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风柔媚地在面颊上依存,睡醒的小鸟亲切地在头顶上呢喃,一切是那么和谐而美好。
与之不相称的是李佳此时的心情,她举着手机,拇指无意识地在荧幕上滑动,q q显示最近一条消息:佳姐,张哥叫我去找个高手修复监控,明天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啦!加油!
后面还跟着个(=^^=)表情。
李佳叹口气,退出q q界面,打开短信,最上面一条来自张克辉,时间加地址直愣愣怼进眼底,除此之外无任何客套之言,冷硬机械的风格,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该死!”她不禁咒骂出声,她必须单独和那张扑克脸共事一整天,只要一想起之前的不欢而散,她就会尴尬地脚趾抓地、肠胃翻搅!
滴滴的喇叭声,提示她‘吉时已到,押赴刑场’。
李佳抬起头,一辆黑色桑塔纳缓缓停靠在马路对面。她深呼一口,僵直着四肢快步跑了过去。
系上副驾安全带,她已然堆叠起一副熟络的表情,自然而然,无须费劲。
“吃早饭了吗?”张克辉目视前方,发动引擎。
“···”收到刘明的短信,她怎可能吃得下?
“面包、牛奶、豆浆、油条,想吃什么自己拿,吸管在最下面。”
李佳回过头,这才看见后排放着一个塑料袋。
她踌躇半晌,还是伸长手臂提了过来。
“张哥,你想吃哪样?我给你留着。”
“别管我,自己吃。”
“哈哈,”她干笑两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选了面包和牛奶,蛋黄馅的面包裹上肉松,再啜一口香蕉牛奶,咸甜搭配,滋味不错,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股甜腻的馨香在车内蔓延开来,张克辉抿着唇,黑色桑塔纳汇入清晨的车流,远处,一片片舒卷自如的行云正排队迎接初升的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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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刘明昨晚发来的青竹酒业人事资料。”
李佳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含混不清地应了声:“嗯。”
张克辉偏头看她一眼,只见这姑娘的黑纱裙上星星似的点着好几块面包屑,花瓣样的嘴唇边沾着一颗亮闪闪的肉松。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李佳不明所以:“然后?”
“要说作案动机,这个家族企业里起码有两人无法排除在外。”
“哦,你是说副董事长王海和监事沈红玉?”
这个回答和张克辉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经意地,他勾了一下唇,倏忽而逝,快到他自己都没察觉。
“是。”
李佳咬着吸管顿了顿,这人时隔许久,终于改正了说话抬杠的毛病,知道赞同别人了。她突然很想抓住刘明让他把那通电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到底是何种言辞打通了这家伙情智双商的任督二脉。
“说说王海的作案动机。”
什么嘛,又不是老师考学生!李佳翻个白眼,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王海是沈百川的舅舅,也是青竹酒业的创始人之一。公司成立之初,股权平分,实际上,没人对公司有绝对控制权。近几年,王海和沈霖在公司发展问题上出现了诸多分歧,每次董事会召开都会大吵一架,奈何两边持股相当,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时候,若能让另一位大股东与沈霖解绑,王海便能掌控公司的话语权。”
“而这另一位股东,就是沈百川他妈——王梅。沈霖和王梅的婚姻···怎么说,完全是表面夫妻,据传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仅分房,还要分餐···但是吧,不管外界如何疯传,两人始终没有离婚的打算。公司就快上市了,我猜王海心里一定很着急,或许他认为孩子是维系梅霖婚姻的纽带,杀了沈百川,一切自会土崩瓦解。到时候,不仅沈霖手上的股份会被稀释到25%,那个前脚丧子后脚离异的妹妹,也会跑来投靠于他。正所谓一石二鸟,好事成双!”
“说实话这个动机有点牵强。除非王海有把握自己绝不会被认定为凶手,否则一旦事败,不仅要面临牢狱之灾,还会让兄妹反目成仇。何况,即使此计得逞,王梅也不一定会离婚。”此时主干道进入早高峰,车子走走停停,张克辉的手指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
“嗯,有道理···不过万事皆有可能,这种家庭早就没有人伦亲情可言,或许他们的脑回路也和你我不太一样。”
“两相比较,其实沈红玉的作案动机更大。”张克辉说。
“是···咳···咳···”不小心吸进一大口香蕉牛奶,呛得李佳缩肩弓背。
张克辉打开手套箱,抽一叠纸巾递给她。
李佳却突然看见腿上的面包屑被抖落得到处都是,心中一急,咳得更加厉害,连忙解开安全带,慌手慌脚地整理起来。
滴滴滴滴···报警声适时响起。
“一辆破车,脏就脏了呗,着什么急。”
“对···咳···咳咳···对不起···”
“系上!吵死了!”
李佳委屈地照办。
张克辉摇下车窗,长舒一口气,烦躁的烟瘾在喉间卷土重来。
好半晌,咳嗽声渐渐止住,忽然,手背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葱白的指尖递上一颗绿纸衣包裹的薄荷糖。
“张哥,吃完早饭再抽,胃没那么难受。”
见他只顾盯着,动也不动,李佳剥开糖纸,将他手臂翻转过来,丢进手心。
张克辉沉默半晌,最终选择吃下这颗颜色清新的替代品。
凉意瞬间冲进血管,喉间的燥痒也旋即退潮。
车流开始涌动,李佳自问自答道:“刚刚说哪儿了?哦···沈红玉的作案动机···对吧?张哥?”
又是一声表示赞同的单音节词语。
这人跟昨天上午的阴阳人是同一个?莫非有外星人连夜修整了他的大脑皮层?让接错的神经元各归各位?
打住!别胡思乱想!李佳轻咳一声:“沈红玉是沈霖的姐姐,也是沈百川的亲姑姑;这位姑姑,可是实实在在恨毒了她的亲侄子···张哥,xx时报之前有一则爆料,发出不久即被公关——说青竹酒业前任总经理,沈红玉的长女于青青,非是人事公告的因学业进修主动请辞,而是在办公室受到了某人的骚扰,并与其大打出手···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在不久召开的董事会上,某位领导联合他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于青青一脚踢出了公司,后来她便远渡重洋,近两年再未回国。”
她暂停两秒,然后以一种激动的口气说:“经我和刘明多方查证,此消息鉴定为真!”
“某人就是沈百川吧?踢人的是董事兼大股东的王梅?”
“对!于青青现在英国念书,我们没能联系到她,不过就算联系上了,估计她也不会说实话。电子病历显示,沈百川前年曾被玻璃割伤脑袋缝了十几针,这与那则爆料说的‘女孩发飙,操起桌上水杯猛砸过去,一时鲜血直流’相当契合!我又打电话问过陈法医,他说他记得尸体左前颅确实有一道缝合之后的陈旧性伤痕。”
“另外,我找到于青青国内的闺蜜,告知沈百川被害一事,她下意识地冷笑了两声,当我问她‘沈百川和于青青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她却怎么也不愿开口···不过我终究在她脸上找到了答案:那种强烈的解恨又快意的表情,直到我离开之前都没有半点消失的迹象。”
张克辉点点头:“不错,调查很细致。”
李佳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都是跟你学的,班门弄斧了···”
张克辉把话题调转回去:“沈百川也够畜生,堂姐都不放过。”
李佳拍了下手:“就是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不过这个于青青···长得是真漂亮!沈百川那一众女伴,没一个赶得上她!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她长长地叹口气,过了好半天,又说:“其实从踢人这件事来分析,沈家人在公司里根本斗不过王家人。沈红玉是监事,沈霖是董事长;另一边的王梅是董事,王海是副董事长。虽然大股东是沈霖、王梅、王海三人,但于青青从事发到走人,居然只用了半个月不到,我甚至怀疑沈家人到底有没有挣扎过?反抗过?”
“不管怎么说,作为母亲的沈红玉,内心一定非常难过。”
“嗯,沈霖还可以用血亲之间亦有差别的理由自我安慰···哥,油条豆浆都凉了,不吃吗?”
“下车吃吧。没一会儿就到青竹大厦了···王海和沈红玉都有不在场证明?”
“是,但不能排除他们雇凶杀人的可能,如果目击者看到的皮衣男的确是凶手,那身高体型和他两根本就对不上;当然,目击者也会因紧张害怕或是异常兴奋以致描述出现偏差,特别是见过血腥场面的目击者。总而言之,这起命案的不在场证明其实没那么重要。”
“银行账户查过了吗?有没有可疑转账或者大额取款?”
“银行那边···最近也不太平,一高层和铁矿爆炸案有牵扯,从上到下都在接受审查。我们这边已经打过招呼,估计要等几天才能出结果。”
汽车停在一栋反光建筑前,“青竹集团”几个金灿灿的大字陡然映入眼帘。
“诶···张哥···你是怎么锁定王海和沈红玉的?我记得资料上只有简单的关系网啊···难道刘明连夜做了调查汇报?”
咔地一声,李佳解开安全带。
“善用搜索引擎,再结合那份资料大胆推测···推测是空中楼阁,很容易引人误入歧途,实际调查才是可以信赖的地面建筑。你和刘明做得很好。”
李佳的耳朵只听进去‘推测’二字,她夸张地长吁短叹:“哇!不愧是a市首脑、警队一哥!”
张克辉直接推门下车,他决定暂时做个‘聋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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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十二楼到了。
一身黑色职业套裙,妆容精致,面带刻板笑意的女孩快步迎了上来:“早上好!李警官,又见面了,请问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同事,姓张。”
“您好!张警官!”女孩礼节十足地伸出手:“我跟李警官同姓。”
张克辉回握了一下:“李小姐,我来之前和你老板打过招呼。”
女孩立刻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了···副董事长交代过!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来得不巧,工厂那边有点事,老板一大早就出去了。”
张克辉和李佳对视一眼,李佳笑着接口道:“李小姐,你看现在方便吗?我想对你做个例常问话。”说着,她低头打开挎包,拿出一只黑色录音笔。
女孩表情为难地摆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佳上前一步,挽住女孩胳膊:“就简单几个问题,放心,如果真有什么,早传唤你到公安局了···”她的笑容更加亲切,“大老远开车过来,总得对领导有个交代吧?你说是不是?”
女孩点点头:“好吧,请跟我到这边来。”
李佳叽里呱啦感谢个没完。
两人一齐走向沙发,李佳迅速比了个手势。
张克辉大步朝前,咔地一声,把手转动,漆红色的木门旋即打开。
一截裸露的后背蓦地撞进眼底···“哎!都说了不在!你怎么乱闯?”女孩甩开李佳,哒哒地高跟鞋声显示她内心的惊惶。
香艳场景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那白腻的肌肤只僵了一瞬,然后便是如无其事地起身,收腿。
喧宾夺主之事一经结束,墙面琳琅满目的酒瓶这才散发出流光溢彩。
“没事,小李,去泡两杯茶来,要最好的那种。”王海系上胸前的扣子,再顺手拍了拍大腿西裤。
女人整理完毕,妖妖娆娆地朝门口走来,对两位不合时宜的访客视若无睹。
张克辉突然冷笑道:“不在?王董真会派人敷衍警察!”
‘警察’二字发音极重。
艳丽的女人脸色骤变,猛地顿住,一双眼鼠似的觑人,然后,低头塌肩地离开了办公室。
“误会!误会!小李刚来不久,理解力要慢慢培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人长相儒雅,谈吐温和,托着茶杯进来的女孩又满面歉意。
“请问二位找我,有何贵干?”
“几个不用思考的小问题,烦请王董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之前我已经如实回答了啊!”
“上周星期四早上七点,王董在哪儿?”
“这个···我不是告诉过李警官了吗?”
“请你复述一遍。”
“好吧···我在x市出差。”
“出差多久?”
“三天。”
“返程日期和时间?”
“周四晚上···大概八点左右。”
“几人同行?”
“就我和营销部经理两个人。”
“什么交通工具?”
“飞机,小李那儿存有机票,上次拿给李警官看过的。”
李佳点点头。
“有谁可以证明?”
“x市的友商、还有客户···对了,你们还可去查查我在悦来酒店的入住记录。”
一阵疾风骤雨的快问快答之后,张克辉端起面前的茶杯,啜饮一口。
他的语气舒缓下来:“王董,当你得知沈百川遇害的那一刻,你是什么心情?”
王海背靠真皮沙发,整个身子放松下来:“讲真···不太意外,那小子确实得罪了很多人。”
张克辉:“比如?”
他食指向下,点点地板,脸上一副‘你懂’的表情。
李佳立即解释:“楼下是沈红玉的办公室。”
张克辉:“除此之外呢?”
王海一面摸着光洁的下巴,一面摇头道:“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和他一年到头不怎么联系,他的圈子我基本不认识。”
张克辉:“既然如此,王董为何笃定沈百川得罪了很多人?”
“哎哟喂,凡是认识他的人,张警官可以去打听打听,这小子对谁不是嚣张跋扈、随心所欲?”
张克辉浅笑道:“所以外甥死了,你并不难过?毕竟我之前问的是心情,王董却在帮我划定‘嫌疑人’。”
“哈哈···”王海干笑两声,手也放了下来,换成在腿上交握的姿势:“外甥出事,当舅舅的哪有不伤心的?不过我这人天生不太喜欢小孩,不管是我妹妹的,还是我自己的。不然我前妻怎能轻而易举地带走我女儿?”
张克辉点点头:“看得出来,王董确实对人伦亲情没什么感觉。如果王董要对付沈霖这个妹夫,恐怕也不会手下留情吧?”
王海舔了下嘴唇,脸上再无轻松或是戏谑:“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克辉:“王董在乎的,不是只有青竹酒业?”
王海收敛表情,沉默不语,空气一时变得紧张起来,张克辉浑然不觉,眼神似鹰隼般紧盯着对方。
李佳握在手中的录音笔渐渐泛起一层薄汗。
不知过了多久,王海终于开口道:“青竹是由我一手创建起来的,公司每一次危机,每一次转舵,都是我在呕心沥血!”
张克辉立刻接口道:“那又如何?青竹酒业的发言人从始自终都是沈霖而已,无论你多么劳苦功高,外界普遍认为沈董事长才是这家公司唯一的创始人!”
“胡说八道!他沈霖算他妈个屁!饭都吃不上的穷玩意、倒插门!专会哄女人!当初要不是王梅给钱,他能在青竹占据四分之一的股份?给他脸了!敢跟老子叫板!”
王海整张脸连同脖子根都染上了粉红色,被衬衫包裹的胸脯也在明显做着扩张运动,李佳看着那颗刚被系好的扣子,心里总担心它会不时宜地崩开。
或许是意识到在外人面前应该始终保持成功人士的那份涵养,又或许是张克辉那句“所以你确实想拉沈霖下马,以便独掌公司。”让他突然省悟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入彀。
总之,他的态度突然变得疏离而冷淡,无论张克辉再说什么,他都三缄其口。
最后,在王海闭目养神,拒绝交流的‘逐客令’下,张克辉和李佳只能起身告辞。
和沈红玉的晤面倒是十分顺利。
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客套的笑容之外,一股悒郁愁烦频频在眉间隐现。
“二位喝点什么?”她问。
李佳脱口而出:“不用···我们刚刚在楼上喝过茶了。”
张克辉:“沈监事听见了吗?”
沈红玉轻点了下头:“你们吵起来了···”
张克辉追问:“在吵什么?”
她又摇摇头:“没听清···天花板隔音太好。”
张克辉和李佳同时笑了起来。
张克辉:“沈监事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你两次?”
沈红玉定定地看着张克辉,然后一字一句说:“人不是我杀的。”
张克辉倾身向前,手肘支在漆红色的大方桌上:“可是你恨他,对不对?”
“警察同志,如果单纯恨一个人就要致他于死地,我相信地球上应该有一半的人口将不复存在。”
“那也要看恨的程度,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恨之入骨。”
“可是大部分人也不可能为了杀人而抛家弃子啊!张警官,我是学法律出身的,对现代刑侦技术有过了解,我不会心存侥幸。”
张克辉点点头重新靠回椅背:“既然如此,沈监事可以帮我推理下吗?谁最有可能杀死沈百川?”
沈红玉面露迷茫之色:“说实话,张警官,我没什么头绪,也做不来推理。”
张克辉:“好吧···那么,上周四早上七点,你在哪里?”
“在家睡觉。”
“有谁可以证明?”
“没有,我老公六点四十送儿子上学去了。”
“你几点出门上班?”
“早上八点。”
张克辉点点头,随手拿起桌上一只圆珠笔,漫不经心地转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沈百川遇害的?”
“当天九点左右吧···沈董正和我们开早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我看他着急的模样,于是跟着追了出去。在电梯里,他才告诉我百川出事了。”
“你当时心情如何?”
“很震惊,也很着急。”
“为什么着急?”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在想警方是不是搞错了。”
啪地一声,圆珠笔从手上挣脱出去。
“沈监事,你不希望沈百川出事吗?”
沈红玉咬着唇瓣儿,血红色的软肉被挤压得变白,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叹口气:“那有什么办法,他毕竟是我侄子。”
“可是他骚扰你女儿,王梅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你女儿撵出公司。”
那股悒郁之色自她眉丛中延伸,顷刻间布满全脸。
“沈董他···劝我算了,我们姐弟俩真的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张克辉扯起嘴角:“所以你牺牲了女儿,为了自己的前途?”
沈红玉的眼球上长出湿润的红血丝:“我能怎么办?报警吗?我女儿还没结婚,这种事声张出去,怎么得了?如果青竹能顺利上市,我就能多拿一笔钱,好好补偿她!”
“沈监事,”张克辉坐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你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你还会这样做吗?”
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她偏着头,食指关节在脸上狠狠一刮。
“会的!”
张克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将来沈监事的儿子,也会进这家公司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再有让受害者委屈求全的事情发生,希望沈监事能一如既往地权衡利弊,保持一个‘法律人’的绝对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