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掠过，撩起雪白窗纱，透着光，泛着柔和的微黄。

    地板洁净无尘，恍若镜面，沉默着令这个空间拥有了象征灵魂的倒影。

    “神说，光是通往极乐的阶梯。”他抬起头，谦逊地询问他尊敬的老师，“可谁能触碰光呢？”

    老师习惯于他的提问，仅仅一笑，伸出一只握拳的手：“看。”在他舒展五指的一瞬间，他的掌心中分明满是流光。

    “只有神的信徒才将触及光。”他又低下头，“这是神的恩赐。”

    老师似乎很是满意于他的答案。

    风拂动了书本轻薄的纸张。

    “那么神会看见苦难吗？”他指着书页上有着痛苦表情、在洪水中苦苦挣扎的人们。

    “神降灾厄于人，必是人有过错在先。”老师的语调像是在吟诗。

    他顿了顿，问：“看不见苦难的又是谁呢？”

    “是神。”老师答道。

    “我不明白，老师。”他疑惑道，“既是神降下灾厄，祂又为何看不见苦难？”

    “因为神的乐园里没有苦难，我的孩子。”老师的语气温和，却又忽地眉目一僵，“对不起。”

    他不在意地摇头，示意没关系。

    “神长什么样？”他语气急切。

    “你低下头，便可以看见。”

    他于是顺从地低下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老师也不开口，他只听得见风声与浅淡的呼吸声。

    “你会看见的。”老师温和道。

    ……

    他久久地低着头，直到脖颈无比酸涩。

    他知道老师已经走了，这也象征着课程已经结束了

    “老师要去哪儿？”

    “去神的故乡彭科达尔。”

    “我应该去哪儿？”

    “去神的乐土厄可洛斯。”

    他站起身，撩起遮挡视线的窗纱，只看见了无瑕的洁白墙壁。

    他的行装只有一本神的教典，一把匕首。他并不需要金币为路费而支付，因为他是一名传教士，是经过神的认可的人类，正如书中的神使，跨上如虹的骏马，去寻求瑰丽的神迹，只为聆听神的笛声。

    他站在莹莹绿草之上，身后是静然伫立的纯白之塔。

    曾经的一切都被关在了塔里。

    他在马上问向导：“厄可洛斯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传教士的乐园，爱情与希望之城。”

    他怔愣地重复：“爱情？”

    向导哈哈大笑，拧开水袋，仰头喝了一口甘泉：“那可是圣洁的科特娅的孩子的满月宴会初！”

    他了然。

    老师说过，科特娅与溪流的孩子是神最忠诚的仆人。

    ……

    路途遥远而漫长，他们在阳光消逝的前一刻隐于树林的阴影之中。

    “你为什么要去厄可洛斯？”

    “因为那是神的乐土。”他如实回答。

    向导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从树枝葱茏的叶片缝隙中窥视到了细碎的宁静夜空。

    “小心点，”向导对他说，”今天晚上没有星星。”

    没有星星，就代表着神明闭上了那双洞察善恶的眼睛，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一切罪恶将显于人眼。

    他默默诵念着：“神会将一切罪恶与善念，藏在夜晚迸溅的火星中，那是人眼所无法直视的炙热。”

    他思索片刻，低头灭掉了火堆。

    树林里是完完全全的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