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断雨从未见过如此风度翩翩的男人,虽然他不愿承认,可眼前的男人的确足够吸引人。
但他还是对这种挑衅的语气没什么好感,呛声道:“不知兄台是何方神圣,口气好大,今早出门刷牙了吗?徐老这种德高望重的前辈,岂容你随意置喙?”
男人笑道:“就算我嘴臭,也没阁下拍的马屁臭。”
长门断雨很是愤怒,脸色立刻像熟透的柿子,举起拳头就要挥过去,只听徐清绝道:“千老弟,平时三催四请都不见你来一趟,今日怎么有兴致?”
千这个姓并不常见,在江湖上比较出名的也就那几位,最出名的还要数“青城公子”千净尘。
他一袭青衣,一柄长剑,十四岁便可独身绞杀“恶虎帮”的五虎,自此名声大振,造就了“衣不染尘,血不留剑”的江湖传奇。
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师承何处。
也没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武林中有很多神秘的高手,若论最神秘的,非千净尘莫属。
可眼前的男人没有佩剑,更没穿绿色的衣服,单看身型样貌,活脱脱就是个小白脸,怎么都和“青城公子”这样的大人物不沾边。
能被徐清绝叫一声老弟的人,估计来头也不小。
男人走到一旁坐下,开玩笑道:“我哪敢来,刚进门就差点挨了一拳头。”
长门断雨的脸更红了。
徐若风不忍他蒙在鼓里,引荐道:“这位便是‘青城公子’千净尘,与我师父是故交。”
长门断雨恨不得钻进地缝。
玩笑开得恰到好处,千净尘见好就收,正色道:“我前段时日去普陀山游历,恰好途经药宗,便去拜会了鹤翁,谁知他老人家正因为《长生诀》失窃一事发愁,愁得头发更白了。”
徐清绝道:“《长生诀》可是药宗的独门心法,一直由鹤翁亲自保管,怎么会突然失窃?”
鹤翁在武林中的地位,可谓是“活死人,医白骨”的在世华佗。不但医术高明,武功也深不可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
千净尘道:“起初他怀疑是‘盗圣’江韬的手笔,可我们却在存放心法的密室里发现了这个。”
千净尘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几人十分好奇,纷纷围了过来,长门断雨一看到手帕内包着的东西,大叫着后退好几步。
他张着嘴,舌头快要打结:“这这这……狐美人!是狐美人!”
徐清绝叹了口气,到底是沉不住气的年轻人,还沉浸在师父遇害的恐惧中,闻“狐”色变也能理解。
千净尘将狐狸毛揣回怀中:“不错,正是狐狸毛,看长门少侠的反应,应当是见过了。”
长门断雨自知失态,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替自己找补道:“你既然已经捡到这狐狸毛,应该相信狐妖杀人的事了吧?”
千净尘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信。”
长门断雨问道:“为何?”
千净尘反问:“你若是去别人家偷东西,会留下把柄等人来抓吗?”
长门断雨不服气:“若是不小心留下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千净尘的第一眼就浑身不舒服,一定是他们俩气场不合,绝对不是因为千净尘比他更帅更有魅力。
千净尘道:“鹤翁的密室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既然能进到这种地方盗窃,想必功力绝不在盗圣之下,又怎么会不小心留下破绽呢?”
长门断雨不吭声了。
徐若风道:“千兄说的对,若是那盗贼留下了破绽,只有一种可能。”
千净尘与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她是故意的!”
长门断雨现在的思绪简直比女人的头发还要乱,哭丧着脸,像一棵霜打的茄子。
师父丧命,兄长重伤,昆仑派群龙无首,座下长老各怀心思……这一桩桩一件件难搞的事全都压到他一个黄毛小子身上,令他喘不过气。
在座几人唯有千净尘面色如常,见他心事重重,安慰道:“此事虽然诡异,也不是毫无破解之法。”
长门断雨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似是看到了希望。
徐清绝道:“千老弟,别卖关子了,如今武林遭此劫难,各门派自顾不暇,若是能将元凶揪出来绳之以法,必然是最好的结局,也算为那些枉死的人讨回公道。”
长门断雨点点头,不置可否。
千净尘道:“狐美人此番就是在向整个武林宣战,虽然还不知道她有何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想知道事情真相,就必然要去一趟狐岛。”
长门断雨连忙阻止道:“不可!那地方阴森可怖,活人进去定要变成死人,万万去不得!”
徐清绝捋了一把胡子,笑道:“活人去不得,但有一个人一定能去得。”
长门断雨惊诧道:“谁?是哪位英雄好汉?”
徐清绝哈哈大笑道:“自然是我们爱管闲事的青城公子了!”
……
千净尘只在青城山住了一晚,次日便准备动身前去蓬莱,徐若风与他交好,奉师命跟随一同前往。
长门断雨虽然害怕,可毕竟是自家的事,旁人肯帮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三人各领一匹快马,自蜀中出发,不出半月已到达鲁州境内。
长途跋涉实在疲惫,幸好天气渐凉,不至于在酷日之下行进。
长门断雨从未出过如此远门,早已浑身乏力,连日的颠簸快让他不成人形,可千净尘和徐若风看起来依旧活力四射。
他不禁感叹,内力深厚当真可以为所欲为,只恨自己练功的时候为什么总偷懒。
千净尘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武学之路本就道阻且长,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什么都强。”
这番话说到了长门断雨的心坎里,他对千净尘的态度似乎有所好转。
鲁州至蓬莱还有一段距离,千净尘决定就地休整些时日再出发。
长门断雨心浮气躁,催促道:“为何不先去蓬莱?晚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丧命。”
千净尘也不急,问道:“你知道去蓬莱的路吗?”
长门断雨道:“不知道,但可以问。”
千净尘道:“说得好,你有船可以出海吗?”
长门断雨挠挠头,道:“没有,但可以买。”
千净尘笑道:“你有人脉可以问、有银钱可以买吗?”
长门断雨哑口无言。
徐若风在一旁笑着看戏,只觉得长门断雨憋着一口气,快要把自己憋成一只河豚。
长门断雨辩解道:“我又不是齐鲁人士,哪里来的人脉,要不是这次出门太着急,也不会忘了带银子……”
徐若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决定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面子:“小雨此言有理,万事从急,疏忽也是常事。”
千净尘不再逗他,问二人道:“你们可知道‘听风楼’?”
徐若风思索片刻,回答道:“略有耳闻,是一家客栈?”
千净尘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是,也不是。”
长门断雨自然没听说过,追问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千净尘笑道:“结交人脉的地方。”
……
听风楼坐落于东海之滨,是武林各路群侠的汇集之地。
在这里,你有可能会遇到名震江湖的大盗、朝廷通缉的杀手、绝世无双的美人……还有像千净尘这样名声显赫的武林豪侠。
只不过,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因为每一个进入听风楼的人都需要带上一张面具。
此地没钱可以来,若是没有面具,可就谢绝入内了。
长门断雨站在听风楼前,怔愣片刻,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听风……楼?”
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船只,和它比起来,人类显得无比渺小。
船上船下是络绎不绝的商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十分热闹,也十分聒噪。
徐若风显然对这样的地方很是排斥,一向喜欢清净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千净尘道:“谁说楼就必须是‘楼’了?”
长门断雨连连啧舌,看来传说中的江湖还真是无奇不大,无奇不有。
千净尘转眼就在一旁的摊位上买了三张面具,一一分发给两人。
徐若风看着手里画着牡丹花的面具哭笑不得:“千兄,我这只是否过于花哨?“
长门断雨咧嘴道:“你知足吧,我觉得他一定是在报复我。”
徐若风看向他手里的面具,瞬间把自己的“牡丹花”戴上了。
长门断雨也不情愿的把“兔子”面具套在头上,反正戴上以后谁也不认识谁,没什么可丢人的。
千净尘看着两人的模样,十分满意地笑出了声,连连道:“不错,不错,甚是好看。”
正当三人准备进入听风楼时,只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怒吼:“都让看!都让开!没长眼睛吗都?”
千净尘循声望去,只见一行人从桥上走来,个个都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有的人甚至掀翻了一旁小贩的摊位,可小贩却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地躲开了。
队伍最前面站着一位妙龄少女,身穿鹅黄色的荷叶裙,裙下是玲珑有致的身材,不看脸都知道她一定是个美人。
可最引人注目的还属少女脸上的面具,在夕阳下泛着点点金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张面具是纯金的,上面还镶嵌着各种各样奢华的饰品,可谓是价值连城。
长门断雨小声对着徐若风耳语道:“纯金的,她也不嫌沉。”
徐若风浅笑无言,只是盯着面具上的珍珠出神。
桥上被他们这么一闹,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俨然已让出一条宽阔的路。
那少女从手中的荷包中拿出一锭金子扔给被打翻摊位的小贩,什么话也没说。
小贩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就算卖一辈子东西也未必能赚到这一锭金子。
一旁的商贩早就看红了眼,纷纷遗憾,为什么不是自己被掀了摊子。
少女大摇大摆地走进听风楼,几个大汉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他们的宝贝主子有所闪失。
千净尘抱臂倚在门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徐若风道:“看样子,你认得她?”
千净尘道:“不认得,只是觉得有趣。”
徐若风疑惑道:“哪里有趣?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罢了。”
千净尘否定道:“非也。”
徐若风更加疑惑:“何以见得?她面具之上镶嵌的珍珠,可是百蚌择一的蓬莱东珠,如此难得之物,这张面具上足足有一排!”
千净尘道:“这面具是珍品不假,但却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