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晨曦初露。
安国府半数还没有动静。
林致微听着云生汇报昨晚陈氏因太过于思念他而偷偷哭泣,他好笑地挑眉,他可看不出来陈氏对他如此情深义重。他眉间舒展,眼中的笑意让云生暗暗吃惊。
转弯凉亭处,一身湛蓝色锦缎袍子,以等待地姿势眺望湖面,听到动静后,含笑望向林致微,正是二少爷林致禾。林致微收敛神情,他眉间的温润消失,冷漠地走向男子。
云生来传话的时候,凌羚正食欲高涨地吃着早饭。
她昨天哭了一通,把思念和委屈都哭出去了,现在只想拼命的做任务,不然她爸爸的财产怕是要被王薇薇这个坏女人给霸占了。
绿仪轻松地将灌汤包夹破一个口子,放凉了些才送入凌羚口中,兰芝钗一块切好的油条,沾上糯米糍后才递给凌羚。凌羚点着等会中午要吃的烤鸭和螃蟹,叭叭地说着自己的要求。
兰芝温柔地看着凌羚快乐的模样,摸了摸有些褪色的香囊。
云生被小丫鬟迎进来后,和兰芝对视一眼请安道:“陈姨娘安,世子爷中午来看望姨娘。”
凌羚矜持地点点头,纤细的手指挥了挥,示意兰芝送一送云生。
还没等云生走出去,凌羚迫不及待地拉着绿仪回屋内,等兰芝进来的时候,屋内全是乱七八遭的衣物,绿仪正伺候凌羚换上了一件银丝锦绣百花裙,衬得整个屋里春光明媚。
兰芝含笑故意打趣着凌羚,“哎哟,这是哪里来的仙女,下凡来到了玉丰斋,可让奴婢好好见识到了什么叫貌若天仙。”
绿仪连连应和,夸得凌羚自信心爆棚,得意极了。
玉丰斋的开销走得是国公夫人的私帐,衣物首饰也是隔三差五送来。国公夫人出嫁时红妆十里,更不论说庄子店铺,光是贵妃皇上的一次平常赏赐,都能供玉丰斋滋润生活一年了。
铜镜里面的少女明眸皓齿,眉眼间全是天真灵动,前几日凌羚还不敢照镜子,只觉得是鬼上身,虽然鬼是她自己。不知不觉她竟觉得陈佩佩的眉眼越来越像她靠拢,也愿意照镜子打量自己的美貌。亲人都夸她的眉眼如同羚羊灵动可爱,且她生肖属羊,更是自得。
堪堪不到午时。
林致微被兰芝迎进书房时,便瞧见某人正心无旁骛地奋笔疾书,脸都不抬一下,仿佛没听见脚步声一般。
林致微眼眸加深,阻止兰芝前去打扰她。他静静环视着书房,到处都是细细碎碎的小玩意。自从书房收拾出来,绝大部分时间凌羚都在里面玩耍,兰芝听着她的描述为她做了个大靠枕,铺着毛毯,她有时午歇就在这儿。
正中间摆着瑶琴和琵琶,午歇后她要弹上几曲,得上兰芝几人的无数喝彩欢呼,捧得凌羚沉浸自己是音乐天才少女人设,每日弹得更加起劲。
俩侧墙面挂着凌羚这几日的得意之作,凌羚的外公外婆是教师,退休后爱上书法和水墨画,凌羚每日乖乖地主动和他们一起练习,更是甜甜地告诉外公外婆她要陪伴着他们。
林致微只得选择坐在贵妇榻上,背脊挺直如松,指尖轻轻抚摸着榻上的蝴蝶流苏簪,这是凌羚刚刚在榻上玩了一会留下的。
凌羚余光拼命地扫视斜后方,终于忍不住把笔一丢,转身如小猫扑蝶般扑入男人怀中,将男人骨节分明的右手和自己纤细的左手十指相扣,这才娇娇地责问道:“世子爷既然来了,怎么也不提醒佩儿。”
林致微也不拆穿,他虽冷情,但男人天生懂得女人的把戏,只看他愿不愿配合。既然连南风云生都能看出他的心软,他自然懂得自己的心意,怀中人性子娇憨,身娇体弱,只会软软的撒娇,他是有几分怜惜,更是要捧在手心才能养得金贵。
他似笑非笑,原本凌厉的脸柔和下来变得清隽惑人,左手将人搂紧,顺着凌羚配合道:“看佩儿认真,爷不忍心打扰。”
开了窍的男人现在手段高得很,说罢还没等凌羚反应,男人便牵着小手轻啄几下。感受到指尖的灼热和湿润,凌羚不由自主轻颤几下,整个左半边酥麻了一般。
凌羚眼眸湿润地望向林致微,只想和他再贴近几分,她刚接触情爱,此时新鲜刺激的要命,她甜甜地叫唤,整个人哼哼唧唧地纠缠在男人怀中。林致微眼眸深不可测,宽大灼热的手掌有力地摩挲着凌羚的肩颈,满手都是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正当一切要水到渠成时,凌羚突然扫过窗外的落叶,想起满院的奸细,眼中的湿润随即被恼火燃尽,她乖乖地亲了一口林致微,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开始告状,故作伤心道:“爷可知昨晚发生了何事?”
林致微看着怀中人晶亮的杏眼,漫不经心道:“可是受了委屈?”他神情淡然,心知这怀里人又要撒娇作妖。
“佩儿昨日夜里思念爷睡不着觉,”凌羚理直气壮,毫无羞涩之意,她自小惯是爱说亲昵话,好想你、最喜欢你不知道对亲朋好友说了多少回,“今早竟听说烧火的王婆子竟笑话佩儿!”
“这玉丰斋跟破了洞似的,怕是整个安国府都和王婆子一样在笑话佩儿呢!”说罢埋入男人颈窝,还故意大声地抽泣几声,好似受了大委屈。
林致微轻轻抚慰凌羚的发丝,他自然明白女人的意思,也知玉丰斋下人们身份有异,怕是不止安国府的人。
几十年前京城有名的双姝姐妹,姐姐进入宫中成为宠冠后宫的仪贵妇,生下聪慧可爱的七皇子萧礼煜,妹妹则是成为现在兵权在握的安国公夫人,生下嫡子地位稳固。
虽皇权威严,但有些地方可以放任,有些地方是该清净清净。
“你是玉丰斋的主人,谁敢笑话你。”林致微几句话就决定着下人们的命运,既然选择叛主,自然是留不得。
“那都要赶出去,”凌羚娇滴滴地说着狠话,像只信任男人一般贴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世子爷帮佩儿选,要选以后只准听佩儿和世子的。”
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忙补充道:“兰芝绿仪和青黛可以留下,她们可是除了世子爷外,对佩儿最好的人。”
林致微垂眸抚着凌羚嫩白的小脸,“自然都依你。”
晚香苑。
“……云生从前院选了三十个仆从去了玉丰斋,以前的侍女侍从们都被南风不知带去了何处,连王婆子也一并带走了。”听荷看了看裴芩柔的神色,低头不再说话。
裴芩柔翻着账本没有说话,几柱香后,她合上账本,抿了一口茶水,“全都赶走了?”
“只剩下兰芝绿仪和青黛,其他人一概不留。”
裴芩柔淡淡道:“红袖也没留?”
“是。”
静息片刻,听荷听着茶碗清脆放置声。
“罢了,”裴芩柔抚平账本的折痕,“世子爷还在玉丰斋?”
听荷头低得更低了,才喏喏道:“尚且还在。”
裴芩柔轻“嗯”一声,没有什么表情。
玉丰斋。
云生不愧是流云涧的一把好手,对于府中的人员调度把控地一分不差,还没到晚上,玉丰斋焕然一新又步入正轨,所有仆从们战战兢兢地在院中听训,凌羚好奇地从窗外探究着兰芝的另一面孔,把小腿软软地缠在林致微怀中。
“等会要吃酥鱼和蜜糖藕。”
林致微给玉丰斋拨了个江南厨子,凌羚上辈子生长在沪市,喜欢酸甜口。
“再来个鸡汤和几样时蔬。”林致微翻过一页棋谱补充道,他才见识到凌羚的每日菜式,只爱吃肉菜和甜食,身边丫鬟各个宠得她开心要紧,没人劝得动她吃些补汤和蔬菜,长此以往不利于养生。
男人掐拢凌羚嘟起来的红唇,安抚地亲了亲,“后日你跟着少夫人,莫要任性,少夫人性子温婉,不要闹她。”
“那少夫人要是欺负佩儿,要该如何,”凌羚暗戳戳说裴芩柔的坏话,“少夫人前几日还要佩儿去请安,佩儿体弱,怕是去一次就晕一次。少夫人怕是故意要让佩儿病死呢。”
凌羚不顾林致微越来越冷的眼神,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把坏话说完。自从她爸妈离婚后她就成了小告状精,在她爸面前造谣王薇薇,在爷爷奶奶面前编排王薇薇和她儿子,力争她才是凌家唯一最受宠的继承人。
“陈氏,适可而止。”
林致微眼中的寒意如同万年寒冰,他和裴芩柔五年夫妻,婚后琴瑟和鸣,府里外大小事务都管理的没有一丝分错,更是孝顺长辈。他尊重他的妻子,连陈氏的留下也会得到她的许可,不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妾室污蔑他的妻子,看来是他的怜惜增长了她的野心。
他冷漠抽回他的怜惜与那几丝微弱的喜爱,既然不安分,那便冷一冷罢。
“后日你不必去了,近日就在玉丰斋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