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西恩尼斯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糊在戒指上的血沫,踢走地上的牙齿,这位自称黑面具的反派思考着近几个月的倒霉事,感到强烈的烦躁。
阿卡姆“越狱”发生在五月份,一些疯子搅动哥谭这潭深水,浮上水面的碎肉被他们忽略,但掠食者不会浪费送到嘴边的食物,哪怕是秃鹫也在虎视眈眈。黑/帮/火/拼理所当然的发生在“越狱”进行时,并在所有疯子被抓回阿卡姆之后继续充当尾声。
混乱带来哥谭势力的小规模洗牌,黑面具很不巧的同红头罩撞上,新仇旧怨一起算,子弹与火药倾泻而下。打穿两个街区后,黑面具为了避免满盘皆输,只能不甘心地撤退。
烟雾散去,但斗争还未结束。黑面具的领地被压缩,他的产业也迎来了其他有生势力趁虚而入的蚕食。企鹅人的肚子不知是被油水催胖还是被得意填塞,弧度变得更加突出和饱满,不知道他的西装还能否接受进一步的膨胀。还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杰夫?贝内特,面对媒体倒是低调,行事风格却雷厉风行,寸步不让,从别人身上咬下肉来再反踩一脚,无视哥谭混黑人士某种做人留一线的默契。
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下,哥谭警方本该明智地选择作壁上观,放任狗咬狗的自相残杀。但一起谋杀案发生在了上东城第12号大街好利得超市中,这恰好是黑面具的产业,死的也恰好是黑面具手下的一个小人物,于是警方介入调查,发现了假面社会大量的不法交易渠道,本来基础设施被破坏可以浑水摸鱼的上东城,迎来了规模更大的清扫。
黑面具觉得这具自己未曾谋面的手下的尸体的出现定有蹊跷,他直觉有人故意要害他,但筛选不出具体人选,于是他问自己的一名手下:“你觉得这具尸体是谁的设计?”
他的手下犹豫片刻后,试探性地回答:“红头罩?”
黑面具不知道自己的手下是真蠢还是在抖机灵,不过这不妨碍他以此拿对方作为自己发泄怒火的对象。下巴被打歪的手下倒在地上口吐血沫,没去管掉在地上的牙,平复脸上龇牙咧嘴的表情,起身低头重新站好。黑面具的皮鞋碾过毛毯上新鲜的血迹,心中的躁动仍不得以平息,他继续听手下汇报货物交易的情况和产业收入,以及他手上流失了多少人力和金钱。
黑面具看上去每况愈下的僵局持续到8月16日深夜,他在一个隐蔽仓库巡视他所剩的军火,喧哗声从他身后传来。一个他有些面生的下属被他的保镖拦下,带着满脸的惶恐推搡挡在面前的手臂,当黑面具回过头来看向他时,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冲黑面具挥手。
“老大!老大!”
黑面具向他走去,示意保镖放开这个冒失鬼,挥开他颤颤巍巍想抓上昂贵西装的手,看着他因为自己可怖的面容和眼神的威慑缩首,弯下腰来。
“有人要跟您谈话,老大,他说希望您能明天晚上九点去天鹅吻,就是您在上东城的那家餐馆。”
“谁跟你说的?”黑面具揪起对方的衣领,让他直视自己。
“我不知道!他用朗伯特的号码给我发信息,叫我联系您!”他的嘴唇在开合中颤抖着,“朗伯特已经死了!那个人知道我的名字,家庭住址,我替您做的那些事!他说要是我不来找您,下一个死的就会是我!”
“朗伯特是谁?”黑面具问。
“他是天鹅吻的主厨,也是那家餐馆的老板。”说着,这个下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几个颠来倒去的回合后,手机才在他的左手拿稳。他点开与朗伯特的聊天界面递给黑面具。
黑面具在接过手机的同时松开了对方的衣领,看到屏幕上的聊天记录里有一张朗伯特的尸体照片。在惨白的灯光下,尸体瞳孔扩散,脖子上可怖的伤口赫然昭示着死因。黑面具放大朗伯特的面部,勉强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一点稀薄的影子。
天鹅吻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小餐馆,它一开始与黑面具势力的交集也只是上交保护费。然而老板有点小聪明,把生意做回了黑面具的人身上,让钱通过自然交易流回来,主打一个不亏不赚。黑面具没有把朗伯特的行为放在心上,只是对他谄媚油滑的表情仍有印象。
“晚上好,黑面具先生。”新的消息毫无征兆的从页面底部轻快地弹出来。
黑面具凝视着这条突兀的,宛若面对面打招呼一般的消息,余光扫过带来这部手机的下属,这个下属正用充斥着恐惧和期盼某种救赎般的眼神望着他。于片刻后,黑面具回复:“你是谁?”
“这不重要,先生,交换姓名是朋友之间的礼仪,不过我想同您谈谈您的生意,您未来的计划,以及您超市里的那具尸体。”
黑面具皱起了眉头,继续追问“你想做什么?”
“一个邀请,一顿晚餐,明晚九点上东城天鹅吻3号包间,在那时我们能得到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对方的语句模棱两可,黑面具冷哼一声,回道:“我才是这儿的主人,为什么地点由你来决定?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去?”
“天鹅吻不同样是您的地盘?我相信您不会爽约,也相信您不会做出任何让您后悔的选择。”
黑面具从手机屏幕上冰冷的字母里看出一种在哥谭并不少见的傲慢,他曾让有些人为此付出代价,也承受过有些疯子给他带来的损失。大多数人都会是前者,黑面具轻蔑地看着聊天框,抬指准备输入。
“祝您生活愉快,黑面具。”
对话被轻率地结束了,令人恼火地默认被邀请者无法拒绝。黑面具把手机摔到地上,塑料壳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干燥的剐蹭声,手机在那个下属的脚边堪堪停下。
下属捡起手机,一目十行地扫视完所有的新消息,惶惶不安的再次开口:“老大,您会去的吧?他不会来杀我了,对吧?”
黑面具懒于回答这个问题,他在转身前说:“你可以滚了。”
但那个下属没有识趣地离去,反而应激地抬高了音量:“您一定会去的,对吧?求求您,求求您,老大,你必须去!我不想死……”
他想冲开保镖的拦截,去挽留黑面具的身影,却被反扣双手压制在地上,像条搁浅的鱼一般翻腾,不停地叫嚷和求饶。保镖最后只能塞住他的嘴巴,把他拖出仓库,嘈杂也随之消失,仓库重归肃静,但不安仍在徘徊。
黑面具在8月17日九点整踏入天鹅吻的3号包间。
餐馆里没有其他客人,服务员也做回避不见踪影。包间干净但灯光昏暗,陈设繁杂,希腊风的雕塑摆件和印象派油画矛盾地装饰其中,木质地板在被踩时还发出局促的吱呀声,廉价的氛围让黑面具无法掩饰他的嫌弃和不满,仿佛空气里油污味已经污染了他的西装。
方桌上铺有纯白的桌布,桌上佳肴丰盛,那些表层脆黄的烤鳕鱼,骨头焦酥的猪肋排,干熟成的牛肉盘沿熏黑黄油润亮、红烩牛膝骨茄汁浓稠、龙虾卷裹满白色酱汁的馅料几乎从面包里溢出,佐以柠檬的生蚝透着嫩滑的光泽,蛤蜊浓汤奶香四溢,西班牙海鲜炒饭米粒金灿……
但黑面具不是来吃饭的,他没有分给桌上的菜任何注意力。他的手下守在门口,而他环顾四周,视线落到餐桌尽头的主座上。在那里,一台老式电脑取代了原本的刀叉盘,灰黑的屏幕上亮白的光标均匀地闪烁。
包间里没有其他人。
“你在耍我?”黑面具没有入座,对着电脑质问。
“不,您误会了,我从未说过要邀请您共进晚餐。”电脑如黑面具所料,开始一个词一个词蹦出装腔作势的语句来。
“你杀了我的厨子,还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你真觉得你不露面就能安全?”黑面具眯起眼。
“我以为一顿丰盛的晚餐让你原谅我的缺席,真遗憾我不在此地,无法为我的怠慢而抱歉。”
黑面具没从对方的彬彬有礼里感受到歉意,也不想配合电脑对面那个人的表演欲,他开口道:“如果你再说废话,我会找到你,让你看着你的身体被一块块砍下来丢进米勒湾喂鱼。”
“真是残忍的手段。”屏幕上亮白的句子冰冷地感叹,“那我们步入正题,我猜你一定非常想知道你超市里的那具尸体是谁干的。”
“那具尸体的照片在网上有所流传,我想你一定已经看过,但警方在接手后压下了最重要的消息。”
电脑在几秒的花屏之后,显示出一张模糊的彩色照片,照片中一只带有白色塑胶手套的手从那具在好利得超市的尸体的口中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密封的牛皮纸卷。
在黑面具看清照片内容后,电脑自然切换了下一张照片,新的照片里只有展开的牛皮纸卷,上面绿色荧光剂涂抹出来的铺满整张纸的问号无比惹眼。照片在人为操纵中一顿一顿的开始放大,迫于硬件设施差而模糊的纸上字迹开始清晰。
黑面具看到了一个谜语。
“怎么样?一手消息,童叟无欺。”屏幕又回到黑屏白字的状态,“凶手显而易见,真相大白!”
“你拿什么保证你的消息来源可靠?我和谜语人最近可没有过结,他为什么要找我麻烦?”黑面具思忖对方是如何获取警方的情报,又是为何搅入局中,他出口试探对方在这场谋杀案中扮演的角色。
“消息来源无可奉告,不过与谜语人有过节的并非是你,而是小丑。”
光标跳了跳,像是一个卖关子的停顿,然后新的句子出现:“五月份的阿卡姆在小丑的主持下进行了一场愉快的团建,众人齐聚一堂,为哥谭带来了新的活力,然而有一个人被刻意的遗忘了,那个人就是——”
“谜语人!”
“被小丑忽略的谜语人没有参加团建,怀恨在心,决心报复,于是策划了这场谋杀。”
黑面具看完屏幕上的通篇瞎扯,竟然觉得该死的合理,这完全是阿卡姆那些疯子能做出来的事情,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编的故事不错,那既然是迷语人和小丑之间的矛盾,为什么这场谋杀死的是我的人,发生在我的地盘?”
“因为你和小丑有合作,不是吗?”
黑面具感到一阵牙酸,他凝视着电脑屏幕,几乎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最终,他放弃了继续掩饰:“你怎么知道的?”
“哦,只是12号大街的小丑帮,你用来转移注意力的那些违禁品交易,一点点小道消息,以及,谜语。”
“谜语?”黑面具向前一步,拉开正对着电脑的椅子,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死了的鬣狗,饱腹的秃鹫。你所驱使的那些的手下可不知道他们因你的计划注定成为弃子,他们也不会在你盆满钵满时获利。”
“上次洗牌,你的运气不好,于是你想再赌一把,这次由你做庄。”
“我想你的计划一定对谜语人也有利吧?所以他没有搞出更大的动静毁了合作,只是给小丑一个提醒,然后让你损失得更多。”
“唉,您可是成了他们play的一环呀,事已至此,难道您不觉得愤怒吗?不觉得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吗?”
黑面具的戴有黑手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了然地看向屏幕里那些煽动性的语句,自如又回到了他身上:“你想让我在跟他们的合作中反水。”
“您当然有背叛他们的理由,为什么不实施呢?”
黑面具摇着头说:“你可能要失望了,哪怕我相信你关于谜语人报复小丑的那些说辞,但我已经为下一次的阿卡姆越狱做好了准备,跟疯子做交易总会发生些意外,我又何必因小失大?”
黑面具等待对面因为他无所谓的态度动摇跳脚,但屏幕上的词语还是以固有的频率跳出:“既然您想要庄家通吃,那么您的计划应该要让更多人措手不及才好。而我可以把您的计划告诉别人,比如我们哥谭的超级英雄,比如企鹅人,又比如杰夫贝内特,我想他对您来说是一位老朋友吧?”
黑面具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逐渐僵硬,压抑着怒火的冷笑取而代之,他想起之前手下的回答,咬牙切齿道:“哈,红头罩。”
“你究竟想要什么?”黑面具瞪着电脑屏幕。
“我并没有在威胁你,先生,我也并非来抢夺您垂涎的那份的蛋糕,我对你们的利益瓜分不感兴趣,我只是来谋求一张入场券。”
“我想您不会同接下来要越狱的那帮人合作的那么紧密,毕竟你们所求不同。我只需要你给他们添一点小乱子,哥谭还是能如你所愿的重新洗牌,但我们的阿卡姆表演家们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舞台焦点的机会也该留给新人来试试,对吧?”
“呵呵,”黑面具讥讽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该怎么制造一个不让那些疯子记恨我的所谓的小乱子?”
“这就是您该考虑的事情了,我相信您的能力,也无比期待您的表现。”
黑面具正准备开口嘲讽对方装模作样的腔调,包间的门被猛然拉开,他的手下急切地走进来对黑面具说:“老大,周围放哨的人看到了红罗宾,而且似乎正在向这边赶。”
黑面具从腰间掏出手枪,指向那台电脑,咆哮道:“你叫来的?!”
“或许算吧,不过介于我们交谈的结果,我想他会是一位无功而返的客人,你认为呢?”
回应电脑的是一颗通过消音器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