露信子的毒蛇,阴森又潮湿,让人退避三舍。
指尖掐着一根烟,姿态懒散轻慢,目光因酒精而变得阴柔而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