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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何见一诱堕人心

    自虔义祖荡国寇,平八荒,结一代祸乱,海内升平,万邦来拜,亮之繁盛,由此而始。……(虔义祖)巡行,见草市之兴,甚喜,为民而改国令,除宵禁,永行夜市。

    ——《大亮帝王传·虔义祖记》

    元初之迈步晃晃悠悠地进入大厅,一个小侍官跟在他身后,只是,仍旧是一身斗篷的打扮。而再往里面走,来来往往、摇骰开骰的荷官或咣当当地摇着浅色的玉罐,或使着木杖将输了的赌注拦过来,却都是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

    大厅正中,是一平坦宽阔的舞榭,那里放置着色彩艳丽的异域织锦地毯,万丈红尘的气息仿佛是扑面而来,旁有紫檀掐丝珐琅百宝嵌屏风,几只竹雕嵌宝瓶搁在侧边,瓶中玉兰花显然是刚插进去的,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娇嫩的花瓣上滑下的露水,每扇屏中月下美人的苏绣各有千秋,映着厅顶悬挂的六角铜胎掐丝画珐琅玻璃亭式灯,显出混淡的晕色。舞榭上,几个伶人挽着美人髻,长袖飞荡,有歌有舞,虽然说没有披着斗篷,却也是戴着面具,令旁人难以看见她们的面容。

    “嗳,小帅哥,你们这里有什么规定吗,怎么都不露脸?”元初之好奇地询问道。

    “面目不同,坊主说,一切以客人的安全考虑,莫惊扰了诸位。”那侍官嗓音沙哑,低低地回应,而后,他停在了一桌位前,“客官,要不要试试这种玩法?如果您运气好,可以赢得很多赌注的。”

    一听到能赢钱,元初之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玩?”

    “大小数。三枚骰子,一至九为小,十至十八为大,剩下的,就看客官您怎么选择了。”

    那一桌上,挤了三个人,眼见又加入了个元初之,负责摇注的荷官便向他们简要介绍了彼此:其中一个是体型臃肿的富人,他想要一个比较瘦的身材;另一个绸缎衣着的官老爷,正不停地咳着,并拿手帕擦拭,眼尖的还能看见有血丝渗出,他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太医说他活不过一年,只要有一个好的肺就能继续当官;最后一个,是一个总比不过邻家酒馆的酒庄老板,因为对家有人罩着,不敢找对头麻烦,只好来这里,希望能找一个更厉害的老大。而元初之,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要钱。元初之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很想问问这身材和肺是怎么当赌注的,也挺想问问这拜山头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但见大家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能不懂装懂,等着摇庄。

    “那么,咱们的游戏就开始了哦呵呵。”那荷官的脸隐在阴影之中,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使这“哦呵呵”的尾音更显瘆人。他还掏出来一张符纸,上面满是鬼画符,又让两人签名,便把这张纸放在桌子上。

    “叮当当当——”荷官一边摇晃手中的玉骰盅,一边问着:“第一轮,你们,哪两位先来?”

    “当然得本官咳咳咳……来。”官老爷虚弱地敲了敲桌子,瞪着周围一圈的闲家,极力摆出一副官架子,然后瞟向元初之,“小子,要不要跟本官赌这一局,你赢一场,本官给你一箱银两,如果本官赢了,也会多给你一箱银两。”

    元初之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老哥,你真信啊,这怎么可能呢?他思虑再三,好吧,有便宜不占不是你初哥。“行啊,只要您能说话算话,我就跟您来一局。”

    官老爷点头:“放心,本官咳咳咳……必不食言。”

    “好,来就来!”元初之把牙一咬,心道:反正这不可能,而且,我运气一直不错,说不定还能赢他。

    荷官继续叮当当当地摇着骰盅,骰子相撞,声音清脆悦耳,元初之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铛”地一声,他将骰盅扣在桌上,“两位客官,押大还是押小?”

    “大!”元初之表示礼让,所以官老爷也没有客气。

    元初之笑了笑:“那我押小吧。”

    荷官左右看看,确定两人的选择,手指一动,揭开了骰盅,三枚骰子,二个一点,一个三点,“恭喜这位客官,您押对了。”

    官老爷似是习惯了,而元初之则紧绷着脸,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内心却乐开了花,这开门红一下子将他冲晕了,这赌瘾一上头,谁也拦不住他,就这样,他满脸冒汗地投身入赌局中。

    开始的几局,元初之竟连连得胜,一箱箱的银子抬到了他的面前,银色的光泽令人头晕目眩。

    “再来,这局我赌大!”他大喊着,双眼冒光,俨然失去了平时的冷淡,而变身成了……丑恶的赌徒。

    后室的珠帘外,有一人披着围有白狐绒的镶银丝月白昙花纹长披风,倚在檀木软椅上,静静地注视着陷入魔怔的人,“真可惜,意志力太弱了,作为一个好玩的小可爱,不太合格呢。先回吧,一会儿把他带过来。”她起身,笼紧脖子上的白狐绒,自言自语着:“君着一身雪,贪念不染心。和你一样的人,可真的寥寥无几啊。”

    元初之死死盯着荷官手中的骰盅,而荷官则继续晃着,又突地,将骰盅扣在了桌上,“哟,二个六点,一个五点,元客官,您这把可是输了哦呵呵。该履行赌约了。”一旁的官老爷刹时间来了个回光返照,不咳也不喘了,两眼冒光,只是盯着荷官托在双手上的符纸契约。周遭亦有好奇之人围了上来。

    “啊?”元初之脸色一变,震惊地退了几步,他刚想安慰自己说怎么可能将病人的疾病转移到他人身上,就觉肺部一阵剧痛,疼得他直直得挺到了地上,哪怕织锦地毯绒羽柔软,也没有给他一丝的安慰,“你们这些没良心的鬼东西,一点儿法律意识都没有!众生平等啊生命至上!你们还开黑店……好痛,哥,元寅……我要死了……”仿佛有钝刀在他肺里一点一点地划着,有人掐住他的肺叶将空气尽数挤出,额头上汗珠滚落,隐没在地毯的绒布中,接着,他只感双眼一黑,就痛得晕了过去。

    在昏迷之前,他似乎听到那些伶人唱着一曲古怪的小调:

    浔安梦此间。一望红尘无来处。山海茫茫几回首,思量。风流零落榭上歌。

    秋风催白发。终老岂知世事艰?百年混教都是醉,大梦。千钟何妨似云烟。

    又不知过了多久,元初之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戳自己,他昏昏沉沉地不想回应那人,结果,那人一拳狠狠捶在他肚子上,直捶得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蹿了起来,“我靠,你不讲武德啊,这是偷袭,偷袭!”

    突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上身,“啊,不疼了!怎么回事?”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衣裳已然变成了玉蓝色云纹偏襟锦衣,连着他那些金银配饰也不见了。

    “你,醒了。该去见主子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不似这里其他人的沙哑嗓音。

    他一扭头,就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戴着兜帽,听声音好像是个女子,“啥?”可是她并没有解释的打算,直接提起他的后衣领子就往里屋走,元初之试图挣扎,怎料挣她不过。

    那女子停在珠帘前,旁边的斗篷人将帘子一挑,“主子,人带过来了。”

    “哦?”一道女音响起,元初之好奇地,不,愤怒地寻声望去,刚想质问她,却愣在了原地,那是怎么一个奇怪的女孩:白发红瞳,明媚的季节里竟裹着狐裘,广袖流衫间,玦珮叮当作响。

    “自我介绍一下,吾名秦璇羽,浔安此间的老大。现在该算算总账了。”秦璇羽坐在他们面前的软椅上,霸气地一掸袍袖,腿一翘,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原因是元初之进来就被那女子按在了地上,理解为被迫跪着。

    “你知道你做错什么了吗?”秦璇羽怒声道。

    “小的实在不知。”元初之哑着嗓子低声回答。

    “你批评我眼光不好,”听声音她十分委屈,“鬼多可爱,你却说他们不好。”

    啊这,元初之头上冒出两根黑线,正常人谁会喜欢鬼。“小的原不知您喜欢鬼,现在我觉得他们真是特别特别好看。”他觉得自己特别特别违心。

    奈何坊主大人并不吃他这一套,只是不屑一哼:“我觉得你真是特别特别不情愿。”好吧,元小哥的脸有点僵硬。她支着头,又开口道:“别苦着脸了,我要是闲得无聊也不会费那么大劲儿把你弄过来,有东西护着你,为了定位你我可是一夜没睡,又是找人又是画符的,现在还得把你输的病治好,简直累死了,要不是酬劳多,我才不接这个活呢。”

    他放在膝上的手攥紧,将上好的锦服衣摆攥出一道道褶子,他从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迷信玄学,可,当这一切都摆在眼前,包括他的穿越,无不说明……他曾最不相信的东西,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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