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最后的下课铃响起时,教室里一下子沸腾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同伙伴回寝,只有几个作业没写完的在座位上奋笔疾书。
而她没有补作业,也没有收东西,她拒绝了同桌回寝的邀约,她只是坐着,呆滞地盯着面前的成绩单。班级第三,年级前二十,这对班上绝大多数人来说,是极好的。可对于她——不,准确来说是她的母亲——这是一次严重的滑铁卢。
她不想回寝,因为回寝就意味着生活老师会把电话递给她,而那上面的,注定是那个令她反胃的电话号码。
很快,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巡楼的老师也开始催促。她必须得回去了。
她赶着寝室关门清人的时候回到宿舍,还没走到房间,就被生活老师叫住,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机里,静静躺着那些熟悉到陌生的数字。
她不想接,但她知道不接带来的严重后果。
她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你怎么回事?怎么考成这样?你……”她把手机拿远了些,可那些污言秽语却还是精准无误一字不落地进入她的耳朵。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骂到整个寝室楼都安静下来,尖锐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周围传来室友的不满,她只能躲到厕所,把音量降到最小。
“明天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你的总结和反思!”又输出一番后,那人撂下这句话便挂了。
把手机还回去,她洗漱完同寝的人都睡着了,而她却又打起灯,开始写她的总结。
第二天讲卷子的时候,她头一回睡着了——虽然只有两三分钟。从来都认真对待学习的她对此却不再感到罪恶,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睡个好觉了,凌晨一点睡着已然变成常态——虽然长期失眠让她每天都困得想吐。
可困意这个东西,一旦开闸便会疯狂地涌入,她很快便又闭了眼,却又强撑着醒来。同桌孙渺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扭头就看到她带着极重的黑眼圈,在老师的评讲声中脑袋一点一点。
同桌把她的卷子拿掉:“你睡一会儿吧,反正坐在后面老师看不到,等讲到你的错题我再叫你。”
她甚至还没说谢谢,混沌的意识就让她只略点了点头便睡死了过去。
放学
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接送的车辆疯狂按着喇叭,不同的谩骂声从每一辆车的窗子里漏出。她每走一步胃里都在翻腾,她只能用仅剩不多的意识控制自己不吐出来。她很想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绕远路以获得稀缺的自由,但在家里看着时间的女人绝不会允许她那样做。
回家,不可避免的挨打,吃了点晚饭就被反锁在房间里,还要在明天中午之前写完一套高考卷并批改订正。
毫无意外的,她又熬夜写卷子写到凌晨,这才把语文和理综写完。
尽管她困得整个身体都在抽痛,但黑夜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让她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在一次又一次睡着又惊醒后,她突然从床上坐起,从书桌上的文具袋中掏出自己的美工刀。等到手臂上的刺痛传来,她才从自己崩溃的思绪中缓过来,被那个女人发现的恐惧漫过她,促使她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卧室自带的厕所。但当她打开灯,刺眼的白光映照在不断渗出的血珠上时,她不想把它们冲走了。
她死盯着血液在手臂上连成一股,再顺着重力滑下,滑落在洁白的洗手池上。
“啪嗒——”
没来得及凝结的红色液体在陶瓷上绽开,在惨白的光下于净土上长出一丛从溃烂的玫瑰。
她在清洗洗手池的时候,才终于感受到手上的剧痛和脸上还没晾干的泪。而所有的这一切之后,便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轻松,就好像她用自己的血买到了一份短暂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