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马车内,米什克罗尔下意识看向一旁闭着眼睛的施尔加——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真的迷迷糊糊地让对方和自己同行。
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只是长久以来的狭窄社交圈令他一时难以适应将要和一个陌生人——或许也算是半个——同行。
施尔加一直闭着眼,他尽量去忽视那道太过于明目张胆的目光,但在漫长的颠簸中,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怎么一直盯着我?”
“对……对不起。”米什克罗尔窘迫的低下头,脸颊发热。他实在是只顾着想自己的事了,压根没注意到对方并没有睡着。
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摊开了教典,同时微微拉低兜帽的边缘。
“神孤单的徘徊在的地狱之门前,望着地狱烈火中的恶魔,表情无比哀伤:‘你为什么不出来呢?我的手足?’
‘因为恐惧。’恶魔低声嘶吼。
‘恐惧什么?’神的目光安静而平和。
‘是你啊,我的手足。’恶魔低低地笑出声来,‘你将我驱逐出人间,又禁止天堂有我的气息,我无力反抗,为什么不能恐惧你呢?’
‘因为一切都是平等的,你不应该对我产生惧怕。’神说,‘除非你已经彻底堕落了。’
恶魔大笑:‘那便堕落吧!’”
……
米什克罗尔看着这些他熟记于心的内容,虔诚地吻了吻教典封面上饰金的神像:“赞美先灵。”
施尔加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米什克罗尔。他的目光隐藏在暗处,又或许是那年轻的信徒并未对任何神的子民而抱有戒备,才没有发现这复杂而狡黠的目光。
……
“到了!”马夫高声喊。
米什克罗尔很快反应过来,提醒一道的同伴:“施尔加,走吧。”
他们下了马车。
启程时正是清晨,如今已经将近黄昏,天边镀金的云朵仿佛天堂乐园的入口,圣洁而瑰丽。
他们不便再赶路,找了家小酒馆住下。
酒馆虽小,但米什克罗尔轻轻抚过门口那株开着淡黄小花的、漂亮的藤蔓植物,心中说不清地亲切。
老板娘收了钱,热情的领他们去了房间。
房间干净而舒适,正适合奔波了一天腰酸背疼的旅人。
“我们在这儿暂住?”施尔加瘫倒在床上——他很少坐整整一天的马车,现在浑身不舒服。
米什克罗尔点头,如实道:“赚钱。”
施尔加盯着天花板:“……我可以做什么?”
“嗯?”米什克罗尔愣了一瞬,“……都可以。”他对施尔加是否为旅途而出力实在是无所谓,在这世界上,教士的身份提供了一定便利。
施尔加干脆地闭上眼睛,许久没再动弹。
“睡着了?”米什克罗尔想到对方一天应该没吃什么东西,犹豫间还是向店家要了两份食物。
他坐在窗边慢悠悠地吃完自己的那一份,又慢悠悠地走出房门。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施尔加睁开了眼。
……
“你是新一届的教廷职员?”一位蓄着一把胡须的老教士问道。
米什克罗尔摇了摇头。
对方眼神奇怪地看着他身上的白色蓝边长袍——在他的认知里,这是教廷职员的象征。
也许是哪位先知的学生吧。老教士这么想着,推开小教堂的门:“进来吧。”
米什克罗尔轻声道谢。
小教堂内,米什克罗尔走过一排排木质长椅,看向那座堪称高大的神像。初夜的月色透过彩色玻璃窗,折射出令人沉静的光线,温柔而轻盈地披洒在神像肩头。
他小心翼翼地跪下,双手握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伟大的先灵,如今已是信徒追随您足迹的第二年,乐土路途坎坷却并不煎熬,您会庇佑您的信徒,直到永恒的最后一刻。”
米什克罗尔低下头,跪伏时,一条造型精美的项链如流水般从领口泻出,与那神像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老教士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条项链,堪堪咽下喉间的惊呼。
米什克罗尔复又站起来,向老教士道了别。
……
等他再次回到酒馆时,施尔加仍然在熟睡。
米什克罗尔无奈地替对方拉平被角,自己整理了衣物才躺下。
窗户并没有关上,外界的月光无声地流淌在天花板上,笼罩着熟睡的人,却让他们的眼前留下一抹黑色。
依旧是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