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7日，没有日出，只能看到苍白色的穹顶生硬地亮起来，哥谭市像天空贴图丢失的场景建模。热闹要离犯罪巷远一点，但早晨白纸般的虚浮，一两声咳嗽便把寂静熟视无睹地戳破。

    杰森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两份鸡肉三明治和牛奶，其中一份三明治早已被风卷残云，就连从面包里散落出来的生菜，都抹着盘子上的沙拉酱被消灭殆尽。杰森心不在焉地喝着牛奶，手里摆弄着遥控板，电视里正播放着早间新闻。

    “今日早8点34分，有热心市民报案称在上东城第12号大街好利得超市生鲜区发现尸体，死状惨烈，警方已介入调查……”

    提姆幽灵般的从杰森身后飘过，瞟了一眼电视，脚步虚浮地踏入了厕所。

    片刻后，提姆神清气爽地从厕所里走出来，端庄地坐在了自己的早饭前。

    杰森抬头看看提姆，心有所感地掏出一大早就被静音的手机。已经离开的迪克踩着时间点把布鲁斯隐瞒受伤的消息群发，此刻家族群正在被消息轰炸，99加的消息里包括但不限于阴阳怪气、翻旧账、抵制双标和字里行间的关心。

    一开始杰森还在兴致勃勃地观战，偶尔发表一两句切中肯綮的观点，但因为地狱笑话浓度过高，被管理员禁言。

    杰森一发不了言，二又嫌弃手机叮叮当当的提示音烦，于是把手机静了音。

    而现在，杰森翻到最新消息，看到被洋洋洒洒小作文拉长的对话框，是的，提姆在厕所加入了战场。

    底下的人全都在艾特布鲁斯，装睡已经不起作用，布鲁斯选择承认错误。

    “抱歉，孩子们，我不应该隐瞒自己的伤势让你们担心，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看到了布鲁斯的示弱，杰森不屑一顾，口头保证屁用没有，蝙蝠侠的保证还有点可信度，布鲁斯的满口花花谁信谁是小狗。

    杰森转头看新闻，被只有脸部打码的尸体图片糊了一脸。哥谭的新闻就是如此劲爆，丝毫不管观众的承受能力，可见在自然选择下，哥谭市民拥有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是情有可原的。

    “尸体只有上半身，胸腔至腹部被剖开，双手被固定在剖口处做撑开状，内部脏器完好。根据尸体的新鲜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大概已经在48小时以上了。”

    贴心的讲解并不从电视里传来，提姆讲话时嘴里还塞着三明治，他把手机里的图片展示给杰森看，“那位热心市民在报案前先给尸体拍照发了ins，被警方要求删除后，尸体的图片在网上已经小范围传播。”

    “蝙蝠侠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因为尸体的口腔内部被塞入了密封良好的纸张，上面是一道谜语。”

    “一道谜语？”

    “是的，好利得超市位于第12号大街073号，接近这条街的西北端。或许上次的谜语还没有结束，我跟蝙蝠侠要来了调查权，接下来会跟进案件的进度。等昨天约的合作谈完，我得去警局一趟。”提姆两三口啃完三明治，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老头子之前不还在计较你没有上报直接去处理小丑帮的事情吗？这次这么大方？”杰森问道。

    “当然不，”提姆拿着杯子起身，顺便捞起了桌上所有的空盘，准备去厨房冲一下杯子然后泡咖啡，“但我理由充分，毕竟如果这真的是谜语人又一个阴谋，我参与了开头也就要负责到底。如果蝙蝠侠不赞同，那他就是不认可我的能力，而且，现在他心虚。所以，在一番深入探讨后，他同意全权交给我负责。”

    杰森看着提姆去泡咖啡的背影，一方面怀疑自己的厕所是不是有什么异空间时停功能，另一方面想叫迪克回来看看报复性努力和超高效率相结合后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

    提姆捧着咖啡回到餐桌，正对上杰森一脸凝重的表情。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在想，果然，一切都是蝙蝠侠的错。”杰森没头没尾来了这样一句，没有解释便继续说道，“我以为你听到了迪克凌晨两点送货上门的温暖关心。”

    “额………”提姆掩饰性地把咖啡凑到嘴前，眼神飘忽一瞬，“昨天我不太清醒，好像只听到了布鲁斯受伤的事……”

    “某只大蓝鸟要哭了。”杰森扼腕叹息。

    “……其实，我觉得我的状态还好？”提姆仰头望向天花板，慢吞吞的继续说，“只是哥谭看上去的确在变好，但现实又告诉你：不。小丑、谜语人还是有狂热的追随者，哥谭还是能在一夜之间陷入混乱，一切暂时性的结束后，还是会发现有很多能做但是没有做好的事情。蝙蝠侠……还是在这付出与回报不相等的漩涡里。我也只是在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这样下去只能做到猝死，”杰森直言不讳道，“然后恶魔崽子会在你的葬礼上开香槟。”

    “阿弗不会同意未成年人饮酒的。”提姆笑道。

    “阿弗也不同意你过劳死，”杰森十指交叉撑住下巴，“我以为你躲到我这边加班，就是怕阿弗说你。”

    “所以感谢你的收留，”提姆无辜地说，“相信我心中有数，好吗？”

    杰森没有否定，只是上手把提姆那头鸟窝揉的更乱。一开始提姆头没动，但马上发现对方的动作没完没了，迫不得已开始躲闪。

    “你不想知道谜语是什么吗？”提姆转移了话题。

    “我为什么要知道？”杰森没有放弃去薅提姆的头发，“谁刚刚说全权由他自己负责的？”

    “话不能这么说，这也许跟你也有关系，大红。”提姆灵巧地着躲避着杰森的袭击，同时也小心不让手里的咖啡洒出杯外，“我想你应该知道好利得算是谁的资产。”

    杰森回答：“黑面具的，而且因为两个月前我把那里炸了，超市的老板进了监狱，其他股东怕惹祸上身不敢临时接管，只是转移了商品，到现在还在停业中。”

    “于是一名想要碰碰运气零元购的热心市民闯入其中，发现了死状怪异的尸体，”提姆接着说，“一般抛尸的人不会希望尸体被找到，可是这次的尸体明显被精心处理等着被人发现，也许连地址也是精心选过的。”

    “你在暗示抛尸的人跟黑面具有关，”杰森怕咖啡真的被打翻，于是停止了动作，“或者说谜语人跟黑面具有什么纠葛。”

    “是的，但这也是目前最不合理的地方。虽然上一次阿卡姆的集体“越狱”距离现在只有一个多月，但谜语人却的确有一年多没有离开阿卡姆了。”提姆理理自己的发型，也理了理自己的思路，“上次风筝人的事还有迹可循，这次事发则莫名其妙。如果谜语人跟黑面具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矛盾，那么这次抛尸可以说是一种挑衅和嘲讽，就像他报复小丑那样，而问题是，这两个人哪来的矛盾？”

    “还有另一种可能，小红，”杰森发现电视里不再少儿不宜地播放抛尸案，不知道是警方开始亡羊补牢控制消息传播，还是一个人的死并不重要，总而言之，新闻频道开始对国际形势泛泛而谈。杰森关闭了电视，“这种以尸体作为道具的行为艺术与谜语人平时的风格不符，因为对谜语而言，这样一具尸体太过于喧宾夺主。”

    “作案人也许只是想推锅给谜语人，虽然在我看来选择谜语人作为背锅对象并不明智。”

    “那样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又是第12号大街，为什么又是西北端，”提姆没有放过疑点，“要知道上次的谜语事件解决的很快，警方那边只对外宣布了小丑帮的抓捕成功，没有泄露其中有谜语人的参与。按理来说，不应该有除了警方和我们这边的人之外的人知道谜语是什么。”

    “你在怀疑警方的人……”杰森提议道，“要不我这边的约谈自己解决，你先去处理案子？”

    “那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尸体在那这么长时间，要真是警方的人，他想销毁的证据多半也已经销毁了。”提姆摇摇头，“我们对案件的插手也要有分寸和限度，不然会使警察失去公信力，而且，我相信戈登警长。”

    哥谭毕竟是哥谭，这里的义警除了算半个英雄，还能算半个罪犯，而人们看见自己想看见的，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于是你在爱这座城市前，先接受城市里的人不爱你。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警方对于义警的排斥。

    天就这么僵硬的阴着，于是在傍晚碎成了雨幕。红头罩的合作谈得很顺利，案件则进展缓慢。红罗宾站在警局里，从戈登警长手里接过装有谜语原件的证物袋。

    那是一张边缘裁剪整齐的牛皮纸，上面用印刷体写着：“我有阴险狡诈的名声，我有欺软怕硬的秉性，叫啄食肝脏的同胞拿去我的罪名，我也不必承认我犯下的错误，我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