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客

    这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一个小姑娘挽着一个青年。

    他们行走在通州城内一条不算繁华的街道上。明明是暖春时分,那青年好似生了冷病,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他病容很重,两颊颜色惨淡,面如死灰枯木,嘴唇撒了白面一样没有血色。一双眼珠子瞳孔漆黑,活脱脱一个病鬼。

    这青年的衣裳倒是不俗,通身玄色,衣袖上绣了几条银鱼,光影下仿佛游动,可见此人身份不俗。

    小姑娘背着一个小包袱,一手挽着青年的臂膀,一手捏着一卷书,真的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边角,好像生怕弄坏了,又像嫌弃这书。

    书通体漆黑,只有偶尔被春风吹起的书页雪白。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还未长开。但面容身段有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妩媚。偏偏她又有一双杏眼,反而冲淡了媚,变得灵动可爱了。

    路上行人不多,冷冷清清的,却还是有人用打量的眼光偷看这两位不速之客。

    沈石就是这位病弱公子,他旁边的小姑娘叫花子清,小名花七儿,他们从京城来到汶中之地——通州。

    这二人并未理会他人探究的眼光,继续走着,沈石适当作出“弱柳扶风”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要毙命当场,他们就这样走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

    他们拐进了一条小巷。

    “刚刚看见了吗?”沈石捂着肚子虚弱道。

    “看见了,那个坐门口的老人,还有那个刚刚和我们擦肩而过的女子,他们都是暗谍。”花七儿低声道,又警惕地打量了周围。

    “主人,此处没有暗谍。”

    “怎么知道的?”

    花七儿想了想,谨慎地说:“那个老人虽然没有过多打量我们,但我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一直在背后轻微地动作,眼睛也闭着,想必是在记人的长相,好画下来。”

    “而这些仅仅是在看了我们一眼之后?”沈石闭上了眼睛,捂着肚子的手放下了。

    “对。”

    “那名女子倒是伪装的很好,姿态端庄目不斜视的,你又是怎么推测出来的?”他睁开眼睛,望了望对面的屋顶,一只黑乌鸦猛的飞走了,“惊弓之鸟。”他低低笑了一声。

    “主人,这是一种本能。”花七儿道:“我看见这女人第一眼起,就断定她是个杀手,她身上血腥味很重。”她把那本书放回了沈石怀里。

    “无稽之谈,万一这女子只是喜欢吃鸭血粉丝汤呢?”他又无奈道:“人家生在屠夫家也未可知……”

    “主人是不是看人家长的好看?”花七儿愤愤道。

    沈石略过了这个话题,正色问道:“我来通州,几人得知?”

    “……有我一个,其他的你问我这个小孩子?”

    “此事鲜少有人知晓。”

    “咱们的院落有鬼,回去的时候烦请姑娘去杀一个人。”

    花七儿没再说话,悄悄放松了挽着沈石的手臂。

    “我记得我有个暗线开了间客栈,这么多年我还是记得路的。”沈石浑然不觉,还是笑着对花七儿说,随后他们就又拐进了一条小巷。

    他们七拐八绕地穿过好多条巷子,终于走到了一条名叫富贵巷的小巷子的尽头,前方是一间客栈,名字是牌匾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富贵客栈。

    “名字还是我取的呢。”沈石感叹道,颇有种沧海桑田的意味。

    花七儿:这就是主人的审美吗?怪不得给下属取名都大俗大雅的来……

    沈石抬脚便进,丝毫没有一个作为病人的自觉,他迈门槛迈得意气风发,虎虎生风,一进门就朗声道:“掌柜的,住店!”

    掌柜的在柜台后面忙不迭回道:“上房一间!二楼富字第二间就是!您请移座!”然后又扭头不知道倒腾什么东西,再也不理面前两位客人。

    “掌柜的别这么冷淡啊!”花七儿脆生生道。

    不理。

    “掌柜的你钱掉啦!”

    不理。

    花七儿拍了拍柜台,低声念道:“水不泽众……”

    掌柜的浑身一激灵,又回头看见满脸病色的青年,和正努力踮着脚往他手里看的小姑娘。他直直望着青年的脸好一会儿,突然像认出了什么一样,连忙闪身出来:“主人……”

    果然还是暗号好用……

    复又低声急切问道:“主人何时受的伤?怎么未曾接到消息?”

    “主人无事,先接我暗号啊!”花七儿又是一顿拍拍拍。

    “幸而店里没人,不然你早被客人赶走了。”沈石笑道,他又对那掌柜道:“我没事,一个小伪装。”

    “正是无人我才敢拍桌而起!快接暗号!”花七儿正色道。沈石教导过她,凡是遇到先关心上司流露真情的人,很可能是借机躲避查验,她现在越看这掌柜的老脸越觉得奸诈狡猾。

    “富贵养人。”掌柜沉吟片刻,庄重回道,一双老眼闪着吓人的光亮,连带着红光满面的胖脸都不那么滑稽了。

    “富贵养人。”青年微笑着重复道。望着面前人红润的面庞,脑中浮现了他滚在泥地里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模样。

    说罢这位掌柜便引他们上了二楼,进了富字第二间,谨慎关好了门,才向沈石拱手道:“通州城确有异常。”

    “不知主人是否为此前来?”

    问的倒是单刀直入。

    青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凄惨的仪容:“我们此来,只为寻药。”

    “此药可治体虚气短,也可治……”

    “痴傻愚钝。”

    掌柜的却好像了然,“陈泽明白。”

    “嗯?陈泽?怎么不叫富贵了?”沈石笑眯眯地问他。

    掌柜的:……

    “莫失本心,勿忘尔初对我言之愿。”他拍了拍陈泽的肩膀。

    “你不是想当个富贵闲人么?可是不要沉进这腥风血雨里了啊。”当年之言历历在目,陈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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